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穗认真地点了点。
三皇子嬉皮笑脸地蹭过来,看着小姑姑不慌不忙地给面色匆匆的行人包上刚出炉的肉饼。
十一皇子拽着秦穗的衣角, 撒着娇想去看热闹。
秦穗不为所动, 稳如泰山。
十一皇子坐到她的脚上, 双手双脚地缠住她的腿。
秦穗不受丝毫影响, 仍行动自如地烤肉饼。
十一皇子答应了敦贵妃, 在外面紧紧地跟小姑姑, 不会私自乱跑。
现在小姑姑在这里专注地卖肉饼,他也只能待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小哑巴和三哥与买了肉饼的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同样没去看热闹的大皇子坐在肉饼摊位旁的茶摊上, 满脑子都是他儿子会不会喜欢他做的木马。
片刻后,小哑巴拖着三皇子跑了回来,焦急地比划了一通。
三皇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补充道:“苗丝醉和孟古比谁做出来的毒粉更厉害,把二哥他们的斗鸡都毒死了。”
“我二哥本就是无理先占三分的蛮横人,现在一下子可就得理不饶人了,抓着苗丝醉和孟古要送官府。”
“孟古一着急就把毒粉洒了出去,现在一群人躺在地上,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三皇子话刚落,一眨眼,面前就没了小姑姑的影子,揉了揉眼睛,再四周看了看,依旧没有小姑姑的影子。
三皇子低头,看向十一皇子,满眼疑问。
十一皇子也是傻眼,他只知道小姑姑突然不见了。
“小皇姑已成仙。”大皇子说完这句话,牵起小十一的手,向出事的方向走去。
三皇子和小哑巴紧跟而上。
秦穗来到昏迷的人群中间,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悠悠地看向苗丝醉和孟古。
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傅,闯了祸,又被师傅逮了个正正好,此时像个乌龟似地缩着脖子,怯怯地看着她。
秦穗不言不语,冷静地看着两人,眼神无波。
苗丝醉和孟古到底还是个担不起事的孩子,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吓的脸色苍白满身冷汗。
秦穗收回视线,苗丝醉心神一松,抽泣了一下,猛地大哭了起来,孟古听见小伙伴哭,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哗哗往外流。
秦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还什么都没做,小徒弟就哭成了这样,训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去药房找草药,熬药,解毒,全是繁琐耗时的事情,等最后一个无辜遭殃的路人清醒,天已全黑,麻烦才刚刚开始。
这里是皇城,不是江湖,苗丝醉和孟古需要赔偿。
赔钱,赔鸡。
“我的鸡是常胜将军,岂是一只普通公鸡就能代替的,这个赔礼,我不接受!”二皇子凶神恶煞地瞪着苗丝醉和孟古,不依不饶。
大皇子和三皇子齐上阵说和也不管用,二皇子就是揪住了这两个始作俑者,让官兵把人给抓到大牢里以谋害皇子性命的罪名定罪。
苗丝醉和孟古此时才深刻地认识到,皇城不是他们所在的门派,也不是江湖,他们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也不能用江湖上的自保方法。
看着对方尖酸刻薄的样子,被门派惯出来的脾气一下子爆发了,孟古一脚踢死了带过的公鸡,阴沉地看向二皇子。
苗丝醉解开随身携带的毒鞭,在地上狠狠地抽打了一番。
二皇子身后的侍卫拔刀上前。
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秦穗在无声的对峙中,背着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大皇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腿软地坐到了地上。
秦穗看了眼地上被毒鞭腐蚀的印痕,又看了眼被踢死的公鸡,幽冷地看着孟古和苗丝醉。
两人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
“师傅,他欺人太甚。我们好好地道歉了,并说了,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他还是诬告我们谋害皇子,非要把我们押送到牢中。”苗丝醉把毒鞭重新缠成一团收起来,指着二皇子气的面红耳赤。
二皇子翘着二郎腿,嚣张道:“我乐意!老子命金贵,老子养的鸡也比你们金贵,你们用两条贱命赔我鸡的命,那是便宜了你们。”
大皇子一听这话,背过身子,不忍再看人间惨剧。在这个时候,当着小皇姑的面,说这种话,他二弟在找死。
秦穗看着二皇子无法无天的猖獗模样,眼神沉了沉,慢慢地放开了运转无相功的威压。
以二皇子为中心的物件,慢慢地变成了粉末。
在缀玉长椅消散的一瞬间,二皇子摔在地上迟迟地回不神来,看着秦穗,满眼的惊恐。
威压慢慢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变的困难,身体僵硬冰冷的无法移动分毫,他似乎看见了阴阳相隔的大门在慢慢地打开。
绝望和哀求代替了眼神中的狰狞和戏弄。
秦穗收敛了威压,二皇子瘫在地上,狼狈不堪。
“还好玩吗?”
秦穗冷漠地看着他。
二皇子躲避着她的眼神,僵硬地摇了摇头。
秦穗扫了一眼被惊吓到失禁的侍卫,转身,缓缓地离开。
苗丝醉和孟古抿抿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大皇子看到侍卫被吓傻的样子,反而迅速地从畏惧中恢复了过来。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小皇姑如此肃杀的模样。
“你惹怒了小皇姑。”大皇子不忍心地提醒了一句,匆匆地追了上去。
回到深巷小院,秦穗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中,两眼放空地烧火。
秦篆笑呵呵地走到厨房,从笼中拿出来个黄窝窝给她。
“生气了?”
秦穗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忍住了?”
秦穗缓缓地摇了摇头。
“把他们吓坏了?”
秦穗垂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是他们活该。”
三师兄看着小九长大,很是清楚她看似强横实则软绵绵的脾气,能让她生气并出手的,定是触碰了她的底线。
这种人,被小九教训,该!
三师兄安抚了一番小九,端着一笼子的黄窝头走出来,喊了一嗓子“吃饭”。
三皇子对着喇嗓子的窝头,没有任何相吃的欲望,直接摆摆手,蹲在地上磨药。
三师兄弥勒佛似的笑道:“磨的不错,这批养神糖丸出来,全给你。”
十一皇子就着咸疙瘩啃着窝头道:“跟卖肉饼摊主似的。”
小哑巴碰了下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咽下了后半句的上了岁数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说这种话。
秦穗随意吃了两口,在街道小巷间连续走了十日,看见了许多不曾注意到的,也发现了她从未想过的。
皇族子弟享受厚禄,整日里浑浑噩噩,闲散度日,更甚者,犹如二皇子,飞扬跋扈,欺行霸市。
对皇族,皇城百姓已心生怨恨。
秦穗把街坊深巷流行的话本给秦裕看。
秦裕脸上的兴致被话本中皇室子弟的所作所为打落,这些话本在故意摸黑皇室。
“谁写的?”
秦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奈地从怀中掏出清冥门收集到的罪证递给他。
这些罪证全都指明了话本中所写的皆是事实,有些皇族之人做的更甚。
忍了一夜火气的秦裕,把皇族中有头脸的人一个一个地加到安泰殿,压着脾气,把他们子孙做的缺德事一件件地捅了出来,不等他们有所言语,就让他们退下,明日给寿穗长公主一个交代。
秦穗掌清冥门,真正意义上的皇族族长。
皇室中的这些事算不得大事,在朝中溅不起水花。若想彻底整治一番,交给宗族族长最为合适。
秦穗看着眼前被捆绑过来的一排粽子,面无表情。
二皇子也在其中,被他外祖父亲自押到了金雀殿。
很多人在秦裕提起金雀殿特意加重了“殿”字时才猛然醒悟到,安泰殿,金雀殿,是殿,而非宫,不受后宫规矩所束,他们可如进安泰殿那般行事,这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些惹事生非的浑小子就交给长公主操心了,我们骂也骂了,打了也打了,实在没了办法。”
“您就像教导十一皇子和三皇子那般对他们既可。我们也不盼着他们有什么大出息,不给家里摸黑就行。”
“他皮糙肉厚,长公主尽管打,打死了正好少了个孽障。”
“长公主看在老臣只有这一个孙子的面子上对他多看顾些,他刚出生就没了父母,是我不会教孙子,让他走了歪路,要怪就怪我这个老糊涂。”
纷杂中,秦穗抽身离开,回至屋中闭目养神。
皇室的奢华腐烂,百姓的隐晦怨恨,让她理解了父皇狠毒手段背后的因由。
都是为了走向一个终点,父皇走了一条快刀斩乱麻的路。
心境提升,继无相功第八层无动,她突破了无相功第九层无静。
正如她师傅九天道长所言,她的内力足已越过无相功第十二层,如今进展缓慢,是心境不足,若心境广袤,她的无相功将势如破竹。
九天道长一生只见一人练无相功,心境不足,一生困在了第十二层再无所进,抱恨黄泉。
无相功便是他从此人手中转给了小九。
小九身有重担,不比常人,也许能够跨过十二层。
闯过无相功第九层的秦穗缓缓地睁开眼睛,运转着内力,无声无息地来到印红门。
印红门的正门武功正适合金雀殿中一排粽子。
她借来看一看。
第032章 .四十(二更)
安泰殿, 秦裕痛心疾首地看着秦穗,语重心长道:“偷东西是不对的,把这些武林秘籍还回去,乖。”
秦穗抿着嘴,冷飕飕地盯着他看,“借。”
秦裕被这冰凉凉的眼神看的心颤, 软声道:“借来看一看没关系,要记得还给他们。印红门不是好惹的, 如果发现他们守护最为森严的密室被人无声无息地逛了一圈, 后果不堪设想。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守疆将士中都有他们的人,要是闹起来,三哥也很难稳下来。”
秦穗拍拍他的肩膀,“不怕。”
秦裕被这轻轻的一拍,拍的心酸,“这个皇帝当的真没意思, 前怕狼后怕虎,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不敢睡个囫囵觉, 心里从没个踏实的时候。父皇到底想要什么?守着后秦还不满足吗?”
秦穗看的更为深远, “四分五裂不是长久之计。”
“合久分, 分久合,从没有停的时候。”秦裕眸色幽深地看着秦穗,“七妹, 你被父皇带入了棋局。”
秦穗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清明道:“棋局已开,皆身不由己,置身事外,会被他国吞并,占据高位,才能俯瞰民生,兼济天下。”
秦裕恍惚片刻,捶了捶头,道:“是我入了迷障。”
秦穗站起身,揉了揉他的头,本来就笨笨的,不能再捶傻了。
金雀殿书房,安静无声,知夏轻手轻脚地在书桌旁放下不怕放凉的素食,又静悄悄地退出来。
知秋询问着守在书房门口的知冬:“公主已经连续七天茶饭不思地翻看那本破书了,这些被绑着的大少爷们怎么办?没公主放话,谁都不敢给他们松绑。这些皇室家眷一天三次地来这里心疼掉泪,好烦。”
知冬食指放在知秋的嘴前,“小声,不要吵到公主。”
知秋捂住嘴巴,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比着嘴型,无声地问道:“公主看到第几页了?”
知冬摇头。
知秋失落地扒着书房门窗看向里面的长公主,她从家眷的随行丫鬟这里打听到了许多有趣的小道消息,急切地想要分享给公主。
看着看着,就看迷了眼。
“知夏喊你,怎地不听。”知春走过来,敲了下知秋的头。
知秋两手支着下巴,乐滋滋地笑道:“咱家长公主耐看,越看越好看。”
知春掐了一把知秋腰上的软肉,长公主刚回宫的时候,这丫头说长公主头发枯黄眼睛无光,还不如她们看着结实。
知夏又唤了一声知秋。
知秋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帮知夏爬到枣树上,摘了几颗干燥。
知夏煮枣切碎,点缀到百彩糕上。
知秋捏一块尝了尝,比上回有了很大的进步,起码没了齁嗓子的甜腻。
“多做点,长公主也能多吃点,公主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
知夏指了指她挂在厨房悬梁上的腌肉,“下午一块剁肉,我给公主炖点碎肉粥。”
“没问题,头几锅的碎肉粥让这些大少爷们吃,煮顺了手让知冬点了头再给公主吃。”
被捆绑着扔在东屋的四十个大少爷们呼天抢地,也只引来了垂泪的女眷。绳子是府上的当家人绑的,她们再是心疼也不敢解开,更何况,当家人有言,她们不能进金雀殿的东屋。
大少爷们的嗓子喊哑了也没喊过来个能解绑的人。二皇子心狠,开始自残,把自个咬的浑身血,终于把知冬引到了东屋。
知冬会些简单的医术,随意地看了下他的伤口,直接把药粉洒在了伤口上,起身离开。
东屋又只剩下了这四十个相看两生厌的人。
知夏让他们试吃第一道菜时,他们骂骂咧咧地吐了一口唾沫,不吃第二口。知夏饿了他们两天。
第二次再让他们试吃时,他们已没了脾气,厚亲王府的小贝勒还提了些小建议。
知夏端着碎肉粥让他们吃,他们道了一声“腥”,把碎肉粥吃的干干净净。
知夏回去重煮了一锅,去了腥,又让他们试吃,其他人再说不出其他,只有小贝勒跟着厚亲王吃遍了南北菜肴,舌头毒,把碎肉粥批的一无是处。
知夏不停地琢磨,一一改进,直到小贝勒没了其他的话。
知夏把碎肉粥端给知冬,知冬喝了一小口,惊叹地看了一眼知夏,她说不出这粥哪里好,但比她吃过的肉粥都好吃。
知冬问出了前因后果,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小贝勒的绳子给解开了,让他专门试吃知夏做出来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