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柱香后,秦穗睁开眼睛,慢吞吞地站起身,拿出包裹中的长绳比了比身高。
还是没长。
秦穗眼睑半垂,有些低落。
心想,一直不变,一直不变,她就成千年老妖了。
秦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有天资聪慧的徒弟练到无相功第八层,她一定会去劝告一番,即使坚持练下去,也要压在第七层,等长高了长好了再进入第八层。
她没人提醒,还没长好就进入了第八层。
心里有些难过。
难过的睡不着觉的秦穗拿出预言本,把里面关于唐璞内容撕去。
他现在已成她的徒弟,有她盯着,不会再为虎作伥了。
不听话,打断腿。
预言本已被她撕的七七八八,除了远在他国尚未接触的人,差不多都已偏离了原路,不会再出现预言本中的内容。
心情稍畅。
清晨,脚下积雪深深,秦穗从雪林缓缓走回客栈,慢悠悠地来到厨房,知夏与大厨交流天南地北的美食。
知夏看见长公主,说话的兴致更高亢了,直接截了大厨的话头,跟她的长公主讲他们继续前行后能够遇见的地方美食。
其他地方,知夏只是听说,没有吃过也没有见过,但乌祖的,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现在的厨艺已经赢过了御厨,一路走来,她又从各式各样的民间小吃摊上学到了许多,她不敢保证她是整个后秦厨艺最高的厨师,她能保证,她是整个乌祖厨艺最高的人。
乌祖润润虫不经任何处理入口,清香鲜甜,吃过的,无一不说好。等她回去了,把她想好的十七个润润虫菜式挨个给她长公主做着吃。
其他人不管,她只给她家战公主做饭吃。
虽然乌祖还没有后秦的弈北大,但她好赖也是乌祖夏氏嫡长女,按照后秦的册封方式,她在乌祖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她不想给其他人做饭吃,谁也逼不了她,能逼她的,她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绝,她有长公主护着,她能上天,信不信。
知夏把大厨撵走,拉着她家长公主,把她从小吃过的乌祖美食一点不漏地罗列出来,让她家长公主选喜欢吃的。
秦穗眉眼弯弯地看着知夏,眼神软软甜甜的。
知夏一个激动,大笔一挥,不选了,管它难易,她全给她家长公主做出来,长公主不喜欢吃的,让她丑弟去吃。他若不吃,揍他。
知夏现在摸透了长公主的饭量,忙忙碌碌地与大厨一边做饭一边投喂长公主。
其他人都醒了过来收拾好行李下楼,知夏已经喂饱了长公主,从厨房走出来。
闻到了香味,却已经吃不到嘴了,三皇子哀怨地看着知夏。
“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我也是皇子。”
知夏嗤笑地一声,“心本来就是偏的,有本事你别偏心,把你的玉雕给我一套。”
三皇子拂袖离开,他不稀罕吃她的,他雕的玉只给他母妃和小姑姑,他父皇都没份。
秦穗从房间中把行李拿下楼,带着一行人与掌柜告别,重新上路,后面跟了一匹驮着腌萝卜干和馕饼的骏马。
唐璞走不动路或者灵感爆发时,便骑上马。
马是他买的,他坐的心安理得。
在知夏美食诱惑下,所有人都双手双脚地赞成先去乌祖。
戎执拂了拂身上的寒霜,没有丝毫顾虑地点了头,临时改了线路,会不会遇见山贼或山体滑坡这些问题,不用他操心,有他小师傅在,即使遇见了山体滑坡,他小师傅都能一动不动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削平了整个山头,他们还需要瞎操心什么。至于戎族纷争,现在已经进入了观望对峙期,他们也知晓了他已离开皇城,在回来的路上,他回来的越晚,他们越会焦躁。
再者,他也想进入乌祖看一看,他如果能取得乌祖族长的认可,戎族和乌祖的融合便能少许多的阻拦。
一行人来到乌祖部落外,知夏熟门熟路地进入,其他人等候在外。
半柱香后,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秦穗最先取得了乌祖族长的认可,让她带着其他人进入乌祖,给她额头上画了与知夏一样代表乌祖祝福的红色图腾,而其他人皆是代表远方客人来的青色图腾。
无论是到处跑的顽劣小童还是忙碌的族人,看见秦穗额头的红色图腾,就会笑着走过来,想要说上两句话,再看见知夏,一甩头,跑走。
三皇子看着纷纷避开的乌祖族人,吃惊地看向知夏,“你到底做了多少孽,才被嫌弃成这样?”
知夏瞪了他一眼,学着知秋,拉着公主的手,撒娇地晃了晃。
“管别人干什么,公主不嫌弃我~”
秦穗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042章 .图腾
蛊虫在乌祖随处可见, 如若没有族长画在眉间的图腾,蛊虫攻击,擅闯者不死既伤。
因眉间的红色图腾, 秦穗不仅受到了乌祖族人的喜爱,也受到蛊虫们的稀罕, 肩膀和头上落满了小蛊虫,总有几个被同伴不小心被挤到地上, 又有几个从树上悬着蛊丝挤了进来。
三皇子躲的远远的, 只有一两只的蛊虫, 他能做好心里建设, 以热忱公正的心对待这些小生命, 一下子冒出这么些蛊虫, 心里建设崩塌。他再不想进乌祖了。
“乌祖跟蛊虫什么仇什么怨?疼爱它们的是他们,吃它们的也是他们。就是吃, 尝尝也就得了, 他们还正儿八经的把蛊虫当正餐吃, 一天三顿地吃。这是爱它就要吃了它吗?再说了,这么吃, 它们肯,你们吃不腻吗?”
三皇子不理解地看着晚饭,又是一桌的果果虫。
“早晨露露虫, 中午面面虫,晚饭果果虫。全虫子,腻不腻?”
“不腻。”
知夏尚未回嘴, 秦穗幽幽地回了一句,默了默,拧着眉头,批评道:“不准挑食。”
知夏笑着给三皇子夹了一筷子的果果虫,“虽然都是蛊虫,味道不一样,这个是用瓜果喂养长大的,有香甜的瓜果味,入乡随俗,我刚来皇城的时候,也是不理解你们的饮食的。”
十一皇子吃下一大口的果果虫,看向三皇子,摇头不赞成道:“三哥,你不要娇气,乌祖族人热情招待,你都骗吃骗喝了,还挑三拣四的,太不应该了。”
三皇子憋屈地吃下第一口果果虫,唧唧嘴。
咦,除了长的丑了点,比面面虫还好吃。
过了几日,三皇习惯了一天三顿的蛊虫,也发现了眉间图腾颜色不同的深意。
灰色的图腾,代表着乌祖中犯过错的族人,乌祖的老人们看管的严。
青色的图腾,代表着外来的受欢迎的客人,族人们会提供帮忙也会监督,能看到他们养蛊虫的场所,但不允许进入他们孵化小蛊虫的场所。
黄色的图腾,是乌祖多数人的颜色。而红色的图腾,代表着乌祖的权贵,能够进入普通族人都无法进入的乌祖圣地。
三皇子觉的他小姑姑是寿穗长公主,能够得到红色图腾进入乌祖圣地,他也是皇亲国戚,按道理讲,他差不多也该是个红色的图腾。
三皇子坦率地把他的想法给知夏讲了。
知夏像看傻子似地看着他,认真道:“长公主说你有些笨,我还帮你辩解了两句,现在看来,还是长公主看的更透彻。”
“有话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我就是再笨,也比你强,别忘了,谁帮你和知秋在小关舟赢的美人镜。”
知夏脸皮厚实道:“好,看在美人镜的份上,我承认你比知秋聪明那么一点。”
旁听的知冬笑看了一眼知夏。
三皇子听了知夏的解释,眼睛都瞪大了,他又在不经意听到了一个在皇宫打听都打听不到的关于小姑姑的事情。
在他稍微懂事,知晓寿穗长公主这样的封号是如何的尊贵时,他就开始打探关于小姑姑的一切信息,打探了良久,发现,他小姑姑身份成谜,就像从石头堆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关于她的生母一片空白。
现在,知夏告诉他,他小姑姑有四分之一的乌祖血统!
“谁说的!什么乌祖血统!我小姑姑堂堂正正的后秦寿穗长公主。我知道你们想高攀我家小姑姑,那也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行不?”三皇子不承认他小姑姑有什么乌祖血统。
一行人皆不信,反是苗丝醉最先相信了知夏的话,他之前也有些疑惑蛇主认可师傅太过轻易。蛇主性傲,宁死不愿屈居人类之下。如果小师傅身上有乌祖四分之一的血统,那就解释的通了。大长老不用再担心小师傅知道阴蛇门来历对阴蛇门不利了。
苗丝醉看了一眼知夏,又看向师傅。
秦穗不言不语,眼神清明淡然。
苗丝醉看了眼腰间的平安符,咬了咬唇,用衣袖沾上茶水,擦拭着眉间的图腾,青色沾水变成黄色。
素有急智的三皇子,迅速地猜测出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脸色刷白,看向小姑姑。
苗丝醉亦是满脸胆怯地看着师傅。
阴蛇门是乌祖的分支,藏在后秦的毒蛇,一旦大秦与乌祖起纷争,阴蛇门竖眸而起,届时,乌祖虽小,胜负亦难定。
乌祖自古以来走的都不是硬拼硬的道路,他们擅长的是蛊毒,得不到胜利,亦能拼的同归于尽。
这个乌祖部族的秘密,在苗丝醉这个阴蛇们少主的眉间图腾变色的瞬间,昭然若揭。
十一皇子看到脸色煞白的三哥和苗丝醉,皱眉思忖着,只想到了阴蛇门与乌祖可能有关系,尚未想到后秦的千疮百孔。
秦穗缓缓地看向苗丝醉和三皇子,慢声道:“无碍。”
苗丝醉期期艾艾地走过去,抱起师傅的手,放到他的头上,“师傅,你揉一揉。”
秦穗认真地揉了一揉。她晓得,徒弟怕她疏远,在撒娇。她身为师傅也要引导好徒弟的心理。
三皇子脸皮子硬实,也学着苗丝醉的样子,偎到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小姑姑,我受惊了,揉一揉。”
十一皇子鄙视地看了一眼不要脸的人。
秦穗感受到三皇侄隐藏在发丝下的神经挑动,受到惊吓后的紊乱。她站起身,慢慢地给他按摩着。
三皇子的心,稳了下来。他怕的不是阴蛇门和乌祖的关系,他怕的是先皇布的局。
从弈北回宫,又断了小指后,他时刻想要往上爬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沉下心来,一点一点地追查,抽丝剥缕,他发现了先皇的踪迹。
太多的巧合便是预谋。
气氛安静,无需打扰,其他人都轻声离开,秦穗仍在慢慢地给三皇子按摩着头上的穴位。
“小姑姑,先皇与阴蛇门什么关系?”
“长老,辅佐阴蛇门上一任掌门人。”
“先皇想要了父皇和我们的命吗?”
秦穗沉默,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三皇子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不是想要我们的命,只是想要废掉我们,让我们与皇位无缘,就像我这样,就像大哥那样。是吗?”
秦穗停下来,坐下来,闭目养神。
“小十一被小哑巴推入水池这件事,是不是他埋下的钉子做的?其他皇子是不是也会遇见各种无缘皇位的意外?”
“他到底想要什么?让后秦内乱?还是让后秦再也没有皇室?”三皇子的声音中多了些嘶哑,他不愿相信他从小崇拜的人是这样的疯子。
秦穗心中叹息,缓缓地张开眼睛,看着他,“安静。”
三皇子闭上了嘴巴,甚是委屈地看着她,委屈地眼里冒出了水花。
秦穗又闭上了眼睛。
三皇子倔强地看着她,等她睁开眼睛跟他解释先皇的阴谋。
只不过片刻,三皇子挺直的腰背弯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秦穗睁眼,一手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扔回他自己的房间。
还未走到他的房间,三皇子就醒了过来,也不吭声,任由小姑姑提着他。
十一皇子与他一个房间,看见小姑姑提着他回来,站在床上,伸出两只胳膊,“小姑姑,你扔一下我,然后再接住。”
来乌祖的路上,他看见了有农夫与孩子如此玩闹,一直艳羡着也失落着,他从小就胖,父皇又弱,抛不起来他,从来没有跟他玩过这个游戏。
现在看见小姑姑提着三皇子,醍醐灌顶,他父皇弱趴趴地没有力气,但他姑姑厉害呀。
更何况,他小姑姑在他心里的份量是十个父皇也替代不了的。他就是不信任他父皇,也会信任小姑姑的。小姑姑把他扔上去,他不怕小姑姑摔了他。
十一皇子一脚踢开还赖在小姑姑身边的三皇子,极其兴奋期待地看着她。
秦穗思忖了片刻,摇了摇,“不能娇惯。”
她牢记着二师兄的话,玉不琢不成器,小徒弟小皇侄不能娇惯,要威严。
十一皇子解释道:“这不是娇惯,是奖励。书院考核的时候,我文武都是第一名。这是小姑姑给我的奖励,父皇和母妃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意见的。”
“更何况,我跟着小姑姑从皇城走到乌祖,已经比我其他的哥哥或者皇城里朝臣家的孩子更吃苦耐劳了,小姑姑就是娇惯我了,我也不会长歪的。”
“我是个积极向上不怕苦不怕累又自觉地每日自我反省的好皇子,小姑姑不要有心理负担。”
秦穗仔细地想了想,觉小十一说的对,便带着他来到外面,按照他的要求丢着他玩。
兴奋的笑声催弯了秦穗的眉眼,也催来了其他的孩子。
哇唔……
好高……
乌祖的黑崽子们也跟家里的大人玩过这个,但都没有这么地高,这么地刺激。
一群黑崽子白天里跟着知夏一口一个长公主,恭敬地喊着,现在看见被扔到半空中几乎看不见人影的十一皇子,一个个兴奋地尖叫着,跟着十一皇子一口一个小姑姑。
年龄小的黑崽子还懵懂着没有身份尊卑的意识,想玩,便拉住秦穗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着玩高高。
小黑崽子,还不会一句话一句话地说,一个一个字地蹦,与秦穗不喜说话却不得不说话时的模样十分的相似。
被一群黑崽子抓着衣角撒娇,秦穗仍四平八稳地维持着她身为长辈和师傅的威严,肃着一张脸,让黑崽子们排成一排,四个四个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