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静王都已知晓父皇的身体状况,这三日,太子让四公主日日守在父皇左右,不让任何人靠近。静王孤注一掷,把他所有的兵力调到了皇城门下。”
“我已等不到父皇驾崩,若是失了先机,有可能会暴露我和母后的秘密。即使我能够凭借十多年的准备翻盘登基,这个秘密也会成为隐患。”
“木善家族可用不可信,族人虽有大才,却惯于得寸进尺,不分尊卑。我和母后都不想让木善家族的人知晓真相。”
秦穗微微点头,眼睑半垂,平静道:“明日动手,我护你周全。”
安王怔愣,眼神盈满了暖意,“师傅不用顾虑母后的话,明日尽快带十七和宝生离开,是我们东陵对不起宝生,不能再让他陷入新帝的无穷索求中。”
“我后日动手,若是兵败,无缘皇位,跟着我的兄弟都会被处斩,我也不欲苟延残喘。母后……母后不愿意舍下我,便与我一起。”
秦穗看着他坚定炙热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余起指着墙壁上的三米巨画,扯住秦穗的袖口晃了晃。
秦穗看向安王,问:“多少钱?”
安王大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不卖,只送。”
余起黑漆澄澈的眼睛从巨画上移向安王。
“这是一不知名的江湖人在父皇大寿时呈上来的,父皇看不上,转手送给了我。你们既然喜欢,拿走便是。”
余起看向秦穗,征询。
秦穗点点头。
余起运转无相功第一层。
巨画在墙上慢慢地卷成一团。
安王的心神被余起绵延无尽的深厚内力撼动,激动地连连追问道:“不知这位小公子师从何处?师门有无他人?师门有无想要入世为官之人?”
余起没有理会安王的追问,拉着秦穗的手,出门。
安王遗憾地目送两人。
夜光下,街道上寂静无声。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秦宝生,姨姥姥?”余起停下来,看着秦穗,对白天里突然出现的黏着她的秦宝生耿耿于怀。
“他的外祖母是平赢郡主,堂姐。”
“前些日子,晚饭前不在客栈,穗穗去找他了?”
秦穗淡淡地“嗯”了一声。
“解毒?”
“难。”
余起肯定道:“穗穗有办法。”
“有。”
“需要很长时间?”
“三年足够。”
隔日天亮,幼童的哭声唤醒了所有的人。
秦宝生三岁模样,三岁智龄,只有三岁前的记忆,已忘记昨日的重重,陌生的地方,让他害怕。
知夏冲进来,手忙脚乱地哄着。知夏哄人的招数不管用。秦宝生仍坐在床上蹬着腿不管不顾地哭着。
知冬进来,熟练地抱起他,拍着他的背,轻轻地摇晃着。
哭声渐歇。
十七公主揉着红肿的眼睛走进来,“他又忘记了。”
三皇子打着哈欠进来,“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十七公主道:“他是个小妖怪,越长越小,昨天的事情,他都忘记了。”
三皇子不信她的胡说八道。
十七公主斜眼道:“我知道你不信,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
十七公主的语气太坦然,三皇子将信将疑地看向秦宝生。
秦宝生趴在知冬的肩膀上,已睡着。
三皇子和知冬看见了驻扎在皇城外的士兵,察觉到了东陵的紧张气氛,在秦穗说走时,没有任何拖延地快速收拾行李。
不到半柱香,一行人已离开了东陵皇城。
骏马飞驰田野。
远离了东陵将士驻扎之地,马儿放慢速度,悠悠地走着。
“小姑姑,十七公主说宝生是妖怪,越长越小,我觉的是真的。三哥不相信,是三哥没脑子,笨。”十一皇子坐到秦穗面前。
秦穗睁开眼睛,沉静地看着他。
十一皇子捧脸笑了笑,抽丝剥缕地分析道:“东陵三皇子把十七公主和秦宝生送到客栈,说明秦宝生就是咱们后秦留在东陵的质子,而小姑姑让他与咱们同行,更说明了秦宝生就是阁老的孙子,而不是同名同姓的替代品。”
确定了秦宝生的身份,十一皇子继续道:“我在皇林书院启蒙的时候,夫子说秦宝生被送入东陵时年仅四岁。”
“十三年前,亲宝生被送入东陵时四岁。刚才我问秦宝生几岁,他说他是三岁。十七公主说她在七年前见过秦宝生十岁的样子。也就是说,秦宝生在七年前,突然觉醒了妖族血脉,每一年减少一岁。”
“再过三年,秦宝生就能回归混沌,去掉凡人胎骨,修炼成大妖。”
十七公主听的异常认真,显然已经认可了这种说法,怯生生地看向秦宝生又马上移开视线。
大源子亦是好奇地看着秦宝生,仔细地观察着妖与人的不同。
不需秦穗解释,孟古和苗丝醉已翻开天医门门主邮寄给孟古的□□典,找到了逆行生长的□□。
“这□□,本来是东陵前朝国师给老皇帝做的返老还童丹,老皇帝受不住药性,服药当天夜里死了。”
孟古看着□□典上的记载,跟十一皇子细细解释,“国师在当晚逃出来,疯狂地找人试吃返老还童丹,发现只有十岁以下幼童服用此药后会越长越小,最后死亡,而不是再一次长大。”
“此□□的最主要一味毒是六河草,此草只在常青谷中生长。在十多年前的一次地龙翻身时,常青谷地势和温度改变,六河草绝迹。以六河草为主配方的返老还童丹也跟着消失。”
第057章 .救人
孟古和苗丝醉的解说, 让三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心里多了一层忧虑, 看着父皇交代的话, 一整夜都没睡踏实。
秦宝生是后秦的质子, 也是阁老唯一的孙子,若出意外, 阁老恐怕会孤注一掷地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阁老在朝廷中是协调文臣和武将的关键, 做出的任何决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阁老在高位上撑着不下来, 要的便是朝廷对秦宝生的这份不惜代价的重视。就是没有秦裕来信的特意叮嘱,三皇子和十一皇子也很难不把这件事放心里, 阁老夫人年年进宫,在皇后和嫔妃面前屡屡提起她小孙子。
这个秦宝生要是出点事儿,后果不堪设想。
三皇子头疼地仰躺到车厢上, 他能够想象, 阁老和阁老夫人知晓秦宝生只能活三年后,会怎样的疯癫,还有阁老那个恨透了家族的儿子和儿媳。
知夏一手推开三皇子, “起开, 别压到我的米糕。”
三皇子顺着力道转到另一个方向,看着被知冬抱着的大福娃,哀叹了一口气。
知夏把米糕放到通风处,道:“叹什么气?你换条路想一想,宝生变小,再在阁老的眼皮子底下慢慢长大, 这错过的几年,都能够不留遗憾地弥补过来,这是好事。”
三皇子一个机灵从车厢上跳下来,跑向秦穗,“宝生中的毒,小姑姑能解开吗?”
秦穗仍坐在山石上闭目养神。
三皇子拖过来个木凳,坐在他小姑姑面前,托着下巴,等她醒过来。
待清冷的晨光彻底消散,秦穗睁开眼睛,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秦穗缓缓地摇了摇头,秦宝生中的毒,不能解开,只能她日复一日地梳理他的气血,让他的筋脉重新生长,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三皇子看到小姑姑摇头,眼神里的期待一下子消散,整个人落寞了下来,他小姑姑都解不开的毒,这世上就没人能解开了。
余起放下从孟古手中借来的□□典,瞥了一眼三皇子,看向秦穗,道:“三皇侄,笨。”
秦穗点了下头。
三皇子眼神凄哀地看了一眼小姑姑,又看向余起,“我是小姑姑的三皇侄,不是你的。”
余起转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三皇子看向小姑姑,捧心,娇弱无力道:“余起欺负我。”
秦穗清清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
十一皇子捂眼,他刚才看一场伤眼的单人戏。
在他三哥来询问秦宝生的毒是否可解时,他就站在了他三哥的身后,得知不能解时,他没有感到很失落,他相信小姑姑,正等小姑姑解释,谁知他三哥这么富有情绪地演了一出戏。
“小姑姑,宝生能活过三年吗?”十一皇子根据小姑姑的喜好,直接询问结果,至于过程,他小姑姑不喜欢解释,他就不问。
秦穗缓缓地点了点头。
十一皇子放心,不再追问。
三皇子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十一皇子,“小姑姑说,不能解毒。”
“医术博大精深,中了毒,又不是只有解毒一条路子。”孟古路过,代替十一皇子解释道:,“师傅能治好大源子,说明师傅能够调理人体经脉。宝生的筋脉被□□浸透,逆生长。师傅可以护住宝生气血的同时,一点点废除掉宝生原有的筋脉,再让他重新生长。”
苗丝醉跟在孟古的话头后面,继续解释:“耗时偏长,在神医古籍上有记载这种治疗方法,有上古神医为一帝王治断腿,让其再次生长,耗时四十年。”
孟古自豪道:“师傅比什么上古神医更厉害,师傅能在三年内治好宝生。”
“对!”苗丝醉同样的自豪脸。
两人的三观再次达成一致,哥俩好地搭着肩膀走开。
三皇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穗和余起,接受了这个解释。
这件事反映出了一件事,他还会太自我,太不理智了。他应该早就该像大源子和知夏那般,盲目地崇拜小姑姑就可以了。所有的事情在小姑姑面前都不是问题,小姑姑是天下掉下来的小仙女,怎么会被俗事绊住。
小姑姑的行为举止,不是他一个俗人的俗心能够了解的。
三皇子咏叹着自言自语:“我的命真好。”
不然,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成了他的亲姑姑。还是他的命好。
深受命运厚爱的三皇子在感激上苍的心情下多吃了三碗饭,撑着着,扶着大源子的肩,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又一圈,顺道把小姑姑离开前给他的药粉围着马车撒了一圈。
知冬负责安排行程,考虑到进入余国城镇的一系列的繁琐手续,便安排着马车在原地等着长公主回来再行走。
知冬的话一落,知夏便把她的瓮罐从车厢底座抱出来,放出里面的蛊虫,蛊虫围绕着马车飞到树上。
如此,即使来五十个武功高强的盗贼,也无需出手。
安全无虞。
去往东陵的路上,秦穗在前,余起在后,十一皇子挤在两人中间。
余起尚未突破无相功第二层,但其第一层风无形已登峰造极,能够利用风瞬间行万里,也能用风隐身。江湖上,再无人是他对手。
秦穗看过他对风的掌控后,不再阻止他跟着她。
此时的东陵皇宫,死寂沉沉。
只待静王一声令下,被万箭包围的安王便会死无全尸。
被围困其中的安王无声地自嘲着,他准备了十年,忍辱负重了十年,却被他最信任的妻子背叛,好一个美人计,好一个瓮中捉鳖。
十一皇子牵着小姑姑的手,凑到余起耳边,小声道:“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中计了,比三哥还笨。”
余起点头。
秦穗来到安王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安王两膝跪地,垂头,苦笑,“师傅,徒儿无能。”
秦穗缓缓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静王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握箭的手紧了紧,待看清被围困之人的样貌,与太子一般,露出了贪邪之色。
余起感受到让他厌恶的眼光,抬头寻觅,看到勾唇笑的静王和太子。
余起拽拽秦穗的手。
秦穗看他。
余起抿嘴,眼神中泛着冷光,“穗穗,我生气了,很生气。”
秦穗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静王和太子,皱眉。
“我要杀了他们。”
“嗯。”
静王和太子虽觊觎美人美色,也知这个时候不能被美色迷晕了头,直接下令射箭。
余起无相功第一层风无形,迅速蔓延开。
一阵昏天暗地的狂风席卷整个的战场,士兵被吹的东倒西歪,射出去的箭被风聚拢,如一条黑龙,直射下令之人。
静王和太子被无形的风紧紧地捆绑,满眼惊恐地看着一条巨龙穿透彼此的身体。
士兵视为神迹,纷纷跪伏在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中调虎离山之计的安王将领匆匆赶来。
坐在皇位上,安王一一清算背叛之人。
三皇妃一身狼狈跪在地上。
他本以为他会狠的想要亲手杀了她,却在看到她低头不语的模样后,一瞬间的意兴阑珊。
安王沉声道:“我想问为什么?我把你捧在手心中,你却甘愿堕落,去求太子的一个妾位。”
三皇妃抬头,看着安王受了箭伤的脸,恍惚了片刻,摇头道:“没有原因。”
安王的心像被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一般,闷疼。
安王不欲再看见她,起身离开。
秦穗带着余起站在门口,清清淡淡地看着安王,“回去。”
安王倔强地站在原地。她背叛了他,她该死,他不想听原因。
秦穗心中叹息,预言本的内容,她熟记在心。预言本中讲述了三皇妃和安王之间的深情。
太子继位,虐杀安王,三皇妃用一条胳膊一条腿换安王被百般欺辱后的一条命。其后,东陵国破,生灵涂炭,安王自杀,三皇妃不离不弃,与他同寝而葬。
秦穗缓步走到三皇妃的面前,“解释。”
三皇妃的泪坠落在地。
秦穗席地而坐,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有人在十年前告诉了我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我本不相信,这十年里却一一应验。他说,如若被欺辱至此,苟且一世,他宁愿死在万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