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头，凝视他目露无奈，嘴角虽然带着笑，却看起来很哀伤。
“我很羡慕秦嘉。”萧衍又说。“我替他受了这腿伤，让他衣食无忧的长大，工作上有他姑姑护航，之后又有你的陪伴，他是个幸运的男人。”
薄岚隐约觉得这句话不对劲，明显话中有话。
而此时，场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第44章 四十四个亿
灯光微暗后, 聚光灯打在中间的圆形舞台上, 穿着白色露背礼服的艾希莉握住了中间的麦克风, 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气质，她朝每个方向的宾客鞠躬，接着才开口：“美好的夜晚, 很荣幸今天与你们一起度过。”
全场鼓掌四起。
“薄岚, 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她沉默望着慢慢接近自己的男人，屏气凝神。
“什么交易？”
“我手上有一个关键技术, 我需要你帮忙解锁, 老徐只做了一剂成品, 我要解开系统才能得到配方来量产。”他说。“老徐看来是在最后一个版本的药剂上铁了心要锁死, 我尝试过所有可能的组合，连我太太的生日都用上也徒劳无功。”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徐这辈子最在意的几个人, 就是我太太跟他女儿, 据我所知徐以真目前被调查局保护着，暂时没办法见到面，而你应该能帮我这个忙，对吧？”
“以真跟这些事无关，不要把她扯起来。”她蹙眉。“徐医师已经死了, 就没有人有办法知道真相。”
“不, 老徐会留一手的, 因为他一直在防备我，所以你们其中一个人就会是这把钥匙。”萧衍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不是徐以真，那么关键就是秦嘉, 而你是掌握秦嘉所有帐户密码的人。”
薄岚垂下眸，半调侃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你除了给秦嘉扎上一针以外，还有什么能威胁我的吗？”
萧衍笑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5号药剂的开发目的，就是让人能无痛的死亡吗？”
“我知道，听说当时是为了让你追求这样的死法，才开始研究的。”
“那他很荣幸，能用上这唯一一剂新的成果，要是你无法帮忙，我不介意现场直接让秦嘉打一针，我想他们看过效用之后，买主会想尽帮法帮我解锁，解锁只是时间问题，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救他。”
薄岚握紧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后转身直视他：“一直以来，秦嘉把你当作是他亲生父亲，因为他懂得感恩，他知道你是为了救他而受伤，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而现在你为了自己的私利，要威胁他的生命来达成目的？”
“我跟秦家的事，你这外人不会明白。”他淡淡地说。“若不是为了秦嘉，我不会忍到现在才动手，我没有后悔救他，但我却无法原谅姓秦的人。”
“为什么？”
“我这条腿为何到现在还要死不活？你猜猜？”
薄岚望着他的笑容，一股恶寒从背脊往上窜，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蹙眉低语：“他们不让你痊愈？”
萧衍的嘴角更加上扬，凝视薄岚难以置信的表情，笑出声。
“薄岚，我是在救你，秦家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他们永远都只为自己考量，你以为秦嘉真得爱你？我看着你就想到过去的自己，他们捧我们只不过是为了他们的面子，这为得就是要掩盖他们家的丑事。”萧衍慢慢地说。“我好不了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了太多了。”
她越听越疑惑：“丑事？”
“若你有兴趣，可以查查秦家以前的事，你想想你爸爸当时欠的一大笔赌债，还有那群讨债的黑道跟谁有关？你还得那些钱到了谁的口袋？”萧衍微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秦嘉一个如此挑剔的人，是怎么选你当特助的？你想想自己是一开始就被选上的人吗？”
薄岚觉得浑身冰冷，过往的每件事都历历在目，当初面试，秦嘉确实没有要让自己留下来的意图，但去了一趟周恺言的公司后，她就被秦嘉录取了？
这件事她确实没有问过真正的原因，只当秦嘉本就是个怪人，但听他姑父这么一说，难不成真有什么隐情？
但她依旧表情冷静，理智上来说她认为自己不能被萧衍这种似是而非的片面之词所误导，于是她缓缓开口：“我不清楚你为何要现在跟我说这些，但我想你不是为了要救我，只不过是想让我替你试出密码罢了。”
“目的当然是如此，但这交涉过程你可以想得友善一点，我跟你说这些只是认为我与你不该成为对立面的人。”
“我自己会查清楚，在这之前我会当作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薄岚，我希望你考虑得快一些，你要知道解码这件事不是只能找你。”
“你当然只能找我，因为你并不确定徐医师锁起来的到底是不是配方，若不是，等于你这场发布会就毫无意义，我想你赔上的不只是声誉；若真的是，那对方如果趁机抢走，你不一定能追得回来，这么大的风险，你会愿意尝试？”她淡淡地说。“所以今天不会发布任何东西，因为你根本解不开。”
萧衍顿了几秒，随即失笑：“是我小看你了，薄总。”
这突然改变的称谓，让薄岚觉得危机感十足，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份，于是她主动伸手跟萧衍握了一下，萧衍也很大方的回握，在她与他擦身而过时，她迅速的把班珏交代的追踪器黏到他的西装后面。
薄岚把两杯酒端到秦嘉所在的沙发区，他见到她回来的时候便停止与伪装成宾客的探员交谈，伸手牵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你去哪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喝酒的班珏：“我碰上人，也已经弄好了。”
班珏放下酒杯，微微颔首后立刻起身离开。
秦嘉握紧她的手，忍不住蹙眉：“你手怎么这么冰？”
“我刚站在冷气口附近，不过冷气是真的有些冷。”她掩饰地缩了一下，秦嘉便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大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口。
“还冷吗？”他拉起她的双手，把她的手放在嘴前吹气。“我刚本来要去找你，但班珏让我再等等。”
薄岚暗忖，还好班珏没有真的让秦嘉找人，否则绝对会引起大骚动，她尽量克制住满脑子的问题，好好平复了心情，现在先等班珏抓到人再说吧。
“刚刚等酒的人多了一点，还碰上熟人。”
“熟人？”
“在麦当劳见过一次，是班珏的朋友。”
他点点头，促狭一笑：“这里只能女宾客举牌，你再不回来的话，就快没东西能标了。”
她瞅了他一眼：“这里还会有你喜欢的东西吗？我以为你都看习惯了。”
“我没看上眼的，但如果你有喜欢的，我就让你标到底。”他说。
薄岚眨眨眼，歪着头笑问：“这么舍得？”
“还怕你不玩。”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有点跃跃欲试，正巧下一个展品是一串清朝的翠玉纹佩，她率先举牌，恰巧也有人要标，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标价战，几分钟后这拍品被喊到了12口，见薄岚又要再举牌，身为主持人的艾希莉便下台，优雅的走到薄岚面前，此时聚光灯也打到秦嘉这一区，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好久不见，薄总。”艾希莉微笑颔首。“刚才拍了这么多东西都没见到您举牌，所以您就是在等这一件吗？”
“前面的都没有喜欢的，刚好这件我觉得不错。”她浅笑回应，转头看了一眼秦嘉。“我男朋友说如果我喜欢的话，就支持我标到得标。”
艾希莉此时把目光转到秦嘉脸上，嫣然一笑：“冒昧请教，秦总的达标价是多少呢？”
秦嘉伸手拿过艾希莉手上的麦克风，转头看着薄岚，温柔微笑：“就跟我对她的感情一样，无上限。”
全场发出惊呼声与鼓掌声，他把麦克风交还给艾希莉，微微低下头就亲了薄岚的额头，薄岚难为情地别过脸，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
最后当然是薄岚标到了这块翠玉，当她捧在手心上时，小声地说：“我妈妈以前很喜欢玉石，我想把这个送给她，以前家里好一点的时候，我妈手上一直戴着我外婆给的白玉手环，那手环是我妈出嫁时订做的，但我爸自从欠债后，她就连这个都给典当了。”
这句话说完，男人的大手轻轻地覆上她的手心。
“如果你还记得当铺在哪，我们去赎回来？”
她沉默几秒，随即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都这么久以前的东西了，估计也找不回来了，送这个就好。”
“只要你还想得起样子，我就帮你找，毕竟是你妈妈很珍贵的嫁妆，以前你为了家里这么辛苦，以后就不会了。”他认真地说。“我答应过她会好好待你，我想让她知道我的诚意。”
这句话说起来毫不修饰，却听得她有点鼻酸。
其实她也记不太清当时那手环的模样，她本意只是想要测试秦嘉对于听到自己父亲欠债时的态度，若是有半点隐瞒的话不会这么自然的回答自己，他还一心想着要替自己找回母亲的嫁妆，无论这份心意是真是假，她都愿意相信这男人并不是秦家阴谋论里的一员，又或许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对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半分企图。
好半晌，她说：“你还真对我没有任何企图，只想着付出。”
他微怔，莞尔：“我对你当然有企图。”
她顿了一顿：“是吗？”
他凑进她，温柔低吟：“我对你全身上下都有企图，我甚至希望，这份企图能替我再生个‘企图’。”
第45章 四十五个亿
与秦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 她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若要说最难招架的一件事……就是他养成了咬耳朵调情的坏习惯。
这场拍卖会很完美地结束了, 而且是异常的顺利，但这对调查局来说是件需要被检讨的行动──原以为药剂会发表，可这次却实实在在的只是个上流社会的交流, 要不是薄岚有碰上萧衍, 知道药剂配方还没有解开所以临时暂停，否则这行动从部属到执行所耗费掉的资金跟人力, 都算得上是一场重大的失误。
庆幸的是他们已经追踪到萧衍目前的位置, 并派一组探员前去卧底跟踪。
此次算得上大功臣的薄岚很谦虚地婉拒民众协助的小奖励金, 笑着说跟去一趟就让秦嘉破费买了个玉石, 也算是不虚此行。
由于薄岚要赶着回国处理交接，所以她就先搭了早一班的飞机回去, 而秦嘉由于有私人飞机, 倒有点时间能跟班珏聊个天再走。
“你对萧衍这个人了解多少？除了他是你姑父以外。”班珏喝了一口酒，斜眼看他。
秦嘉背靠铁栅栏，仰头吐了口长气，才说：“我好像根本不了解他。”
“所以你连他为什么想搞垮你们家，你都不清楚？”班珏蹙眉。
“上一代的恩怨, 我的父母, 我的姑姑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一句, 我一没兴趣，二没动机，再者他们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差异。”
“人不可能不受影响, 你真没觉得差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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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我爸本就没共同话题，而我妈就是想弥补小时候没陪我的那段日子，所以一直过分操心，我姑姑跟姑父反而像我父母，他们带我长大，知道我很多事，他们也没有小孩，因此心思一直放我身上，该赏该骂，就像一般的家庭教育，没什么特别。”
“亲戚之间呢？”
“我除了跟我小表弟有互动外，其他的我逢年过节打个招呼，不熟。”
“那你并不清楚你父母没陪在你身边的那段时间是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姑姑跟姑父为何渐行渐远。”
秦嘉挑眉，转头眯起眼看着班珏：“我没兴趣挖以前的事。”
“要是你去了解这些，能够保护薄岚呢？”
一听到她的名字，原本态度散漫的男人随即正色：“什么意思？”
“发布会那天，我第一时间就知道薄岚碰上你姑父了，应该说你姑父本就有意接近她，老黄在吧台附近，倒是听了不少精彩的事。”班珏慢条斯理地说。“要是在那当下，以你姑父那种技巧性的谈话，或许没多少人能保持冷静去思考，薄岚算是我见过最坚定的人。”
“萧衍的话本就不值得信任。”
“他的话真假掺半，但如果只是要造成你们嫌隙，那么这级别就已经够了，况且我也去查了一点，当初薄岚的父亲会欠债，跟你们家早期的投资开发案还真有点关系，资料很少，看起来用了不少力气抹掉。”
秦嘉沉默数秒，才又开口：“什么案子，几年前？”
“我没有把资料背下来，晚点我发给你。”班珏说。“但如果真让薄岚查到，加上这是你姑父先开口说的，或许就落实了你姑父要想说服薄岚倒戈的说词。”
“他说了什么？”
“你本不看好薄岚，但因为知道她是你家以前重大投资失败的受害者家属，你可能会为了遮掩，或为了赎罪把她揽进来，你对她好，让她爱上你，都只是因为你不想让这件丑闻被再次提起。”
秦嘉脸色微凛，良久才开口：“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
知道这件事之后，秦嘉也没有心情继续待着，他开始着手查这件事。
他看着班珏发过来的资料，静默思考。
薄岚是怎么想的呢？为何她当时没有任何异状，是认为姑父这些话毫无根据所以不在意？还是……她打算无声无息的独自面对这件事？
念及至此，他瞬间胸闷，那股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手不小心翻倒了桌上的东西，服务员赶紧上前，半蹲下来问：“先生？您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