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大佬——椿嘉月
时间:2019-03-23 10:08:15

  王春枝和程冬至默默地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对王老太的说辞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忍不住要伸出她们的大拇指。
  这老太太真厉害,黑的说成白的,压榨几个儿子养老闺女的事情也能说得这么光明正大,无理可挑。
  邓翠兰本来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一个人在炕桌上吃着王有才给她端过去的糊糊,听到王老太巧舌如簧把事情轻描淡写到这个地步后忍不住了,用力甩开门倚在墙边儿冷笑:“娘,你这张嘴还真能说,我都差点被你给说哭了!我们这年纪了是不和雪花儿争,可二蛋儿三蛋儿四蛋儿呢?二蛋儿自己读不进去也就算了,凭啥就她这个不中用的能去念书,三蛋儿四蛋儿都不给试试?她一个做老姑的连侄子的饭碗也要抢,臭不要脸!”
  王老太似乎早就料到了邓翠兰会发难这个,冷冷道:“本来我不想说这件事,就是怕你们藏不住话到处兴头,既然你这么沉不住气,那我还是索性告诉你们了。我是后奶见不得孙子们好哇?这不是卫国之前早早地和我透了风,说是要把家里的侄子们弄去城里做事吗?他们几个都有了这么好的出处,还读啥书?把钱留下来做几身新衣裳,别叫城里人看不起倒是真的!”
  邓翠兰心头一跳,有些半信半疑,语气也软和了下来:“真的假的?该不是娘你编出来稳我们的?”
  “对,是假的,全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编出来骗你们的!要分家你赶紧分,我还巴不得你们早点自己当家过日子去,别老想着占老三一家的便宜!卫国他头一年只能弄俩人去城里,你们一家子走了正好,省得为了这俩坑打得头破血流,闹得家里不得安宁,我老婆子还想多过几年安生日子呢!”王老太嗤之以鼻地冷笑着。
  邓翠兰顿时没了言语,也没了主意。
  她不清楚王老太的话语有几分是真,可也不敢贸然继续闹事把家给分了,要是她说的是真的呢?
  见震住了邓翠兰,王老太立即对上老大一家,大声骂道:“老四一家委屈,那是他们不懂事眼皮子浅,以为我亏着他们家的俩宝贝蛋儿了,你们呢?全家就属你们占便宜最多,跟着闹啥闹?全家饭都吃不起了,还给你娶上了这么个败家媳妇儿,她那彩礼够雪花儿上多少年的学你们心里头没点数啊?要分家,行!把彩礼钱全部给我还回来,你们爱咋分咋分!这个家我早就不爱当了,一个个的还以为我占了多大便宜!”
  邓翠兰忽然若有所悟地看了周杏儿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她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想不起来这几天心里的怨气是谁挑出来的。
  好哇,原来她是被人当枪使了啊!
  难怪为啥那天周杏儿会主动提起念书的话头,现在想想,这就是要故意败坏她们一家在王老太心里的印象,将来老三他们拿回来的好处让老大一家独占!
  周杏儿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很快明白了王老太的策略,这是要让他们搞内讧啊。
  周杏儿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起来:“人都娶进门了,还要退彩礼,这是要反悔啊!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捏着鼻子把这事儿给认了,拼个鱼死网破也落个好名声!我要去告发,告发你们这群残害妇女的恶人!”
  周杏儿说着就要往外跑,被大蛋儿和周招娣一把拦下,周招娣吓得不轻,连忙安抚周杏儿:“你急啥,你奶就随口说说,你还上心了!”
  王老太的脸色变了变,本来想好好讽刺几句周杏儿,可终究是怕她一时性起坏了大事:“你嚷嚷啥!大晚上的也不怕吵着人家干部,给我老老实实坐下!”
  周杏儿没这么好打发:“那你再说一遍,谁是败家媳妇儿?”
  “我瞎说的,行了!赶紧给我老实点儿,等会分东西你要还是不要?”
  周杏儿撇撇嘴,拍拍身上的灰土,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王老太果然实行的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策略,先是哭惨,然后是把她存在房间里那些相对不太要紧的东西给分了一些出来,譬如一些脸盆镜子毛巾之类的,居然还真让她给暂时安抚住了想要分家的人,至少明面上没提起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春枝不住地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居然让王老太又撑过一次难,可程冬至并不这么觉得。
  只要王老太继续她那一套不公平的对待方式,这个家分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以前是大家都没撕破脸,又没把问题摆到台面上来,才会一直隐忍着。现在闹都闹开了,以后再想忽悠住人就不容易了,何况添了个心眼子多的周杏儿,真不知道王老太还能继续这样来几次呢?
  不过王老太怎么处理后续的隐患,这些对于王春枝和程冬至来说已经是不相干的事情。
  她们过不久就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去更为广阔的天地。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无论这个家分不分,王老太是否还作妖,都和她们没太大的关系了。
  程冬至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省城会不会比县城更大,更好玩儿呢?
  因为看大戏的缘故,这个假期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去学校的时候。
  才走进宿舍里,程冬至就看到徐小萍满脸心事地呆坐在床上,连鞋子都不做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她进来,徐小萍的眼睛总算有了聚焦,直直地看向程冬至,脸上满是生气,心酸,感激等等复杂的表情混合体。
  “咋了?”程冬至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徐小萍抓着程冬至的手就出宿舍了。
  宋大妞和宋二妞对视了一眼,得意地撇撇嘴:这么要好的俩人也有翻脸的时候哇!
  徐小萍带着程冬至跑到了操场上,这个点儿其他学生还没来学校,住宿的学生大多在睡觉或者食堂,空荡荡的煤灰地上只有她们俩人。
  徐小萍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包好的布包递给了程冬至,脸涨得通红:“这是该给你的,你拿着!”
  程冬至打开布包,之间里面居然都是毛票和分子钱,吓了一跳:“你给我钱干啥?”
  “明明是你想着法子给我钱!我前儿才知道,做一双鞋哪里要的了两毛?”
  徐小萍再怎么能干毕竟也是一个没怎么接触过外面活计的孩子,不是很了解现在的行情。
  她赚了钱后立马想着买点东西回去看爷爷奶奶与弟弟,老人问她哪来的钱,她就全都说了,本喜滋滋地等着他们夸她,结果奶奶却狠狠责备了她。
  “那是人家怕你不过意,哄着你让你拿钱呢!我做的鞋县里也有人买,拿布头子过来的,给多给少我不争,条件好的给个八分钱就是上算了!你小小娃儿还能把鞋做出花儿来,咋能拿两毛?赶紧给人退回去,不能指着人家心善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人要有良心!”
 
 
第61章 
  程冬至有点尴尬,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
  徐小萍含着泪说:“我知道你是好心, 可这也太重了!你对我的好我心里记着了, 我也是有手有脚的人,不能靠你这个比我小的娃娃吃白食!”
  程冬至安慰她:“也不能叫吃白食, 你这不是帮忙做了鞋吗?我承认是多给了你一点工钱,可那也不是我贴上的,你也不想想我哪来这么多的钱。”
  徐小萍信以为真,忙问:“那是谁贴的?”
  “我姐对象他们家贴的, 说是给的定金, 这不看你要钱不多手艺又好,嚷嚷着还要请你给他们家五个小孩子每人做一身外头的棉衣和里头的小衣呢。我怕你急着用钱就先支给你了, 到时候再从后面扣就是。”
  徐小萍默默地算了一下, 咋舌不已:“乖乖, 一人两套那就是十套了, 这家里人条件真好啊!”
  “再不好也不能让孩子光着跑啊, 衣服是必须要穿的嘛。”
  “这得是县城里的才这么抛费, 在我们乡下要做新也衣裳也只做老大的, 下头的弟妹一个轮一个穿, 顶小的那个最倒霉, 轮到他的时候不知道打多少补丁了。”
  程冬至想了想自己的情况, 还好大姐疼她,给她做的是新衣服, 而不是自己穿剩下的。不过她对穿这个事情还真的没有太大怨念, 干净舒适就行, 新的旧的有啥区别吗?反正大姐穿过的衣服她一点都不嫌弃。
  就她目前为止接触到的人,无论大人小孩,几乎全都穿着一个模子的衣服,灰扑扑的毫无审美可言。
  王春枝算是手巧的了,可她也只能照着村子里其他孩子穿着的样子做,顶多是针脚细密一点,剪裁熨帖一点。拿颜色鲜亮的料子给妹儿做裙子?那不是疼她,是害她。
  中午的时候,程冬至“去高家”了一趟,拿回来不少棉花和老棉布,还有做衬子的细机子布,顺便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那五个孩子的尺码。程冬至特地嘱咐徐小萍要把衣服稍微放宽点做,孩子们抽条都很快,等衣服做得的时候估计都长了。
  “放心,这个还要你说?我奶以前就教我,做衣服顶好是‘放三卷’,你知道啥叫放三卷不?”
  “不知道。”程冬至摇摇头。
  徐小萍得意地笑了,解释给程冬至听:“就是袖子口和裤腿脚都能宽宽地卷三道边儿,要大这个尺码的穿着才经事儿,以后改着也容易。你呀,一看就是好日子过多了,连这个都不知道!”
  程冬至才不肯承认:“我也没过啥好日子,可能没人和我说这个,毕竟我针线活儿又不行。”
  “那也是,和我一样年纪小小就拿得动针线的不多!这些料子都尽着我去做?”
  “对,你先拿着这些做,不够的话我再去找他们要。”布匹的长宽都是程冬至问过高爱国后才估摸着拿出来的,不至于太离谱。
  “够,咋地不够!要是布头有多的,我给你做双鞋,不许推!我这叫啥来着,借花献佛?”
  程冬至笑了:“行,那你给我来一双!先做完了他们的衣服再说,别急着管我这边。”
  “那肯定的!”
  解决完徐小萍这事儿后,程冬至心里十分轻松,午饭都比平常吃得多了不少,她大口嚼饼子的架势看得宋大妞和宋二妞痛惜不已。
  一是遗憾俩人居然没翻脸,还这么友爱,二是气愤程冬至吃得也太饱了,凭啥她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要是别的人姐妹俩或许会想些坏心眼的主意泄愤,可程冬至她们是不敢惹的,也只好私下叽叽咕咕。
  这个死丫头,还有她那个姐,都是疯子!惹不起惹不起。
  断尾村那边已经是农闲时分,县小学却并没有跟着放假,而是又开了半个月的课,期间还考了一次大试。
  试卷的内容是这一学期的总结,大概就是半本课本的量,简单程度令程冬至压根不当回事儿,写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几乎是闭着眼就考了两个满分。
  因此她被选为优秀学生,和其他年级的第一名在操场上接受奖状和表扬,并被当众宣布下学期跳级到五年级班,独一份儿地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徐小萍在下面拍巴掌最起劲儿,手掌心都给拍红了。
  虽然碾压一群小朋友的感觉也不是特别光荣,可她很喜欢手里红彤彤的那个奖状,带回去贴墙上也能给大姐长长脸,顺便磕碜一下老姑。并且,奖状上面的毛笔字真好看,一看就是有工夫的!
  考完试没多久就放假了,王春枝收到风儿特地来接程冬至,因为这次要带回去的东西还有那个大箱子,妹儿一个小小人儿实在是搬不动。
  “啥,你考了两个一百?卷子给我瞧瞧!”牛车上,王春枝知道妹儿考得这么好后顿时激动了。
  程冬至骄傲地把两张卷子和奖状都一并递给了王春枝,王春枝看了好几遍,不住地点头,笑意从眉尾蔓延到嘴角,乐呵呵的。
  “看来你在学里是下了大工夫了,回去给你熬鸡汤喝!”
  程冬至吓了一跳:“哪来的鸡?”
  虽然以前她也想过养鸡喝鸡汤的事儿,可养的时间长了就有些舍不得了,何况还是她第一次养的。从小鸡仔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啊。
  王春枝很能体会她的心情,笑着说:“放心,咋地也不能碰你那些宝贝鸡啊!是董阿婆家的,她家有只老母鸡不能下蛋了,自家又舍不得吃了,打算说拿出去换点粮食,我把家里的杂合面拿去跟她换。”
  程冬至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以后五只鸡不能下蛋了也是同一个下场,心里有点不得劲。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养鸡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又不是当宠物来养的,难不成还一个个好吃好喝地养老送终吗?再说了,这些鸡活着的时候也没受过啥苦,她天天好吃的喂着,比别人家的鸡过得舒服多了。鸡固有一死,逃不过的。
  王春枝把程冬至接回家后,特地把她考双百分和跳级的事情在家里额外宣传了一遍,除了王老太和王雪花臊得满脸通红以外,其他人无论真心假意,都口头夸奖了程冬至几句。
  在这些人中,最发自内心为程冬至感到骄傲的恐怕就只有王有孝了,他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不断地重复好,好极了。在他心里,冬枝儿是侄子侄女中和他最亲的,平常总是偷摸着给他塞点儿别人给她的糖块儿,还不准他说出去。他说啥?他闷在心里比蜜还甜,那些糖块儿他留着一直舍不得吃。冬枝儿出息,他的面上也有光。
  就连一向不关心这些的王老头也破天荒点了点头:“不错,是个读书的苗子!只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还能当大学生呢!”
  王春枝立即反驳了他的说法:“现在不兴这套老说法了,女娃娃也能上大学!”
  王老头又点点头,虽然没说什么,可神气很明显地就是——女娃娃上大学?这不是嚯嚯钱吗!
  王雪花终于忍不住了,气冲冲道:“嘚瑟啥啊?谁知道是不是作弊呀?她年龄小,老师看到了也不敢抓!”
  程冬至嘲笑她:“咋地,老姑你挺有经验啊?那你上次咋还考那么点分,做了弊都及不了格,你书全读牛屁股里去了!”
  王雪花气得要来打程冬至,程冬至跑得可灵活了,她根本就追不上,最后只能愤愤地回房摔门闹脾气。
  王老太阴沉着脸看程冬至,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这个家的情形稳了她再来算后账!
  次日,王春枝把奖状郑重地贴在了太婆家的墙壁上,太婆和程冬至都站在那里欣赏着这张红纸。
  就在王春枝准备收拾刚刚换来的那只鸡时,忽然董阿婆在院子里头叫她:“春枝儿,你在不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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