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道不是被你引来的?
蔺玉婵心里痛骂了他一百遍,这男人心思实在是深沉,知道她好奇,特意用当年他在之桃园吹过的笛声引她过来。
“六殿下笛声悠扬,臣女好奇,便寻了过来。”
荀纪微微一笑,似乎有些得意:“四年前的笛声,难为婵儿还记着。”
蔺玉婵俏脸一红,张嘴想要反驳。
他似乎看透了她所想般,率先开口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宫宴无聊,婵儿不来下盘棋么?”
蔺玉婵冷了脸,生硬地道:“六殿下棋艺高超,臣女不敢高攀。臣女恐扰了殿下的闲情逸致,先行离去了。”
说罢,她便转身想要离这个恶劣的男人远一点。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一瞬,悠悠地说了一句:“你怕我?”
蔺玉婵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愤愤地道:“荀纪,你到底想干嘛?”
小人气鼓鼓的样子不知怎么取悦了他。
荀纪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执起她想要躲掉的小手,紧紧地抓住,牵着她到石桌旁坐下。
他自己则绕到了另一侧坐下,执子在棋盘上落下:“到你了。”
蔺玉婵突然好讨厌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样子,生气地将棋子全部洒在了棋盘上,用力之大,让许多棋子从石桌上掉落,落在下面的被清扫的干净的青石砖地上,玉棋子噼里啪啦地碎掉,蔺玉婵随即站起身来。
她睁圆了两只眼睛,有些气恼地问:“荀纪,你到底想干嘛?说清楚。”
荀纪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将桌上的棋子一一收起来。
然后才看向气鼓鼓的她,清朗的声音透过晚风传到她耳中,却是出奇的清楚:“婵儿,我与你说过许多次,我要娶你做我的皇后。”
蔺玉婵愣怔了,原本气恼的神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了半晌,才支吾着说:“你……你,你胡说什么?”
荀纪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叹了口气,有些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道:“婵儿,我……很心仪你。我以为,这几年你早已明白了。抱歉,是我太心急了。那么现在,婵儿,我再次问你,你可愿做我的皇后么?”
轻柔的声音一句不落地落在她的耳中,蔺玉婵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他……他他怎么这样啊?
这人,这人有没有点羞耻心,这种事情,怎能直接来问她?
况且,他们怎么可能呢,他未来做皇帝不假,可是娶得却是叶采薇,而她自己……
“荀纪,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来玩笑的。”
她咬唇,没曾想过他竟然说的都是真的,怯怯地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们,没什么可能吧。毕竟……”
荀纪握着她的手倏地紧了紧,有些惊慌地说道:“婵儿,你不必考虑这些,”
他难得的有些慌乱,看着她认真地道:“所有的事情交给我,你只需告诉我,你可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随即低头抿起了唇角,“我,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
荀纪的神色一下变得失落,握着她的手松了一瞬。
蔺玉婵心头不知突然用过了一丝什么情绪,只觉得他松手的那一瞬心尖泛过一丝酸涩的感觉。
下意识地反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讶异的神情后,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赶紧想要放开。
不过伸手容易,放手就难了。
荀纪立刻便拉住了她的手,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也在心里暗骂自己蠢。
婵儿如今才十二岁,他怎能如此直接地去问她呢?
像现在这样就好了,确定了她的心意,待他将一切料理好,便迎她为妻。
唇角忍不住得意地翘了起来,他不再问她的答案,而是带着笑意望向她:“婵儿放心,待我料理好这一切,便娶你为妻。”
待我料理好这一切,便娶你为妻。
蔺玉婵的耳边突然响起这样一个低沉的声音,和面前的声音重合了起来,带着幽幽的回响,仿佛穿越了很久的时光,又好像就响在她耳边。
那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对她说的?
有些迷蒙地看向面前的人,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了她的胸口,有个陌生的声音又好像是自己,在提醒她,别放手,别错过。
她愣神的期间,荀纪微微用力扯过了她的手臂,将她拢在了怀里。娇软的身子一进入他的怀中,荀纪不由地叹息了一声。缺口的心,终于完整了。
蔺玉婵猝不及防地被拥进了怀里,娇软的小脸撞上宽阔的胸膛,听见面前的人的叹息声,脸唰地红透了。
她伸手欲推开他,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呢喃:“婵儿,让我抱一会儿。”
欲伸出去的手便顿住了,她抿了抿唇,低声在他胸口抱怨:“可是……这样,是你说过的,男女大防,不可不慎。”
荀纪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
问完,自己一下反映了过来,是那时荀琰牵着她的手腕的时候。
薄唇微微翘起,他又紧了紧双臂,让怀中的小人贴在了自己胸口,下巴抵在她的发上,深深地嗅了一口,然后低声笑了:“我是你未来的夫君,自然不必在意这些。”
切,蔺玉婵哼了一声,好不要脸的男人。
却是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他抵着她的发,听风亭外,不知何时纷纷扬扬地落下了雪花,大片大片的,在这雪梅园里,似是绽开的花朵。
大雪纷扬下,相拥着的两人,一粉一黑,相得益彰。
第46章
两人回到宫宴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蔺玉婵悄悄地从后面绕过去,刚坐到座位上,苏玥卿就凑过来,疑惑地问她:“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
蔺玉婵心头还有些不能平静,余光瞥到大摇大摆地进来的荀纪,脸上有些热热的,她赶紧拿起一旁的果酒抿了一口,却感觉没降温,反而更热了。
苏玥卿见她一直出神,推了推她:“喂,婵儿,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她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那单纯清澈的目光,看的蔺玉婵更加觉得羞愧了。
她不就是确定了个心意么?怎么搞的好像偷.情一样?
悄悄拧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她镇定地咳了一声:“外面有些冷,有些冻着了。”
抬头看了一眼,她问:“叶采薇呢?”
“去更衣了,估摸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
“哦。”
蔺玉婵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掩盖住了眼底的慌乱。
从来没有一刻,她这么讨厌叶采薇。若是一会儿她跳了舞,荀纪拿那种眼神看她怎么办?
愤愤地咬了一口糕点,要是今天跳舞的是自己……
哼!
待会儿荀纪要是敢看叶采薇,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众人推杯换盏间,叶采薇已经换好了舞服,一袭妃色纱衣,层层叠叠地散开,及腰的青丝披散着,只在发顶别了一只雀尾金步摇。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缓步向殿中央走去,额上一点嫣红的梅花印,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蔺玉婵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央,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微微福身,柔声道:“臣女叶采薇,有幸一舞,还望在座众位莫要嫌弃。”
语罢,琴音起,佳人一舞,风姿仪然。
她倒真的是舞的极好,身段窈窕,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间,勾魂夺魄。
蔺玉婵悄悄地看了一眼荀纪,却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中间的叶采薇,秀眉登时便皱了起来。
苏玥卿看了一会儿她的舞,转头跟蔺玉婵说:“婵儿,我第一次发现,叶采薇长得蛮漂亮的哎。”
说完后,就看见蔺玉婵的眉刚好皱了起来,她嘻嘻哈哈地说:“没事,婵儿你也不要担心,她没你好看,嘻嘻。”
蔺玉婵本来看着荀纪皱眉,听了她这话,不由地撅起了嘴,笑道:“就属你会拍马屁。”
苏玥卿笑嘻嘻的,也没当回事儿,看了看那边全都在盯着叶采薇看,想了想,问道:“婵儿,你说,陛下的几位皇子中,谁长得最俊秀?”
蔺玉婵倒是认真地看向那边坐着的几人,如今在宫里的也就四皇子、荀纪、表哥和九皇子了,九殿下比她还小,明显还是个孩子,实在称不上俊秀,四皇子稳重些,眉眼间多见大气,表哥呢,淡然若风,可说是眉清目秀。
心下思忖了一番,觉得还是荀纪好看些,剑眉薄唇,一双黑眸瞧着她时,似那夜空,亮闪闪的。
苏玥卿瞧她思考了许久,赶紧说:“我知道七殿下是你表哥,你可不能为了夸七殿下就说他最好看。”
蔺玉婵原本也没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听她这样说了,定是觉得表哥不是最好看的了。想到此,她反问:“那你觉得谁好看些?”
她认真地扫了一圈,摩挲着下巴,低声道:“还是六殿下好看些,七殿下也好看,但是许是六殿下性子冷,就更显得俊秀了。不对不对,俊秀这词也不对,六殿下也不秀气啊。说不上来,但是六殿下养眼些。”
蔺玉婵听了她的话,低头抿了一口果酒,听着别人夸他,果然比自己夸更舒服啊。
“其实我倒觉得,薛二公子蛮好看的。”
佟佳娣不知怎么听见两人的低声交流了,此时插了一句:“六殿下看着有些吓人,薛二公子脾气好些。”
蔺玉婵心里默默想着,荀纪最吓人的样子大概在她梦里吧,蛰伏数年,亲手送养母一族走上绝路,亲自下令废掉新后,整顿朝堂,不服者皆以雷霆手段治之,清肃嫡系,他登基的头两年,满朝风雨,皆臣服于这位手段狠厉的新帝之下。
上至元老,下至知府,荣耀似蔺家,也不得不在那些日子里垂头丧气。
她这般想着,不自觉地又想起薛皓来,谁说他脾气好呢,那不过是对外的假象罢了。单是南壤王府庶出这一身份,他便不能有一颗慈善的心。就如他自己所说,他母妃是如何在南壤王府立足的,身为儿子的他,难道就能让庶出这一族永远低于薛铮么?
大概对他来说,好在薛铮和苏家的亲事告吹了,不然一个少将军的名号,再加上苏家的联姻,这南壤王府便更没他们母子二人的落脚之处了。
她思索的时间,叶采薇的舞便跳完了,盈盈见了个礼,便退出殿内去更衣。
蔺玉婵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是今日走出去的是自己,是不是下一秒迎接她的就是冰冷的河水呢?
宫宴结束后,她和苏玥卿又随着众人一一献了新年辞。荀纪这家伙,好似越发得意了,献词的时候,拿一双黑眸暧昧地瞧着她,振振有词地说什么‘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皇后一副满意的样子看着叶采薇,好似荀纪这话是说给她听得一般。
两人准备回华清宫时,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佟佳娣了。
蔺玉婵这才想起,献词的时候就没看见她。两人找了一大圈,又央着小姑姑的侍女帮忙找,最后才得知,她早已先回了华清宫了。
两人安下心来,便也匆匆回去了。
一进院子,便见佟佳娣坐在堆满雪的石桌前发呆,瞧见她们两人进来了,赶紧起身道:“你们回来了。”
苏玥卿上前问道:“佳娣,你怎么先回来了,吓得我们找了你好久。”
佟佳娣垂首躲闪了下目光:“我……出去透了透气,然后觉得宫宴无聊,便直接回来了。“
“黑灯瞎火的,也亏得你不害怕。”蔺玉婵笑着说。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个,我在芷兰宫外遇到了七殿下,所以便一起回来了。”
说完,她走到蔺玉婵面前,小声问:“婵儿,你不会生气吧?”
“啊?我?”
蔺玉婵愣了一下:“我生什么气啊,哎好了,外面怪冷的,进去吧。”
三日后宫中邀请众臣宴饮,蔺玉婵在姑姑宫里见了父亲,听说家里一切都好,便放了心,等开了春,姑姑的病好了些,她便能出宫了。
皇上趁着精神头好,和众位大臣在芷兰宫宴饮,蔺玉婵跟着小姑姑在后花园里闲逛。
冬天实则没什么好看的,苏玥卿提出要去溜冰,几人便到了冰场。
京都偏南,虽然也会下大雪,但宫里的池子倒是没有结很厚的冰,经不住她们在上面玩。
几人正玩得尽兴时,小姑姑宫里的掌事宫人匆匆跑来,附在她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小姑姑脸色陡然变了。
蔺玉婵见此上前问道:“小姑姑,怎么了?”
华嫔微微蹙眉道:“叶采薇掉入池子里了,此刻刚被打捞上来,说是不省人事。”
待她们赶到皇后宫里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了,冬日里的河水冷的刺骨,叶采薇只怕要好好的生一场病了。
只是看着在那边焦急的皇后等人,她心里却不知怎地,有些慌乱,为何在她梦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发生在了叶采薇身上呢。
皇上那边听闻了叶采薇落水之事,叶丞相慌忙地便跟皇上告了假,急急地奔赴过来,荀纪也在后面缓步走了过来,玄色镶金边的大氅,步履从容,倒是没什么惊诧之色。
蔺玉婵见到他时,身子却是一震,她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想法,梦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一在叶采薇身上实现,难道,梦里发生在叶采薇身上的事,会是她的命运么?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梦里,荀纪娶了她,然后三年后又废了她。可是现在,他一点也没有娶叶采薇的念头,反而一直扬言要迎自己为后……
脸色唰地变白,不行,她不能被荀纪骗了。
推开身边的苏玥卿,她匆忙地跑了出去。
荀纪刚进来,便见小人脸色煞白地跑了出去,心头登时一紧,怎么回事,皇后欲陷害她,不是已经被他派人拦了么,叶采薇也像计划中一样落水,此次不重病一场定是不能大好了,为何婵儿脸色那么难看地跑出去?
眸光倏地一厉,难道皇后和叶家还在背地里策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