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使劲点头,他理解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水环带是两个小山神造的,是他们村落的保护环,只要不过这个水环带,他们就是安全的。
不过水环带。
这一条一定要写到他们宗堂的画墙上,也要再起两座山神像来供奉,老张头有一手雕神像的本事,又亲眼见过这两位小山神,这事儿交给他来做。
他跟几个村长都攒了一笔钱,这些钱本打算着死后让别人来替他们火耕族的人收尸,现在小山神救了他们,这笔钱正好给这两座山神像镀金身。
余起虽聪慧,却也看不出村长在想些什么,只看出了村长的虔诚和恭敬。
“水环带是穗穗打通了地下层从卯县的红湖引来的水。卯县的连年水灾已不成隐患,你们的黑木梗可走他们的大路出售。”
余起解释完,不再多说一句话。
村长磕了三个头,离开。
前院,所有村民都在安静地等待着,手中提着竹篮,篮子中放着全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有吃食,有布匹,有金银。
他们一大早听说,长公主傍晚离开村落,无论真假,长公主已经让他们苟活了十多日,对他们就有大恩,等山神暴怒了,这些东西也就无用了,还是送给长公主带路上为好。
村长走出后院,满脸的老泪,用袖子擦了擦,看不出异样后,笑着走向前院,告诉大家伙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火耕族有属于他们火耕族的能够世代供奉的山神了。
秦穗和余起离开时,只拿走了火耕族给他们准备的吃食。
离开后,村长把他们村要塑两个金身山神像的事儿跟老县长提了一提。
老县长自惭形秽,他自诩见多识广,却不知拥有至高武学之人会有如此翻云覆雨的本事。
老县长理智理智的解释,没有说服狂热中的村长和账房,两人坚定地认为长公主是神仙,村长说长公主是山神,账房说长公主是水神。
两人争吵的不开开交,一个说长公主能挪山应该是山神,一个说长公主能移水是水神。
争的脸红脖子粗,谁也没说服谁。
村长一拍大腿,铁青着一张脸,回去塑山神金身,反正长公主是他们火耕族的山神,谁也甭想地抢。
账房一甩袖子,骑马回老家,给他老家乡亲们讲,长公主听到了他们的乞求,他们再不会受水灾之苦。这个大恩大德,他们无以为报,只能修个神像来供奉。
王水泽看着账房和村长一个比一个走的急,手里抓着陀螺看向县长,“爷爷,长公主是不是神仙?”
县长摸着胡子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练武功后,是不是就会像长公主这么厉害?”
“不会。”
王水泽凝着小眉头,低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我觉的长公主是神仙,因为长公主跟爷爷讲过的故事里的神仙一样能排山倒海拯救苍生。”
老县长怔愣了半晌,大笑着站起身回书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已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
海边,秦穗和余起慢悠悠地啃着酸菜肉包。
酸菜肉包是村长儿媳妇的娘家大嫂送来的,用的都是最好肉,最好的面,最好的菜,很好吃。
“穗穗喜欢火耕族。”
“嗯。”
“我也喜欢。”
“他们好。”
余起点头,“没有坏心眼。”
“对。”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二更,第一更下午六点左右,第二更晚十一点左右。
第066章 .曹家
巳无岛, 狂风卷浪,迷雾阵阵, 再加上隐伏水下的礁石, 海上船队皆绕道而行,就连那穷凶极恶的海盗也不敢驶船靠近。
秦穗和余起两人被船队拒载。
“买船。”再一次被拒载,余起抿着嘴巴,语气里带了些倔气。
秦穗把荷包递给他。
余起翻看,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钱了。”
秦穗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穗穗把钱留在卯县了?”
秦穗轻轻淡淡地“嗯”了一声,二师兄送别小徒孙的时候说,有手艺的人不怕缺钱,她是有手艺的人,可以挣钱。
秦穗带着余起向着小镇的方向慢吞吞地走,打算卖艺, 她能进行水龙和火龙的表演,其他艺人的吞剑和胸口碎大石, 她也会。
余起牵着她的手, 眨巴眨巴眼睛,他总觉的穗穗做了什么大决定,眼神里全是雄心壮志。
赶集日, 村民都挑着担子赶来小镇卖货,街道热闹,卖艺的人也多,秦穗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上, 看卖艺人挣钱的流程,这个需要她斟酌斟酌模仿一下,她还没主动跟别人要过钱,不太熟悉。
余起被秦穗认真谨慎的态度影响,也跟着学习,他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找到一块合适的地盘,秦穗在手心浮出一条小火龙,准备让小火龙升空引路人过来观看,一红衣侍卫拿着赏金榜骑快马赶到,在秦穗选的地盘上下马,在墙上沾了一赏金榜。
秦穗抿抿嘴,看着红衣侍卫,心里有些小不开心,这个地盘是她花了三个铜板租的,被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占用了,不讲理,不守规矩。
红衣侍卫注意到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没有注意到她在生气,只以为她被他刚才骑马的潇洒俊逸吸引,仰慕他。
红衣侍卫错开眼,弹弹袖口沾上的墙土,吹了吹头发,他是有娃娃亲的人,不会被外面的小花所迷惑的。
红衣侍卫从马头上解下锣鼓,敲打着,待人围拢了过来,高声道:“平医堂老掌柜重病昏迷,曹善人和郡守赏银三百两找良医。”
话落,人群嗡嗡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红衣侍卫站在赏金榜旁,等人揭榜,他心里不急,他衙门门里兄弟们都说了,平医堂里的坐堂大夫都医治不了,曹老掌柜是没救了,师爷写榜让他来这里粘榜,也就求个不怪罪。
曹善人就要娶妻,曹老掌柜在这个节骨眼死的话,曹善人又得等了,这外面的谣言估计着会更难听。
红衣侍卫面无表情地守着赏金榜,心里把曹善人同情了个里里外外。
曹善人这人是真的倒霉,年轻的时候家徒四壁,母亲又走的早,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好不容易姐夫学成归来做了郡守,给了他些钱让他有了门营生,媒婆刚要上门,他的祖父年老体迈一觉睡过去了,他们曹家重孝,守了三年。
曹善人在这三年里,生意慢慢有了起色,有不少姑娘不嫌他大,愿意嫁给他,刚相看上一个,他的祖母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摔了下来,摔走,又是守孝三年,当初相看的姑娘早已嫁人,孩子都有了,只能再相看新的一波适龄姑娘。
这三年里,他的生意是越来越大,在镇里建了平医堂,由父亲做掌柜,遇见穷困掏不起钱的也给看病送药。前年大雪灾的时候,他把他放草药的库房腾出来,让被雪压塌房的人住进来。这些善事,他的钱越多,他做的越多,无愧曹老掌柜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受他恩惠的人多,整个小镇中的人都会高看他一眼,即使年龄大了些,长的抱歉了点,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权贵人家,也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好姑娘。
这曹老掌柜要是真撑不住这最后一口气走了,又是三年。一来,最近没有良辰吉日能让婚事赶一赶,二来,人姑娘家也不会愿意这么匆匆忙忙地嫁过去。
如此,曹家就只剩下曹善人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三年。再说了,前头那等趁着雪灾想挣黑钱却没挣到的人在外头可着劲地污蔑他,说他没有姻缘线,克亲,就该断子绝孙。这些难听话,现在还只是些接了钱的无赖在说。保不齐,曹老掌柜走了后,这话就会传开,实在是太巧合了。三年,三年,又三年。
怪可怜的。
红衣侍卫越想越同情曹善人,真心希望有人能揭榜。
“买船多少钱?”秦穗问余起。
“小船十两,大船三十两,商船五十两,上等好船七十两。”
“三百两,够。”
“嗯!”
秦穗上前,举着手,撕下了赏金榜。
红衣侍卫看着刚才被他迷住的漂亮小姑娘,耐心道:“这不是儿戏,如果医术没有平医堂的坐堂大夫高,就不要轻易地揭榜,如果揭榜又没有医治成功,还要倒贴一百五十两。”
秦穗看着他,不想解释。
红衣侍卫叹了一口气,道:“我比你大好几岁,不适合你,你还小没有及笄,等你大点就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两情相悦才是良缘。”
余起卷长的睫毛上下扇动,握紧了秦穗的手。
穗穗是他的,穗穗只喜欢他。
秦穗清凉凉地瞥了红衣侍卫一眼,牵着余起的手,走向平医堂。
看热闹的人散开,几个跟余起有一样个头的小乞儿上前套话带路,如果是其他的外地人,这些小乞儿不敢上前靠近。不过,余起和秦穗看起来又瘦又小,身边还没有大人跟着保护。这些小乞儿盯上了这两人,前前后后地带路跟着。
这些小乞儿想的很全,如果这个冷冰冰的小姐姐能治好曹爷爷的病,领下了这三百两银子,他们只要能讨上一两银子,就够他们几个人吃半年的热包子。如果小姐姐没有治好曹爷爷的病,赔五十两银子,曹伯伯也会像往常那样给他们几个铜板买糖吃。
红衣侍卫从怀里掏出备份的赏金榜粘到墙上,心里想着师爷在写赏金榜时说的有备无患是真的用上了。
红衣侍卫再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有这般不分轻重自视甚高的性子,也还会把盯着赏金榜的事儿交给巡捕来守着,骑马追赶秦穗,带她进衙门。
秦穗没有理会红衣侍卫的话进衙门,直接跟在小乞儿们的身后去平医堂。
红衣侍卫牵着马,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揭榜后去衙门见郡守,郡守再带你来平医堂来治病才是能拿到赏金。”
秦穗从袖口中拿出腰牌。
红衣侍卫膝盖一软,被秦穗用风托住,没有跪下来。
红衣侍卫胆战心惊,颤颤巍巍道:“寿,寿穂长公主?”
秦穗清清淡淡地点了点头。
红衣侍卫两眼睁的溜圆,迟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漂亮小姑娘就是寿穂长公主。
十日前,郡守收到圣上的口谕,寿穂长公主入海,会路经此地,让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长公主。
可,震慑了边疆,成为了东陵镇国元老,被大康供奉为神的长公主不应该是威武高大铁骨铮铮的英雄模样吗?为什么是这般软软的小小的一团?
靠近平医堂的小巷拐角处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抚幼堂,小巷中玩闹的全是衣着脏破的缺乏精心照顾的幼童。
玩闹的幼童看见秦穗周围的小乞儿,笑嘻嘻地跑过来喊哥哥姐姐。
秦穗停下脚步,看向红衣侍卫,她并没有听说这里发生了大灾,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乞儿。
红衣侍卫抹了一把脸,道:“他们与我一样都是孤儿,父母走船队时,被海盗杀害。”
秦穗脸色平静无波。
红衣侍卫沉默。
小乞儿们看看小姐姐,再看看三哥,也安静下来,不敢说话。
秦穗淡淡地扫了一眼抚幼堂,率先走向平医堂。
不急,一个一个来。
第067章 .海盗
小镇刚来了一场寒流, 得病的孩子积满了整个平医堂的前堂,抱孩子过来的父母焦急地跟大夫说着话。
小乞儿们止步前堂,药童带着人来到后院。
曹善人看见秦穗手中的赏金榜,便知晓了这两个孩子是揭榜之人, 心中着急父亲的病情, 不多问也不怀疑轻视, 带着人快速地来到他父亲的病床前。
这种干脆利落不多话的行事让秦穗心情愉悦。
她不喜解释。
秦穗诊脉按穴,不过片刻, 昏迷的曹老掌柜醒来。
曹善人心神一松, 抓着父亲的手, 泣不成声。
他最怕父亲如祖父祖母那般突然地驾鹤西去, 哪怕回光返照, 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
郡守带着两个侍卫来到平医堂后院,他昨夜与妻子在这里守了一夜, 一大早赶到衙门中处理公务,因缺乏休息,眼球中如曹善人一般布满了血丝。
他当年考学,受了曹大掌柜许多的恩惠, 如若不是曹大掌柜砸锅卖铁的支持, 他可能如其他家贫无法继续读书的同窗那般回家种地, 何况,曹大掌柜是他妻子的父亲。
“如何?”郡守追问着从病房出来的小舅子。
曹善人擦掉脸上的泪,“清醒了一会, 现在正在通针。”
病房里,只留下了秦穗和余起两人,余起把孟古的医书全看过了一遍,现在正尝试着扎针。
有秦穗看顾着,余起运针果断无惧。
半日后,曹大掌柜已能进一些流食,他的胃禁不住药物的刺激,只能熏蒸草药,让药通过水汽渗入他的身体里,这个过程不比喝药,缓慢而熬人。
余起写罢药方,又让穗穗过了一眼,没有问题后递给曹善人。
“人老,器官衰竭,血脉阻塞,现疏通,可维持两年血气。”
曹善人两眼通红地点头,这两年足够他尽孝弥补遗憾。
房间的药草味浓烈的让小药童退避三舍。
曹善人却能宛若气味不存在般地与曹大掌柜说话。
郡守和妻子招待秦穗和余起,在平医堂把两人看为救父恩人,到了衙门,便以长公主的礼节相待。
秦穗随遇而安,心神并不为郡守态度的变化而波动。
郡守的态度恭敬而疏远,眼底带着些戒备和警惕。
秦穗理解,这个小镇自古多出美人,不分性别。
郡守幼时估计见多了作威作福不讲规矩的公主,有了后遗症,戒备皇家公主正是应该的。
这些对秦穗来说都无所谓,她只是揭了赏金榜来衙门取钱的。
这笔钱虽是曹善人所出,但也得来衙门走一遍流程,这银子才能到手。
秦穗耐心地走完流程,拿到钱不多留,直奔船行,花了两百两的高价,买下了余起看上眼的一艘大旧船。
上等新船才七十两,卖旧船的老翁要价两百两。
老翁在码头卖了两年都没有卖出去,让宠小徒弟的秦穗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