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孽——桃花照水
时间:2019-03-23 09:56:58

  那太医闻言大惊失色,忙下跪道:“圣上……圣上恕罪……”
  “还不快滚!”
  那太医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宋卿鸾抬手拭干了泪痕,将刘玉尸首小心平放在地,起身看着霜影道:“将他的尸首送去丞相府,给杜衡看上一眼,然后带回安葬了罢——他的两个心愿,你都听清楚了?以后,就交由你办吧。”
  霜影应道:“是。”
  宋卿鸾“嗯”了一声:“那就先这样。”抬步走出牢房。
  夜幕低垂,宫中各处均已上了灯。
  段尧欢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也不顾宫婢太监的阻拦,气势汹汹地冲进朝露殿,人尚未见到宋卿鸾,便已高声质问道:“圣上,怎么回事?我刚收到消息,说是刘玉已经死了!你……”却在见到宋卿鸾的那一刻,整个人怔住了,只见她脸色苍白,闭目躺在床榻上,额头还覆了一块湿巾,看着十分虚弱。
  段尧欢原本一腔怒火,此时见了宋卿鸾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心软下来,一面在床榻上坐下,伸手抚上宋卿鸾的面颊,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宋卿鸾慢慢睁开双眼,虚弱笑道:“太傅,你来了。”说着抬头看了小全子一眼,道:“你们都下去罢。”
  小全子领命道:“是。”带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宋卿鸾看着段尧欢道:“先前有些发烧,现在已经好多了,没甚么大碍,太傅不必忧心。”
  段尧欢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叫李太医来看过了没有?”这李太医从前是王府的家养郎中,医术不凡,后来宋卿鸾登基后段尧欢便将他安插在太医院里。宋卿鸾一向体弱多病,平日里汤药不断,这问诊开方之事,皆由李太医一人负责。
  宋卿鸾摇头道:“不必了,不过是寻常的头疼脑热罢了,这类小病,李太医从前就开过不少方子,方才小全子已经照方抓药,煎好让我服下了。”
  段尧欢抚着她的脸道:“那就好。”又道:“既然生病了就要多休息,切勿太过操劳。你总是这样让人不省心,好端端地怎么又病了呢?”
  宋卿鸾道:“身上疼痛是小,太傅,我是这儿疼。”一面伸出手指,指着心口道:“刘玉是我亲自下令处死的,是我没用,没能保得住他。”
  段尧欢叹气道:“刘玉毕竟和我们相识一场,何况他对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
  宋卿鸾道:“是我不好,杜衡他多番向我施压,我……总之的确是我害了他,我对不住他……”她说这话时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显是痛楚难当,段尧欢本来对她毒杀刘玉一事颇为不忿,此时瞧见她这副模样,便是有再多的责难之语也无法诉诸于口:“其实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那杜衡,你也是无可奈何……”他素来宠她,见她这般自责难过,自是心疼到了极点,早将那刘玉抛诸脑后,柔声劝慰她道:“刘玉他也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再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当心身子。”
  宋卿鸾点头道:“嗯。”轻轻抓了段尧欢的衣角:“太傅,刘玉不能就这样枉死,我迟早要为他报仇,太傅,到时你可一定得帮我啊。”
  段尧欢自是满口答应:“好好好,我一定帮你。现在先不说这些,你身子不适,得好好休息。”
  宋卿鸾轻声道:“太傅,我有些累了。”
  段尧欢笑道:“那好,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段尧欢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那我真走了?”
  宋卿鸾缓缓闭上双眼:“嗯。”
  段尧欢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听她呼吸渐稳,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放轻脚步离去了。
  不一会儿小全子又走了进来,立在床前与宋卿鸾轻声道:“圣上,段太傅走了。”
  宋卿鸾倏地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知道了。”一面坐起身子,揭了额头湿巾狠狠掷在地上:“哼!”
  小全子小心翼翼道:“圣上,那个……该喝药了。”说着从宫婢手中接过药碗,递过去道:“圣上,您看……”
  宋卿鸾冷笑道:“又不是真病,喝甚么药!”
  小全子赔笑道:“不是,圣上,这是您每日都要喝的药,您忘了?李太医给开的,说是给您调理身子用的。和今日装病这事啊,没关系。”
  宋卿鸾瞥了那黑漆漆的药汁一眼,心中嫌恶:“那也不喝,滚!”
  “这……”小全子暗暗叫苦:这平日里还有段太傅劝着喝药,可今儿个……他见宋卿鸾此时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再劝,只得作罢。
 
 
第11章 游说
  王府门外,摇蕙手提一盏灯笼,面含焦色,目光在街口一带巡睃,忽的眼前一亮,欣喜地朝前方快步走去:“王爷,你总算是回来了。”
  段尧欢从轿内探出头来,看她一眼道:“夜里风大,你当心着凉,有甚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摇蕙点了点头,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等段尧欢在门口下了轿,两人一道走进府去。
  摇蕙是段世流从小安排在段尧欢身边的侍婢,与他一起长大,其容色秀丽,武功高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其说是段尧欢的侍婢,倒不如说是与他惺惺相惜的知己,是以段尧欢从未将摇蕙当做过侍婢,而是当长姐一般敬爱。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摇蕙先往灯芯旁添了少许灯油,又替段尧欢沏了一杯茶,将茶盏放置在案桌上,她看了段尧欢一眼,柔声道:“王爷,先喝杯茶润润口罢。”
  段尧欢温和笑道:“有劳了。”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轻轻放下了:“怎么又守在门口等我?我平常进宫之后彻夜不回,那也是常事,我早说过,教你不必等我。”
  摇蕙道:“今晚不一样。今天你为了刘玉的事,气冲冲地进宫去找圣上理论,我怕……”
  “怕甚么?”段尧欢看她一眼道:“放心,圣上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摇蕙点头道:“那就好。”顿了顿,又道:“那刘玉?”
  段尧欢黯然道:“确实是圣上下令所杀。”
  摇蕙闻言一惊:“先时摇蕙还心存侥幸,料想是杜衡做贼心虚,来了个先斩后奏,不料确实是当今圣上下令杀的刘玉,我真是小看那小皇帝了,小小年纪,便这般冷酷无情,说杀就杀,竟丝毫不念旧日情分。”
  段尧欢道:“纵使那杜衡有先皇所赐宝剑,能斩杀五品及以下官员,但此事已然在朝廷上引起轩然大波,他岂会在这个时候私自毒杀刘玉,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说着一拳打在案桌上,神情颇为烦躁:“我知道确实是圣上杀的刘玉,可……可她也是受杜衡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终归……终归是我没能够帮得了她。”
  摇蕙却摇头道:“虽说是受人胁迫,但刘玉毕竟是为圣上办事,而且刘玉做过圣上伴读,两人昔年曾以兄弟相称,感情颇为要好,可一旦临事,圣上的这招弃卒保帅却能走得如此决绝,可见其心性凉薄,断不是长情之人,王爷,你日后也要小心才好。”
  段尧欢神色一凛:“你何出此言?”
  摇蕙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王爷和圣上的感情再好,说到底也不过是圣上的师傅而已,圣上既然能为了杜衡杀了刘玉,焉知杜衡死后圣上为防王爷一支独大不会对王爷下手?”
  “不会的。”段欢尧摇头道:“但凡圣上有我待她心思的十分之一,她就不会那样对我。”
  摇蕙闻言一怔,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我只是给王爷提个醒,防人之心不可无。“
  段尧欢叹气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帮圣上除去杜衡,至于杜衡死后如何——那是后话了,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摇蕙,你先下去歇息罢。”
  摇蕙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应道:“是,那王爷也早些休息。”转身出去了。
  刘玉既死,这场风波也就随之平息,如此安稳过了几日,这日下朝后段尧欢照旧来朝露殿见宋卿鸾,见她坐在案边沉吟出神,便走上前去,松松搂住她道:“在想什么呢,嗯?”
  宋卿鸾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半晌抬头看他道:“太傅,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段尧欢笑道:“甚么?”
  宋卿鸾道:“我想过了,先前是我太过鲁莽,低估了杜衡在朝中的势力,结果不但没能除去杜衡,反而害刘玉白白丢了性命。眼下看来,要想扳倒杜衡,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分解他在朝中的势力。”拿起案上的一封密函递与段尧欢道:“这些都是风影掌握的,李道元等人的把柄,你拿着这些去找李道元他们,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胁之以害,说服他们转投阵营,反过来帮我们对付杜衡。”
  段尧欢打开折子略一翻看,抬头看向宋卿鸾道:“我?”
  宋卿鸾道:“自然,朝野尽知你是我的亲信,由你代朕转达这层意思 ,再合适不过了。再者说了,太傅你手中握有的兵权,不比吴广义少,要是真打起来,咱们也不怕他,你去了多少能起到威慑作用,好教他们想想清楚,究竟应该怎么做。”挑眉道:“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帮我这个忙呢?”一面靠向段尧欢,轻扯他的衣袖道:“太傅,你说过要帮我的。”
  段尧欢轻抚她的发顶,笑道:“好,只是不知这‘诱之以利’,究竟,要许下多大的利?”
  宋卿鸾勾唇笑道:“你只说朕是铁了心要办杜衡,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他们能够弃暗投明,助朕一臂之力,朕不但既往不咎,还许他们富贵荣华,后世无忧——这难道不比跟着杜衡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地过日子,好过千倍万倍么?”
  段尧欢沉吟道:“你从前对李道元他们几个恨之入骨,如今当真肯放过他们么?”
  宋卿鸾冷笑道:“太傅只管这么说就是了,又何必多问?”
  段尧欢闻言静默不语,半晌方道:“也好,只盼一切如你所愿。”早日了结你的心魔。
  宋卿鸾闻言笑道:“太傅放心,这次我不说有十分把握,七分总是有的。刘玉刚死没几日,眼下正是杜衡松懈的时候,他再料不到我会此时动手,所谓出其不意方能取胜,太傅,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
  段尧欢勉强笑道:“是。”
  次日午后,段尧欢带了几个家仆前去造访李府。
  李道元新近得了一只鹦鹉,长得油光水滑,十分讨喜,加之其聪明绝顶,善习人语,很合李道元的心意,因此常常整日逗弄,不见厌倦。
  彼时李道元正在给鹦鹉喂食,下人匆匆来报,说是段太傅来访,李道元手中的动作一顿,眸子眯成一线:“他来做甚么?”想起杜衡与刘玉那事,恍然笑道:“前些时候在朝堂上不是很威风么?如今倒要托我向杜相说情了——十之八/九是替他那宝贝小皇帝收拾烂摊子来了,请他进来罢。”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请段尧欢等人入内。
  段尧欢遥遥见到李道元手中的鹦鹉笼子,边走边笑道:“逗鸟为趣,尚书大人好兴致。”
  李道元连忙起身行礼道:“哪里哪里,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段欢尧摆手道:“诶,是本王事先未递临帖便来造访,尚书大人何罪之有呢?”
  话音刚落,那鹦鹉便扇着翅膀大叫道:“王爷,收拾烂摊子,王爷,收拾烂摊子……”
  段尧欢闻言冷笑道:“尚书大人的这只鹦鹉,倒是很通人性嘛。看来,是尚书大人平日里教的好。”
  李道元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转身斥骂一旁的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聒噪玩意给我弄下去,别扰了王爷的清静!”下人连忙将鹦鹉撤下,李道元仍是与段尧欢赔笑道:“畜生不懂事,整天胡言乱语,让王爷见笑了。”
  段尧欢笑道:“不妨事,本王倒觉得,尚书大人的这只鹦鹉很有灵性。本王今天,还就是收拾烂摊子来的。”看了李道元一眼,挑眉笑道:“来替尚书大人你收拾烂摊子。”
  李道元闻言一怔,干笑道:“王爷说笑了,下官近来并没惹什么祸事,便是有,又岂敢劳驾王爷替我收拾残局?”
  段尧欢道:“确实不是近来惹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前事之因,累后事之果,尚书大人的这桩祸事已经有些时日了,只不过近来得了契机,将要发散开来了而已,至于要不要本王替你收拾,那便不是由你说了算,除非尚书大人不想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李道元心头一跳:“王爷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尚书大人心知肚明,又何需本王多言?”段尧欢道:“我且问你,这如今的天下究竟是姓宋还是姓杜?”
  “这……自然是姓宋。”
  “那尚书大人又是谁的臣子,是当今圣上的还是杜相爷的?”
  李道元别过脸去,回道:“王爷说笑了,下官自然效忠于圣上。”
 
 
第12章 要挟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是了。”段尧欢看着李道元,幽幽道:“尚书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朝堂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圣上与杜相爷素有嫌隙,如今更是因为刘玉一事闹得势如水火,圣上难犯众怒,被迫杀了刘玉,还了杜相爷一个所谓的公道,这杜相爷自然是面子里子都赚足了,可却让圣上威严尽失,颜面扫地,你认为,凭咱们圣上的性子,真能咽的下这口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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