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出来的这些书,还有那些先辈的著作学说……以后都要靠你啦。”
“好。”
“好。”
“好。”
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依着你,只要你愿意同我说。张君宝应了一声又一声,无意识的将妻子拥抱的更紧了一些。又低头去碰妻子的脸颊,为了能够更加清楚的听见妻子的细语。
武林高手的身份、苦练多年积累下来的深厚内力、还有过人敏锐的五感……这些东西,在这时候,都被他完全的忘记了。
只想着再近一些,将那些话听得更清楚一些;再亲密一点,不论如何都不放手,好将妻子留在这人间。
蔡明君被勒的有些难受,费力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勉强攒足了继续往下说的力气。
不到这种时候,连蔡明君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舍不下挂心头的事。她笑自己妄称洒脱,这时候与常人也并无差别。想要嘱咐的事情说了一件又一件,每次都觉得没有了,在下一刻却又有新的忧虑涌上心头,
先是那些书,心愿已了之后接替要说的便是私情。从照料自己多年的世叔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幼弟,从扶持多年的友人到军中一起奋斗的下属,从一起长大的侍女到给予拥抱的丈夫,这么绕了一个大圈子,中间絮絮叨叨很多人,最后还是重新的落回到了张君宝的身上。
蔡明君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最后靠在丈夫的臂弯里,仰着脸看着他小声的问:“符元,你以后也会好好的,对不对?”
“是。”
“长命百岁?”
“嗯,长命……百岁。”
“这我就放心啦!”蔡明君发出了小声的叹息,之前服下的那碗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了,原本红润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苍白下来,像是一朵开盛到极点然后迅速衰败的花。张君宝伏在她的肩头,听到她在说:“这几年,能够和你在一起,我真的、非常的高兴。”
于是他便应道:“我也是。”
“啊,符元你也是这样吗……这我就放心啦。只是……我还是对不起你——只是一点点哦,你不要多想。”蔡明君道,“我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你啦,只是后来我把这事给忘了,一直到前几年才想了起来,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
“嗯……那篇白衣赋,一时冲动就写出来了,还有很多需改修改的地方吧?”
“不会,已经很好了。”顿了顿,张君宝又说道,“尤胜青衣赋。”
“说我比先祖更好……这是夸奖吗?”
“一直都是。”张君宝说道,“明君,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被夸奖了的蔡娘子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和你在一起真好啊,符元。”她小声的感叹着,“这些年和你在一起,我一直、一直都很开心。”
“只是实在是对不起你……明知道没有多少年好活了,还要来招惹你……”
“抱歉啊符元,好像,我一直都忘了和你道歉。”
“无妨。”张君宝贴着她的肩颈,仔细聆听着这幅纤瘦躯体中血液流动和脉搏跳动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是在心存侥幸,但这种事……又怎么能自然而然的接受呢?生离死别,本就是人间大痛啊!“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错误,明君。”
“我亦心悦于你。”
所以呀,你根本无需感到愧疚。
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几年,哪怕得到了之后又会失去,哪怕未来需要独自走过漫长的年岁……我也高兴。
“真好听。”蔡明君说,“符元,你在吗?”
脉搏的跳动更加的缓慢了,张君宝心中大痛,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轻声的应着:“我在。”
“先生……”她小声的喊着。
张君宝也低低的应了一声:“是我。”
“夫君?”
“明……君……”
“我能再喊你几声吗?”
“好。”
多少声都没关系……他这样期待着,但终究……耳边脉搏跳动的声音彻底的停止了,说好的呼唤,也再也没有响起来。
张君宝疲惫的闭上了眼。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数年之前,有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在数年之后,他也说出了相同的话。
窗是开着的,于是在起风的时候,失去了阻挡的风也便灌了进来,将桌上的那些被用重物压住的稿纸吹的哗哗作响。
连那副被展开的九九消寒图,也没能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伸出手将这些稿纸抚平,小心珍重的收好之后,回首笑问郎君为何生雅致,竟于冬日饮寒风。
那副还未画完的九九消寒图,也再也不会有人去完成了。
他的妻子安稳的躺在他的怀中,长久的睡去了。
并,再也不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完了……喜极而泣
好像每次写完一个故事都要这么来上一次,但是!没关系!
写完了就是好事!!
虽然明君从大纲里的文学少女变成了正文里的造反头子,但我最后还是把剧情圆回来了啊!!!
就是死亡设想这里笔力不够,完全写不出我脑补的那种感觉……叹气,实话说我写的时候有点参考大宝贝死的时候奉天搂着他的那个姿势,(也有点想要参考大宝贝退场%……但想想还是不要虐自己了,法儒爸爸笑的真惨——题外话),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君宝是从背后抱着明君这样的。
明君的白衣赋用的是蔡邕的青衣赋这个梗
蔡邕,世称蔡中郎
白衣,白色衣服,古代平民服。因即指平民。,亦指无功名的人;也指既无功名也无官职的人。未考□□名的叫白衣秀才——虽然从前君宝当过官,但现在不干了,当然是个白衣。
蔡延姬,号云水。乳名明君
明君在武当山前三年干的那些事……嗯,不可细说。近水楼台靠近敌人老巢能干什么呢?
以及,政变多其实是元朝中期的事,时间紧凑,就把元朝八十多年的事压缩了一下放在了一起
最后解释一下这两个的感情发展问题,之前在明君没退休之前他们谁都没往这方面想——君宝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明君就是觉得不合适(就和办公的时候不许偷懒一个道理)干脆选择性遗忘了,退休之后明君放飞自我某日突然发现自己感情变质了……骗你们的
其实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啦,刚开始搞事的时候君宝英雄救美过很多次的,然后少女心就被撩的理所当然……就是明君自己让自己忘记了这回事而已。
君宝大概属于那种细水长流然后突然发现的那种,当然要是没有契机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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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宝说白衣赋比青衣赋更好是因为他和明君在一起了。
总之,明君的已经写完了,下一个是cp花满楼的谷清澄。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点番外了,过时不候。
现在我自己想写的几个番外主要是:1、后世传说/武当山图书馆/永远也不能画完了的九九消寒图/活在电视剧里的传奇爱情故事/千古名篇白衣赋/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同人小说里被抢老婆的张真人
2、穿到倚天里面的少年夫妻(?)
3、大唐双龙传paro,武林奇书绝世武功白衣赋……顺带着的应该还有一个东汉才女和明初道长的爱情故事传说(哈哈哈哈)
2和3都好想要写啊……打滚
最后,花钱买了v,小天使们不留个言吗?
第94章 花满心时
花满楼有个习惯。
每日清晨的时候, 都会给楼里的鲜花们浇一浇水, 叫它们能够健康成长,开出娇艳的花来。
这栋小楼被鲜花簇拥,乃是这条街上最动人的风景。这里盛开的鲜花自然很美,但较之更加更加美好的却是那年轻公子对着这些鲜花露出的笑容。
谷清澄路过此地纯属偶然, 为这一楼的鲜花驻足也是心有所感为景所动,但在抬首望见楼上青年的温暖笑容的时候, 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原来我来此就是为了他”这样的想法。
这念头来的实在是突兀极了,正如同内心之中的那一点悸动——谷清澄对此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一息闪烁之后就要溜走的灵光尾巴,是她踏上游历之途的追求。是天赐的灵慧, 是思维的火花, 是她一生的执着。
顾不得思考太多,小楼的门为什么是开着的这些小问题更是被忽视的彻底。谷清澄从大开的门户进入小楼, 又提着裙子蹬蹬蹬的踩着楼梯冲上了二楼,也不管身后背着的古琴一下一下的砸着脊背难受, 只一味的看着那站在群花之间的青年公子。
眸子闪亮亮的,盈满了期待与喜悦。
“这位公子——”她说, “你能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吗?”
少女的声音算不得动人, 也没有什么太过于突出的特质, 只能说是清脆。花满楼微微侧首, “看”向了谷清澄所在的方位, 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自然可以。”
他听觉敏锐,早早便听到了谷清澄进门的声音。女孩子的脚步沉重,很显然完全没有练过武, 上楼的时候像是跑的很急切,还有什么重物拍打的声音。像是什么呢?不是书袋、不是画轴……哦,是了,像是他房中放着的那一架古琴。
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然后便听到了谷清澄提出的要求。
谷清澄这要求来的实在是突然又无理,她平时自然是个进退有度的人,但现在这情况自然不能算在平时这个范畴之内。谷清澄现在满脑子的都是自己的各种灵感还有谱子,人情世故早被她抛之脑后。因为心中激动,她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强硬的意思在里头,很难引起别人的什么好感。
换个人大概会挺不高兴的拒绝吧,突然家里就冲进来一个人还对着自己提要求。不过现在被要求的人是花满楼——他很自然的就将谷清澄的“要求”给理解成了“请求”,花七公子惯来乐于助人,这点儿小小的请求自然也是答应的爽快。
“自然可以。”他柔声道,“姑娘想要做什么便做吧,花某能够帮上忙,实乃幸事。”
这说辞真的是又体贴又有礼貌,只可惜谷清澄是个聋子,完全听不到。
那种显然的善意倒是感受到了,还有那个微微颔首的小动作……这是答应了?判断出这点之后谷清澄便顺口道了个谢:“那便多谢了!”
人形灵感体这么配合,谷清澄对他的态度也软了一点,自然不会啬惜这么一声道谢。
道完谢之后,谷清澄便反手解下背后古琴,一撩裙摆,直接席地而坐。
当然,花满楼是看不到的。他只是听到了不少细碎的声音,少女肩头发辫跳跃的小小摩擦、古琴托在手中时候的沉闷碰撞,衣料浮动的细碎声响……最后是谷清澄的声音。
“我有一曲,请君为我一听。”
手指按上琴弦的时候,思及这到底是自己的灵感源泉,谷清澄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花满楼自然是含笑应是——下一刻,谷清澄手指拨动了琴弦。
琴音如流水一般,自她的指尖潺潺的流泻了出来。
花满楼近乎于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俗话说得好,上天取走了你一样东西,自然会给你另一样东西作为补偿,这话体现在花满楼这里的便是在失去视力之后越发敏锐的听觉。这也许并不能带给他良好的乐感,但良好的听力却无疑能够使他更加准确便捷的欣赏到音乐的优美动人之处。
花家是江南首富,花满楼也是欣赏过很多好音乐的,但在谷清澄拨动了第一个声调的时候——一时之间,他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去想其他的。
满心里都是这琴音。
该如何形容这曲子呢?学识不浅的花七公子难得有些词穷。这曲子叫他想到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像是春天里吹拂而来的微风、夏天枝头摇动的绿叶,秋天结出来的丰硕果实,还有冬日里轻飘飘落下的雪花。这些事物都能在这其中找到,但曲中所包含的也并不止这些。
当花满楼诚恳的和谷清澄讨教这问题的时候,作曲者都有点沉默。“这位公子。”她说,“这曲子不过是我兴之所至罢了,并没有太多的意思。”
花满楼:“嗯?”
他心中疑惑,脸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也还是没有忘记在纸上写下自己想要说的话。
在谷清澄那一曲谈完之后花满楼便心生结交之意,能把琴弹得这么好的人真没几个,花满楼也是爱琴之人,见到了自然也就想要结交一番。他态度好,又长得好——看着这张脸的主人站在花丛里谷清澄觉得自己的灵感简直源源不绝,看在这几点——主要是最后一点——的份上,谷清澄也没拒绝交个朋友。
不过话还是要先说在前头的。
“在下耳不能听,若有疏忽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谷清澄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问题,左右耳聋这事也是瞒不了的——她只会读官话的唇语,就这还是半吊子,须得聚精会神的看着才能看懂五六分,碰上个讲地方话的就没辙了。与其死撑着不说在以后被发现,倒不如直说为上。
谷清澄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
她并非不能接受自己的残缺。左右都听不见这么多年了,该想开的早想开了,现在谷清澄甚至还觉得听不到别人说话也没什么,至少这样很安静,思考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打扰——就是听不到自己弹出来的曲子,每次谱曲只能根据从前还能听见时候的经验和琴弦颤动的手感来判断声调这点有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