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死了。法医已经证实了。
“难道……”
难道什么?
电话铃声打断了对话,是荆京扬打来的。
就在这时候,门也被敲响了。
耿柔一边接电话一边看向门口。果然是警察。白衬衫牛仔裤,卷毛下是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是个菜鸟。
“吕哥?”大柔错愕。
“你认识他?”
“我认识谁?”荆京扬问。
耿柔这才发现自己把疑问说出口了。
“没有,荆京扬,你有什么事吗?”
“霍北辰跟你打电话了吗?他今天不在西京,让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病。”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吕晖站在门口,展示了一下证件,“你们都是216宿舍的女生吧,我想请你们录个口供。”
吕晖的声音洪亮,荆京扬听见了,“你们宿舍楼死了个人,是你们那一层的?”
“嗯,就是隔壁。”
“我很抱歉。”
“不,我……”
“耿柔,警察哥哥要问你的话!”关泽楠道。
耿柔应了一声,对荆京扬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身体没事的,警察找我问话,我先挂了!”
吕晖打量着耿柔,她白皙的面庞上染着几分病态,嘴唇却异常地红,大概是发烧了。大概因为不适,她的眉宇间下意识地微微皱着,只是神情却尽量显得与平常无异。
一看就不像是个拿绳命去八卦的女娃。
耿柔挂了电话,单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吕警官,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吕晖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吕?”
“……我刚看见你的证件。”
“……您这是60的眼睛啊。”那么远那么小的字,她都能看得清?
“呵呵。”
这魔性的呵呵。
“吕哥是我……算了,不剧透。”大柔欲言又止。
吕晖清清嗓子,言归正传,“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跟死者罗美莲是什么关系?”
“我名叫耿柔,罗美莲是我的朋友。”在说朋友二字的时候,耿柔停顿了一下。
“你昨天最后一次见罗美莲是在什么时候?”
216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从他们的眼神中,吕晖明白自己问对了问题。
耿柔微微偏头,没有看室友,但好像知道她们在看她,“吕警官,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
系指导员一个箭步过来,“警官,你找我们的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按例过来录个口供。”
“录口供?那位死去的同学不是骤死的吗?又不是他杀和自杀,为什么还要录口供?”
“这件事还在调查中,无可奉告。”
尽管吕晖这么说,指导员还是不让他跟耿柔多说,并且系主任和一个副校长也过来了,一左一右站在耿柔身边,就像两尊门神。
“我们的学生都受了惊吓,所以我们校方希望先安抚一下学生们的情绪,然后再跟警方配合。”副校长道。
耿柔说:“我跟罗美莲只是认识,没有其他过多的接触,我帮不了警方什么忙。”
领导们听了,眉宇间都是满意。
“抱歉,吕警官,希望你们尽快抓住凶手。”耿柔歉意地主动伸手,与吕晖握了握手。
“看这位同学都吓傻了,什么凶手不凶手的,哪里有什么凶手!”系主任心疼地摸摸耿柔。
“她肯定是电视剧看多了。”指导员道。
吕晖看了耿柔两眼,然后笑笑,“那行吧,我们一会再来录口供。”
吕晖回了215寝室,他摊开手,一张纸条在掌中,打开一开,是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姓名。吕晖对照报警的手机号,一模一样。
第23章
吕晖走后,学校领导安抚了216的女孩们几句,并且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们,不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以免这件事影响学校整体声誉。
申昭昭进了宿舍,很是惊慌失措,她不知道该不该将昨天那么晚见到罗美莲的事情告诉警察。
关泽楠道:“你紧张什么,耿柔都不紧张!”
“对了,耿柔,你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跟罗美莲那么晚才回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她的死真有原因吧?”米阳问。
“哎呀,别说死字,我蔘得慌!我跟罗美莲的床位就隔了一道墙,我一想起她在我睡觉的时候就……太恐怖了,咱们换寝室吧,我都有阴影了!”
“215的还没说话呢。”
“你们别嚷嚷,听耿柔说正经事!”
耿柔张了张嘴,外面又有人敲门。
“耿柔。”外面的男声听上去有点熟悉。
“啊,我男神!”关泽楠第一个跳了起来。
一打开门,果然是荆京扬。
“男神,你怎么在女生宿舍楼里啊?”关泽楠倚着门问。
“校长让学生会的过来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荆京扬仗着身高优势,越过关泽楠看向里面刚站起来的耿柔,“耿柔,霍北辰又打电话来,叫我带你去看病。”
“我不用了……”
“不去远,去校医那儿看看。”
米阳摸摸耿柔的额头,“哎呀,怎么这么烫!”
耿柔还是在米阳的催促下,与荆京扬来到了校医院。值班医生替她量了量体温,392度。
这是高烧了,医生让她打退烧针,耿柔没有拒绝,这个体温她自己是扛不住了。
医院的设施还算完善,护士让耿柔躺在一张病床上,低头为她找血管。
病房里还有两个生病的学生,他们一样在跟护士们讨论罗美莲的离奇死亡。
“我们朱医生去看了,那个女孩就是猝死的,什么症状都没有。”一个护士对她看护的病人说。
“可是猝死也有原因吧?好端端一个健康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猝死?并且我听说那个人还是农村出来的,应该比城里的孩子更健康一点才对啊,要是她都这么容易歇菜,那我们不是更容易拜拜吗?”
“说不定,是什么未知的传染病!”
荆京扬帮耿柔拿药回来,却在在打针室门口停了下来。
耿柔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下巴尖上的水滴不时地滴落在衣服上。
荆京扬顿了一顿,走进来笑道:“怎么,针打得这么疼?”
耿柔没有抬头,她拿没打针的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痕。
荆京扬把纸巾盒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现在吃药吗?还是一会吃?你吃过早餐了吗?”
“在宿舍吃了一点,”耿柔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抽了两张纸,用一张捏了捏鼻子,另一张拽在手里。她挑眼看看挂在床头匀速滴落的点滴,“荆京扬,谢谢你送我过来,我这两瓶点滴还要一点时间,不如你先走吧,你不是还有事吗?”
“死了人不是学生会的事。”荆京扬在耿柔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耿柔闻言,唇角溢出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荆京扬忽而感觉心口有些刺疼。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心口处。
“你认识那个女孩?”
“嗯,隔壁宿舍的。”
“……别难过,人总是会死的。”荆京扬注视着她,突然想伸手摸她的脑袋安慰她。
自从体内多了一个意识,偶尔有些情绪好像不受他的控制了。霍北辰是他的兄弟,他做不出抢他女朋友的事,但是,面对耿柔,一些不应该有的情绪却一直在发酵。
有时候看着去太空吃牛肉饭的书,会突然想见她。
听霍北辰说她生病,会记在心上。
耿柔抬眸看向他,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嗯。”
“为什么要忍,把手伸出去啊。”荆京扬脑海中的声音道。
荆京扬推了推眼镜,收回了手。
霍北辰拿着手机,在满是鸡鸭的小院里上窜下跳,杨靖宇走出来,好笑地看他,“北辰,你在干什么?”
杨靖宇是霍北辰表哥,今年三十二岁,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一个聪明伶俐的三岁女儿。今天早上就是他从学校接了霍北辰,与父亲还有霍北辰父母一起来给霍老爷子拜寿。
“我找信号,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霍北辰骂了句脏话。
霍北辰的爷爷霍亚明从伙房里走出来,他穿着朴素的白色棉麻长袖和黑色棉麻裤,背着手摇摇头,“出口成脏有辱斯文,这里是深山老林,怎么会有手机信号。”
“知了知了——”响亮的蝉声此起彼伏。
霍北辰现在位于西京邻市楠积市的一个名叫黄庄的小村庄里,因为在深山里头,只有十几户人家,通电,也有自来水,但网络还没有进来。霍北辰爷爷奶奶住着一个前后两弄的屋子,前屋是正堂,后屋是伙房,都是砖瓦房,地上也没有水泥,全是土屋。霍奶奶在院子里种了葡萄爬藤,养了一群鸡鸭,还养了一只土狗,不放出去时就关在小院里,特别热闹。
“老头子,你就知道瞎折腾,在市里面养老不好吗,非得跑到这大山里面来,屁都没有。”霍北辰还在左右移动手机,一脸不悦地道。
霍母走出来,她短发俐索,穿一身喜庆的暗红旗袍,顶起脚对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掌,“你怎么跟爷爷说话的,皮痒了是不是?”霍母教训完儿子,转身对公公笑道,“对不起,爸,都怪我没教好这小子!”
霍爷爷摆摆手,“不怪你,他一直就是这么皮。”
霍母将霍北辰拉到院子外,哥俩好的搭上他的肩,“你小子能不能给你妈我长长脸?本来你爷爷奶奶嫌我没文化,都不同意我跟你爸在一块,现在你小子除了长相,其他的都随了我,连不爱学习都随了我,你是不是坑妈的啊?”
“我怎么不长脸了,我还是大学生,西京大的!”
“您能要点脸不?”霍母皮笑肉不笑。
“老婆,你跟儿子在外面干什么?”温润如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母子俩转头,霍北辰父亲霍君雍配合老婆穿了一身暗红纹唐装,戴着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长相与霍北辰有七分相似,但比起表里不一的霍北辰,身为大学教授的霍君雍是真的儒雅公子本公子了。
霍母一脸着迷,“儿子,你看,你爸今天是不是又帅了?”
霍北辰的反应是把老母亲的手甩开,啧了一声受不了地走进院子。
霍母也不管儿子了,乐呵乐呵地走到老公身边,笑吟吟地看他。
霍君雍也看着爱妻,微微一笑,“老婆,我刚才问过村长了,他们这里的寿宴很有地方特色,我们一起去参观学习一下怎么样?”
“好啊,走吧,亲爱的!”只要是丈夫说的,霍母绝对没有二话。
霍北辰没回头,也听得牙酸了,他呲了呲牙,走到爷爷面前,也哥俩好地攀上老爷子的肩膀,“老头子,反正您现在闲着也没事,帮我写俩字怎么样?”
“什么字?”霍老爷子一生清持礼貌,从没有跟人攀肩搭背,也从没人与他攀肩搭背,不想被家族里最不长进的小辈给搭肩膀了。
“就俩字,进书房我告诉你。”霍北辰嘻嘻笑着,土匪似的将爷爷搭进了前屋。
第24章
罗美莲的父母连夜坐火车赶来,第二天中午到了学校,二人神情恍惚,身上还穿着在家农作时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花衣,脚下是一双下雨天穿的水胶鞋,上面沾满了泥巴。
罗美莲父母看见女儿苍白僵硬的尸体时,老父亲瘫在地上,老母亲冲上去抱头嚎啕大哭。
耿柔移开了视线。
吕晖联系了耿柔,请她到王城警察局聊一聊。耿柔的烧已经退了,虽然还有些恹恹的,但她一口答应了。
她刚上地铁,霍北辰的电话来了。他已经回了大学,问她在哪儿。耿柔含糊了两句,只说在外面有事。
“我听说学校死了个人,还是你们隔壁宿舍的?”
“……你怎么这么八卦?”
霍北辰眼冒金星,把电话挂了。
耿柔出了地铁,靠着导航找到了警察局。她只进过监狱没进过警察局,但她一踏入警局,空荡荡的办公间,里面独有的沉重空气,让她莫名觉得周围的一切有些似曾相识。
“原来这时候的警察局是这副样子吗?”大柔兴致勃勃道。
你很喜欢当警察吗?
“不喜欢。”大柔斩钉截铁。
吕晖在局子里等她,远远一眼就认出了人。耿柔虽然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但气质不错,让人能马上记得住。
吕晖领着她到自己的办公间,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大柔道:“没想到吕哥不是骗人,他年轻时候的确是个爱干净的,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耿柔同学,你既然来了警察局,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昨天偷偷塞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是不是有话要跟警察说?”
耿柔将口罩戴上,轻咳两声点了点头,“我知道罗美莲的一些情况,前一天晚上,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小西楼的天台上,她想跳楼自杀。”
“为什么?”
“因为这个。”耿柔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上面是她打印的,跟李姐的通话记录。
吕晖快速浏览了一遍,“我艹!这是什么,拿裸照作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