他低头吻了下去,“生儿育女,人生大计。”
她顿时软了腰肢,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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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战乱之后,长夜显得格外宁静。
府衙地牢里,关着此次谋叛的党羽,男的是赵颐的子嗣与旧臣,女的几乎是安顺王府的家眷。
明日这批犯人就要被押送进京城,趁着这最后一晚,齐景天来到此处,见一个人。
男女分别关押,因安顺王府人多,一时间监牢爆满,但尽管如此,身为安顺王妃的齐玉瑾还是能得一间单独的牢房。
卸去锦缎绫罗,只剩一身污脏囚衣,齐景天步步走进来,见到了这样一个妹妹,齐玉瑾。
听见脚步声,原本坐在干草堆上的人抬了抬眼,看清眼前的人,麻木的脸上目光忽然一凝,慌忙站起身来,不可思议问,“大哥?”
她走近几步,再度确认了眼前的人,不由得张大嘴巴,“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齐景天不露喜怒,只是淡声说,“我是还活着。”
他的声音切切实实的进了耳朵,这果然是齐景天!齐玉瑾忽然恍然大悟,晦涩笑着点头,“对啊,既然萱萱还活着,我怎么从未想过,你也还活着……”
“我还活着,叫你很失望吗?”齐景天冷声问。
齐玉瑾笑不动了,渐渐流下泪来,“大哥为什么这样说?您很恨我是吗?要害你的是他不是我,他要做什么,我根本拦不住,你以为我想害你们吗?我也不过是委曲求全罢了,我一介女流,倘若不依附他,又有什么办法?”
齐景天冷冷的盯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你要依附他,难道就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爹娘对你视如己出,你到头来居然如此祸害齐家,玉瑾,过去的这些年,你良心可曾安过?”
齐玉瑾泣不成声,渐渐跪在地上,连连摇头,“我也不想的,大哥,我也没有办法,我拦不住他啊……”
齐景天不想听她狡辩,怒问道:“给萱萱下毒,也是他逼你的吗?萱萱一直叫你姑姑,她当时还那么小,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太气了,此时若不是有囹圄阻拦,他大约会冲过去扇她几个耳光。
此话一出,只见齐玉瑾一惊,“下……毒?大哥……”
齐景天冷笑,“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什么?萱萱身上的春红落,难道不是你下的?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他气得浑身发抖,倘若不见面,心中就只有恨罢了,可当亲眼看见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心里就不止恨而已,还有气愤,滔天的怒气!
他实在不懂,就算她阻拦不了当初赵颐的行径,为何要早在萱萱还小的时候就对她下毒?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会妨碍她什么?难道这也是赵颐唆使的吗?
齐景天的怒吼响彻耳边,齐玉瑾终于也爆发了,失声叫喊道,“我就是想看你们痛苦,想看你们痛不欲生……你们虽叫我跟你们姓齐,可何时真正把我当过你们齐家的人?他要叫我去做侧妃,去做妾室,你们为什么不保护我?我进了王府,处处低人一等,你们谁想过关心我?我能坐上王妃之位,还不是我自己博来的?”
提到这个齐景天就更加怒了,“是你招惹的他,当初他要来娶你,你如果不想去,大可以明着提出来,可我跟爹娘问你,是你自己说你很愿意的,如果不是你自己愿意,谁又能逼着你嫁给他?事到如今,你把这样的罪过算在我们头上,算在萱萱头上,你觉得合适吗?你强词夺理,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两人的咆哮声终于迎来了狱卒,狱卒也是本地人,因知道齐景天的身份,不好当面呵斥,只好好言相劝道:“齐老爷,跟一个死囚生什么气?这眼看就要进京问斩的人,您跟她生气犯不着,消消气消消气,如果话说完了,就出去吧,这儿味道也不好闻,小心脏了您的衣裳。”
齐景天缓了缓,点头跟那狱卒道:“见您见笑了,我说完了,这就走。”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齐玉瑾见状,忽然哭着朝他大喊,“大哥,大哥您知不知道汐儿怎么样了?求求你救救他,他没帮上他爹的忙,他算无辜的,看在他叫了你这么多年舅舅的份上,求求你救救他吧!”
齐景天只是脚步一顿,却没回头,“他算不算无辜,自有三司会审,我只是个平民,干涉不了。”他冷冷问道:“萱萱也一样叫了你很多年的姑姑,你可曾想过放过她?”
身后除过抽泣,没有应答,齐景天深吸一口气,踏出了这个污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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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别院。
前晚接连两次放纵,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耳边似乎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因她将要睡醒,也听见了,她睁开眼睛,发觉帐中光线充足,再扭头看去,瞧见他身着中衣,半躺在她身边,正在看书。
她甜蜜的笑起来,往上挪了挪身子,钻进了他怀里。
他一怔,这才察觉她醒了,赶忙放下书本,带着愧疚问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她摇摇头,“我睡足了,自己醒的。”
他把手中书卷放下,伸手揽过她的背,亲亲她的额头,柔声问道:“一醒来就这么开心?”
她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一睁眼就能看见你,这样多好!”
他被她感染,也心满意足,又抱了她一会儿,问道:“还要睡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饭?”
她伸了个懒腰,“不睡了,是有点饿,昨天心里想着你,晚饭也没好好吃,今天你陪我多吃一些,补回来!”
他一口答应下来,“好,补回来!”
两人起床穿衣,洗漱完毕后一起坐到饭桌前,不过两个人用饭,但桌上琳琅满目,除过齐州当地的特色,还有江南口味的早点,看得出来,这是晓得少主回来,厨房特意准备的,很有心思。
齐萱胃口大开,毫不客气的开动了,媳妇儿吃得开心,凌瑧自己也高兴,当场就要给厨房放赏,厨子们别提多开心了,巴望着主子能在此多住些时日呢!
吃完早饭,凌瑧主动提议,“咱们去看看岳父吧,昨夜我赶路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他问安。”
齐萱当然答应,虽然马车坐得腰酸,但有心爱的夫君在旁相陪,就不是问题了,她痛快答应下来,跟他一道又回了齐府。
昨夜因为齐景天坚持在府中留宿,下人们便加紧收整了一下,加之他们到时已临近中午,齐府已被收拾的不错了,最起码,能进客了。
两人在正门口下了车,齐萱挽着凌瑧的胳膊,“走,凌哥哥,这是我们家,你还没来过呢,我带你进去看看。”
凌瑧便乖乖由着媳妇儿牵,进到了宅子里。
前院收拾出来了,齐景天就可以在里面办公,暂时不用出去奔波了,凌瑧跟岳父问了安,汇报了一下墨城的情况,齐景天当然满意,亲自跟女婿又道了一遍谢。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见有下人引着一位衙役过来,那衙役来到近前,跟齐景天通报,“齐老爷,昨夜女监里出了些意外,您的那位妹妹,哦,就是昔日的齐王妃,撞壁身亡了。”
齐萱吃了一惊,齐景天沉默一下,点头道:“知道了,多谢您传话。”说着命人递了些谢礼,那衙役便离开了。
一大早就听见这种消息,齐萱有些不太敢相信,问道:“她就这样死了?”
齐景天轻叹一口气,“人各有命,她自己选的路,怪不着别人。”
凌瑧安慰齐萱,“岳父说的是,人各有命。管不了别人,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她点头说好,抬眼向远处望去,几株上了年纪的老树依然郁郁葱葱,为老宅散发出勃勃生机。
等待他们的,将是数不清的好日子。
第七十六章
临安。
这场战乱虽未波及江南, 但远方有牵挂的人, 叫向来四平八稳的凌濯也担心了一回。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等收到了凌瑧寄来报平安的信,他终于放了心。
四月末, 已经入了夏, 李蔓儿的婚事定在了六月中,眼看一天一天的临近,凌慕兰愈发忙碌起来。
但纵使再忙,她有空也回娘家看看, 与兄长多年不见,心中还是挂念的,加之府里没有男人当家, 她虽逞强的撑着,也总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回来问问兄长的意见,也好安心。
凌家这一代子嗣薄弱, 因为发妻一直身体不好, 生下凌瑧之后更是亏得一塌糊涂,凌濯心疼妻子, 便没有再叫她辛苦的生育,是以他堂堂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也只有一个孩子,凌昌倒是不赖,无论嫡庶所出还是加上不登台面的外室子, 数也数不清了,不过他已被族谱除名,不算凌氏子孙,所以不提也罢。
妹妹同他一样,只有一个孩子,尽管从前骄纵了些,好歹也是唯一的外甥女,又没了爹,怜悯之心加上自小的疼爱,凌濯对李蔓儿当然比较上心,好在自从经历落水一事,她长进不小,总算没叫长辈白费心血。
如今唯一的外甥女也要出嫁了,凌濯尽心尽力的多多帮扶妹妹,希望不要叫妹妹留遗憾。
再过上几天,是过大礼的日子,李府只有孤儿寡母,凌慕兰怕看着单薄,想请兄长到时候过去撑撑门面拿拿主意,因此这天抽了空,特地回了趟娘家。
她把来意一说,凌濯问道:“是哪天?”
凌慕兰道:“五月初六。”
凌濯哦了一声,问凌文,“那天安排什么事儿了吗?”
凌文笑笑,“应当没有大事,再说,有也比不得姑奶奶这事儿要紧。”
凌瑧点头嗯了一声,“若是有其他的,往后推几天就行。五月初六,咱们先去李府坐镇,但凡言情书网,往往更注重礼节,咱们做好了,将来也给蔓儿长脸。”
凌慕兰笑着道谢,凌濯叹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除过这件,其他的都办好了吗?”
凌慕兰微微叹道:“虽说上回萱萱从我那儿上轿,但毕竟不是我操心,眼下什么事都得自己办了,才晓得竟这么繁琐……蔓儿虽说从前叫人生气,但现在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总想着为她做到最好,不留遗憾。”
凌濯也知道妹妹素来就是操心的命,安慰道:“为人父母,都是这样想的,不管怎样,别把自己累坏了就好……这样吧,我看你府上也没个得力的人手,就叫阿文过去帮你几天,等蔓儿顺当出了阁,再叫他回来就是。”
“阿文”自然指的是凌文,凌慕兰一听这话,看了看凌文,脸上露出惊喜,只是有些担忧,问大哥道,“阿文哥办事我自然放心的,只是大哥这里不需要他吗?”
“不碍事的,叫他先帮你吧!”凌濯说着嘱咐凌文,“找个人暂时替替你,走之前把活儿交接好就行了。”
“是。”凌文毫无意见,赶紧应了下来。
有凌文来帮忙,可算是解决大问题了,这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晚上也能睡个好觉了。凌慕兰轻松笑笑,顺口问道:“长启他们已经去了两个月了吧,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错过蔓儿出阁?”
凌濯答道:“他岳父刚把家业收回来,免不了要花些时间,他留下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至于蔓儿的婚期……若是他们赶不回来,另外补场酒宴好了。”
“这没问题,到时我做东!”凌慕兰痛快答应下来,复又感叹道,“真没想到,齐家背后竟然有这样一桩冤案,幸亏现在大仇得报,他们父女也团圆了……”
兄妹俩说着话,眼看日已西斜,凌濯道:“今日留下来用饭吧,派个人把蔓儿也叫过来,咱们也热闹一些。”
凌慕兰也没推却,知道兄长一人吃饭也寂寞,便答应下来。
李蔓儿到的时候,天刚刚擦黑,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她跟长辈们问了安,一家人便入了座。
才吃了不久,凌文过来了,伏在凌濯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凌濯皱起眉头,“果真是他?”
凌文点头,“不会有错。”
凌濯叹道,“倒还有脸来啊!罢了,我去看看。”起了身。
凌慕兰母女不明所以,李蔓儿知道母亲担忧,自己也好奇,赶紧问道,“舅舅,有什么事吗?”
凌濯淡淡道:“来了个叫花子,我去打发一下,你们先吃吧!”言罢就出了门。
李蔓儿看看娘,一脸惊奇道:“叫花子?舅舅亲自去打发一个叫花子?”
凌慕兰想了想,忽然一顿,放下筷子嘱咐道:“娘出去看看,你在这等着,要出阁了,就不要出来见生人了。”
李蔓儿哦了一声,眼看着娘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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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凌慕兰就见到了兄长口中的那个“叫花子”。
果然是凌昌。
凌昌也盯着眼前的兄妹俩,半晌,不说一句话。
倒是凌濯先将他打量一眼,冷漠开口道:“来者何人?”
主子倒了台,狗腿们逃命还来不及,凌昌没了先前凌家二爷的张狂气焰,一脸颓色道:“大哥,慕兰,我……”
一看见凌昌,就想起他使出恶毒手段害侄子的事,凌慕兰冷声斥道:“凌昌,你还有脸来?”
凌昌能来到这里,倒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便对指责充耳不闻,直看向凌濯道:“听闻大哥回家了,我就过来看看,长启年少轻狂,我一个长辈,不与他计较,我同大哥是亲兄弟,有些话,只能同你说。”
凌濯冷笑一声,“哦?”
这便是叫他说下去的意思了,凌昌道:“当日我为顾凌家颜面,不想叫外人笑话,只好让着长启,但不论如何,我是老太爷亲生的骨肉,你们不可能大笔一挥,就将我从凌家除名。还有我的孩子们,他们身上同样流着老太爷的血,谁也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现在,我要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凌慕兰气的咬牙,“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你还知道你是爹的孩子?你身为叔辈,眼见大哥在不在家,就欺负长启,居然能叫人去杀害自己的侄子,你良心被狗吃了?今天还能大言不惭的这样说话,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