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斯野突然回头,“你不是要去给你新妹妹买暖手宝?天天就知道给女孩暖手,快走吧。”
沈飞:“……”
*
漫天白雪弥漫在纯洁的白色世界里,何斯野车开得很慢很稳。
窗外雪花纷扬,冷得冒寒气,车内温暖如夏。
颜兮悄悄地在后视镜里看何斯野,发现他每次开车的时候心情都不错,内勾外翘的眼睛格外好看。
何斯野随意轻睇一眼后视镜,正抓住颜兮偷看,颜兮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到院子外,何斯野推门下车,“我陪你进去。”
院子门前路窄,只够开进去一辆车,后面又开过来一辆车,鸣笛示意何斯野让路。
何斯野才下了车,又返回去,“颜兮,你等我,别自己进去。”
后面车急不可等的鸣笛声不断,盖过何斯野的声音,颜兮没听见,径直跑进去。
鞋滑又差点摔倒,她不好意思地回头笑了下,没看见小野哥跟进来的身影。
她笑容淡了,眼里闪过恐惧的慌张,但见院子一片漆黑,猜想应该没人在家。
推开姥姥房门,颜兮顿如惊弓之鸟,惊愣在门口。
满屋子酒味,男人在黑暗里翻箱倒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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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斯野开了一段路后才找到可以倒车的胡同口,电话里钟芸芸在唠叨,“儿子,你这床底下怎么还掖了五百块钱啊?”
何斯野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瞬间闪过他给小丫头钱让她给同学买零食的画面,小丫头后来几次讪兮兮的掏兜要还钱,他都没理。
他勾着笑,“私房钱,你别动啊。”
钟芸芸骂了声小兔崽子,要挂电话。
“妈,”何斯野突然道,“杨叔他们为什么收养她,怎么认识的?”
钟芸芸笑了,“三四个月过去了,终于知道关心小丫头了,原谅她打碎奶奶照片了?你这生气的时间可真够长啊。”
何斯野不耐烦,“说不说。”
“说,”钟芸芸说,“颜兮中考学校第一,全市第三,几个高中都抢她。”
何斯野油门稍减,忆起那天凌晨一点半,小丫头坐在窗前打着哈欠又努力看书学习的模样。
钟芸芸又叹道:“你方阿姨去家访的时候才知道颜兮父母都没了,她在姑姑家不受待见,大冬天冷水洗衣服,三天两头没饭吃,还捡矿泉水瓶卖钱吃馒头,你钟叔和方姨不孕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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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姥姥房间里的人是姑父牛伟,颜兮仿佛整个人冻结在冰窟窿里,浑身发抖。
看起来儒雅温柔,实际凶残悍戾的语文老师。
牛伟的手已经碰到田婆枕头,颜兮眼里的恐惧在颤抖,挣扎着从冰窟窿里破冰而出,疯狂地跑上去拽他,“你放开!你不准碰我姥姥的东西!”
牛伟很久没见颜兮,扶了扶眼镜,嘶笑着呼出酒气,轻松抓住她细瘦的手腕,“长能耐了?打我?”
同时打开枕套,满意地看到一沓的钱,“哟,这得有五千吧?”
“不准你碰我姥姥的钱!”
颜兮疯了一样挥拳撕扯,去抢姥姥所有积蓄,牛伟动作残暴地按住她,表情却像在尽职尽责地教导学生,“颜兮啊,又没礼貌了是不是,忘了姑父教你不能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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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芸芸在电话里继续说:“我前几天才听你方姨说,颜兮她姑父好像,怎么说呢,反正你杨叔骂他是畜生。”
本神色凉漠的何斯野,闻言神色猛变,油门踩到底,停到院门口推门冲进去。
手机被扔到座位上,电话里响着钟芸芸担心的声音,“她姑和她姑父今天还反口说要带颜兮走,他们要是硬来的话,你方阿姨他们也没办法,这事儿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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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兮疯狂挣扎着往外跑,牛伟像把她当作畜生,松开她,让她跑,再把她抓回来。
他每次喝了酒以后都像变了一个人,打她,打姑姑,打姥姥。
脚下慌乱,颜兮被绊倒在雪地里,牛伟抓住她脚腕往回拖,“我让你跑,我让你不听话。”
颜兮恍若在逃离世上最凶狠的男人,满面泪痕,惊惧哭喊,“小野哥——”
何斯野冲进来时,颜兮瑟缩着身子摔倒在雪地里,漫天雪花纷扬,牛伟正抬起脚往颜兮脸上踩。
他呼吸急促,几乎是在牛伟踹上颜兮的同时,他一拳挥到牛伟脸上。
何斯野眼冒凶光,横起一脚踹过去,牛伟被踹飞,手里攥着的一沓钱挥洒于空,夹着雪花一起漫天飞扬。
牛伟疯了一眼去捡钱,何斯野周身寒气爆发,怒目切齿地捡起地上雪锹朝牛伟砸过去,惨叫声横空而响,牛伟被打得趴在地上。
牛伟手里还攥着钱,何斯野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到他手腕上,踩得牛伟嘶吼求饶,何斯野抓起牛伟头发,拉起他上半身,又一脚踢过去,将他踢出去五米远,牛伟被打得奄奄一息再发不出声音。
何斯野喘着粗气转身看颜兮,颜兮恐惧地畏缩在雪地里,寒风冷冽,她瑟瑟颤抖,眼里的惧意随着眼泪一起往外涌,死死地瞪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别看了。”何斯野俯身捂住她眼睛,“闭眼。”
颜兮听话得闭眼,冰凉的眼泪和睫毛划过他掌心,凉得彻骨。
她双手还按在雪地里,何斯野扶起她,握住她冻得通红僵硬的双手,心疼得皱眉,朝她双手轻呵着气,轻轻揉搓,将他的热温都传递给她。
颜兮一直没敢睁眼,只感觉到周身那么冷,手上却有热人的温度。
何斯野喘笑了声,“睁开吧。”
颜兮听话睁眼,小野哥焐着她双手,而他手背骨间都是血,她眼睛一眨,又一颗晶莹的泪砸下来,何斯野伸手接住。
“可怜兮兮的。”何斯野语气无奈,“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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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暴雪初停,银装素裹的世界伴着朝阳东升,从幽雅静谧变得晶莹热闹,医院楼下除雪铲与地面响着铿锵的声音,进医院的家属有提着豆浆油条欣喜的样子,也有踩着凌乱步伐冲进去悲痛欲绝的样子。
田婆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情况已稳定,来接田婆出院。
“太麻烦你和小野了,”田婆声音也有力气了,“尤其小野,救了我的命,还天天送颜颜过来看我。”
方然笑道:“小野他除了是个好孩子外,也喜欢开车,算是借你和小兮光了,他乐得来回开车,田婆您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
何斯野颀长身影弓腰在床头柜前系水果袋子,白衣黑裤眉清目秀,冬日晨曦在他笑唇上打了个柔光,含笑起身,“是,田婆,我是借了您的光,我还得谢谢您呢。方姨,我去办出院手续吧。”
方然点头道:“预存应该有剩余,不用补交。”
颜兮听见,立马跑着跟上何斯野,像只小跟屁虫。
何斯野昂首阔步走在前面,颜兮亦步亦趋地垂头跟着,唯恐小野哥跟她说“你跟着我干什么”似的,尽量动作很轻,两只胳膊也抬了起来,怕小野哥听见她羽绒服摩擦的声音不耐烦。
前面身影忽然立住,颜兮愣住,抬起的脚立在半空中,被木头人一样不敢落下。
何斯野唇边笑意一闪而过,转身往病房走,“取东西。”
颜兮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垂眉顺眼地继续跟着往回走。
俩人走到门口,方然扶田婆坐下,刚好说道:“您放心吧,她姑和她姑父带不走小兮,我和她杨叔给了她姑两万块钱,应该能消停到过年,我和杨锋既然说要把小兮养大成才,就会信守承诺,这事儿小兮不知道,您别……”
颜兮垂眼看着脚尖儿,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她双手在紧紧抓着校服裤子。
何斯野看到她手指似乎又冻红了,指尖犹豫两秒,果断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
办出院手续需要排队,颜兮安静排队,她冰凉的手依旧被何斯野握在手里,渐渐变暖,直到何斯野手机响,他才松开颜兮,到一旁去接电话。
沈飞问:“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可以订票了?”
“嗯。”
何斯野稍顿,“你买了那么多暖手宝,哪个质量最好?”
沈飞:“………………”
何斯野回去继续排队,颜兮翼翼小心地拽他袖子,“小野哥。”
“嗯?”何斯野垂眉看她手。
颜兮连忙松开他袖子,低头踧踖笨拙地问:“我以后学什么专业,或者干什么,能最赚钱?”
四个月,小丫头的头发长了些,齐肩短发已经在脑后能扎起来,也胖了些,身高好像也有变化,唯独这怯弱的性格没什么变化,仍旧怯生生的。
“别的不用想,期末考试先考个第一,”何斯野声音严肃冷漠,“考不了第一,你偷进我房间的事,我跟你没完。”
颜兮身体顿时一抖,眨着的小鹿眼睛似受到惊吓,急急地解释,“我不知道怎么还你钱,我下次肯定不偷进了,我,我肯定没有下次了……”
何斯野睨着她,“重点在年级第一。”
颜兮忙不迭点头,“嗯嗯。”
颜兮一直努力到期末考结束,学校没立即出成绩,为了让学生们过个好年,年后才出成绩。
颜兮寒假偶尔和姚瑶出去玩,但大多时间都在学习,写作业,预习下学期内容,向杨叔和小野哥讨教。
这段时间,颜兮姑姑和姑父不仅风平浪静,还像是被人动了手脚,颜玲被高利贷追的不敢回家躲起来了,牛伟也莫名被拘留,田婆出院后就一直很安宁。
田婆出院的时候,方然本想把田婆一块接过去,可田婆说,怕自己哪天万一没了,不好死在别人家,田婆固执,说不听,而且除了清瘦和心脏不太好以外,行动还算利索,能自己做饭,就经常都是何斯野载颜兮回去看她。
除夕,早晨,太阳公公的光芒射透云层,直入鹿儿湾34号。
颜兮难得睡的很沉,突然被一个人紧紧抱住,直接将她从梦里惊醒。
方然高兴地抱着她,“小兮,牛伟被判刑了!三年!”
颜兮发怔,好像还在梦里。
方然激动地给她穿衣服,起劲儿地说,“像家暴虐待什么的,都是违法,很难判刑,咱们拿他也没辙,但是他这次是侮辱罪被抓起来的,切切实实的犯罪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来找你了!”
鹿儿湾35号,何斯野将厚厚的法律书装进床底置物箱里,拿车钥匙往外走,钟芸芸跑出来叫住他,“儿子,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妈给你做。”
何斯野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话到嘴边,听到邻居响起方姨和小丫头又哭又笑的声音,他改口道:“多做肉吧。”
何斯野开车送颜兮回去看田婆,车上沈飞打来电话,“晚上出来玩啊?我爸买了那老多炮,双响炮二踢脚呲花,咱一起放!”
何斯野单手打着方向盘,神色淡,“没兴趣。”
沈飞一顿,大喊,“颜兮!颜兮!颜兮你在吗!”
颜兮不明所以,“小飞哥吗?”
沈飞笑,“晚上带你去放烟花啊,去不去!”
颜兮高兴回答,“好啊。”
何斯野:“……”
除夕夜,满空烟花璀璨,沈飞蹲在地上点炮,点完就跑,大笑着拽颜兮往后跑,“呲花呲着你,能把你羽绒服呲坏了!”
颜兮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信以为真,就要脱羽绒服,沈飞笑得前仰后合的。
何斯野过去按住颜兮,语气无奈,“你怎么说什么都信,傻。”
那边沈飞放的烟花冲向夜空,五彩缤纷的伞花在空中砰的一声绽放,将所有黑暗照亮,倾泻下来如瀑布,若流星,颜兮瞳孔中映射着绚丽烟火,双眸璀璨,颊边笑容粲然开朗。
她双手抱着粉色暖手宝,暖手宝上还有只眼睛红红的小白兔,和她像极了,颜兮浑身都暖洋洋。
炮竹声不断,颜兮笑着回头大喊:“小野哥过年好——”
何斯野唇边也翘起笑容来,走近她轻道:“小可怜新年快乐。”
他揉了揉她脑袋,就像春天花会开、黎明终将会来一样自然。
刺冷寒冬远去,瑰丽和煦的阳春欣然驾临,院子里的枣树与槐树渐发出绿芽和鹅黄与浅白的花骨朵儿。
颜兮的房间窗明几净,书香四溢。夕阳惬意,蝴蝶飞过轻落在窗前,翅膀扇出闪耀的光来。
颜兮手握钢笔,在演草纸上快速地计算,笔尖儿突然一停,墨汁在纸上印出越来越大的圆迹。
旁边讲题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她悄悄抬头,他手撑太阳穴,阖着眼,似是睡着了。
白衬衫一尘不染,领口微开两颗扣,喉结安安静静没有起伏,亮黄色的夕阳在他周身缭绕出暖洋洋的光,白皙的脸庞清透干净,轮廓又似较半年前更清晰了些。
颜兮放缓呼吸,怯兮兮的,一点点的,翻开演草纸。
下面藏着一张春季运动会海报的缩小版,她盯着开幕节目里的街舞二字,移不开视线,无意识地在那两个字上面画圈圈。
“看什么呢。”
颜兮吓得手一抖,下意识说:“没看什么。”
“说谎。”
白皙修长的手指朝她伸来,精致的骨节与淡青色的血管分明,指甲修剪得短且圆弧健康干净。
一点点的,按住她的演草纸,捏着蝴蝶翅膀一样轻飘飘地挪开。
“才考了第一就动歪心思了?”何斯野挑着内窄外宽的迷人桃花眼,腔调慵懒,尾音向上漫扬,“跳舞?你?”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迎接少爷新一轮打脸,敷脸冰块已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