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朗姆酒——乔其紗
时间:2019-03-24 10:10:13

  猫却铁了心要碰瓷似的,蒋柔来不及,眼看着要碰到它,不得不一转把,小粉猛的跃进灌木丛。笔直往前冲,霎时许多树枝扎过她的肌肤,蒋柔不知道脚碰到什么,终于停下来。
  她摔在地上,浑身都痛。
  陆湛火急火燎追上来,额头沁出汗,剑眉蹙起,岔开腿蹲在她身边,“怎么样了?没事吧?”
  蒋柔歪倒在灌木丛中,咬着嘴唇。她下来时换了衣服,牛仔短裤,小POLO衬衫,露出一双纤细的长腿。
  她膝盖落地,地上满是沙粒石子,扎得她尖锐得疼,小腿还被灌木刮伤了几道,不过这些都不深,只有血痕。长发松松散散地垂着,发梢上还挂着树叶,很是狼狈。
  陆湛打量她,声音紧张僵硬,“没事吧?疼吗?”
  蒋柔摇头,“还好。”
  陆湛呼着气,说:“我真错了,不知道你那么笨。”
  蒋柔:“……”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白皙的小腿,攥着脚踝,把她的腿伸直垫在自己大腿上,望着上面的伤痕。
  别的都还好,只是膝盖摔得不轻,上面还沾着小石子和土,鲜血往外淌。
  陆湛嘶了声,心疼坏了,他摸了摸口袋,可是连张干净的卫生纸都没有,焦躁地抓抓头发。
  “我没事的,只是看上去很严重,不过应该就是跌伤,别担心。”
  陆湛很想给她擦干净,瞥了眼手掌又放下,伸展手臂,一下子抱起她的腿窝和后腰,说:“走,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啊?”蒋柔回头望了眼,“那小粉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这么丢在这里?”
  陆湛想了想,摩托车危险不说,蒋柔这样的伤口再灌风是不好的,他往上掂了掂,抽出只手把摩托车上的钥匙拔下来,“它就先放这,没事,反正有灌木丛,我带着你打车过去。”
  马路空旷,并没有计程车。
  蒋柔其实没那么严重,可是陆湛面色紧绷,黑眸里满是担忧,十分紧张说:“你忍着点啊。”
  他抱着她小跑着穿过这条街,速度快,蒋柔不得不勾过他的脖颈,气息交织。
  前面是老火车站,旁边是长途汽车站,路口稍微有点人气。
  陆湛抱着她难以打车,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不是司机下班,就是被出站旅客截住。
  陆湛在路边杵了会,愈发焦急。
  “你别急,我没事的。”蒋柔抬起头,天热,男生额头上点点汗水,从挺直的鼻梁往下淌,滑过轻薄又柔软的嘴唇。见他比自己还急,她心里很温暖很感动,伸出指间,温柔地帮他抚过那滴汗。
  陆湛喉结滚动,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阴沉街角有人拎着箱子从一辆车上下来,付了钱。
  应该是辆黑车。
  不过他也不在意,黑就黑,迅速跑过去,怕司机拒绝,抱着少女弯腰坐进去。坐下后,他慢慢将蒋柔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垂眸看伤口,说:“师傅,我给您三倍的钱,麻烦送到市立医院。”
  车内古怪地静了几秒。
  陆湛俯下身仔细打量她的膝盖,没注意别的,不耐催促,“行吗?那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好困QAQ晚安宝贝儿们。
 
 
第54章 
  车内一阵诡异的安静。几秒后, 汽车发动起来,速度很快。
  “疼吗?”陆湛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着少女膝盖附近,特别心疼, “会不会留疤啊?”
  蒋柔摇头, 说:“哪有那么严重, 不疼的。”
  陆湛还是不放心, 看了再看,浓眉紧蹙。
  车子拐过一个弯绕上高架桥,马路宽阔笔直,两边都是沉寂在黑暗中的高楼建筑, 只有霓虹灯星星点点, 司机发出两声干咳。蒋柔和陆湛都没注意, 陆湛抱住她的肩膀, 还在腻腻歪歪地小声说着——
  “真是被你吓死了, 怎么那么笨。”
  “都是我的错,就不应该给你买车,明天就把小粉扔了。”
  蒋柔忙说:“不行。”
  前面又是两声干咳,“咳咳。”
  蒋柔一顿,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先没有回陆湛, 她掀起眼眸,挺直腰杆,从后视镜中悄悄打量司机。
  这里路灯明亮,光线清晰地勾勒出男人熟悉的眉目。
  很眼熟。
  不, 太眼熟了。
  蒋柔睁大眼睛,被震住,一时说不出话;陆湛搂过她的肩膀,还在絮叨:“或者我骑上街霸,跟着你,这样万一你有什么事我都能……哎,你扯我干嘛。”
  前排的司机平声问:“出什么事了?”
  陆湛说:“还能出什么事,我媳妇…哎哟!”
  蒋柔猛地掐他一下,悄声说:“…我爸。”
  “你爸怎么了?”陆湛没反应过来,说:“唉,这事可别让你爸知道,我怕他打断我的腿。”
  前面的声音幽幽的,“我不会打断你的腿的。”
  “关你…”
  陆湛话说一半,整个人猛的一僵,后半句咽了下去,眉心下压,然后稍稍抬起头,小心翼翼且不敢置信地打量前面。
  下一秒。
  呆若木鸡,面色惨白。
  陆湛嘴唇抿紧,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蒋柔,女生点了点头。
  “爸?”陆湛耸耸脖子,又被蒋柔掐了下,这才回神,哑着喉咙说:“…叔叔好。”
  足足有几分钟,谁都没有出声。
  蒋柔能听见陆湛咚咚咚如擂鼓般的心跳,少年抿紧嘴唇,十分紧张且尴尬。
  一时间,蒋柔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脑子乱糟糟的——先是陆湛,他们刚才有没有特别过分的举动?她怎么解释自己和陆湛深更半夜出来?慢慢想到父亲,难道爸爸这些天不回来是因为这个?钱是用来买车了?爸爸怎么也不说呢?
  还有几分钟抵达市立医院。
  作为家长,蒋海国终于开了口,“柔柔怎么弄的?”
  “我骑车不小心摔伤了。”
  “严重吗?”
  “不太严重,感觉就是破了点皮。”
  蒋海国颔首。
  令他们松口气的是,蒋海国也没问别的,蒋柔看得出来——父亲的神色很复杂,震惊、担忧、心疼要远大于生气,还有说不出的愧疚,和一丝极其微妙的尴尬。
  几分钟后。
  死寂般的汽车停到门诊楼前。
  临下车前,蒋柔想问问父亲的事,被父亲打断。“我先停车,你们先挂号,我一会去找你们,咱们再说。”
  蒋海国深深地看了眼陆湛,关上车门。
  *
  蒋柔的膝盖并不严重,打了针破伤风,用消毒酒精处理好伤口,包扎上白色纱布就没事了。
  今日的急诊室空空荡荡,白色吊灯的光散落在屋子里。陆湛用力地抓抓头发,俯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然后他郁闷地抬起头,哑声说:“宝宝,我是不是完蛋了?”
  蒋柔摇头,安慰他:“我爸他很喜欢你的。”
  陆湛面色更黯然,“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练帆板,我辜负了他的信任,还把他的宝贝女儿骗走了。”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湛头痛无比,哀叹:“你爸爸不是体育老师吗?换工作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样好歹我打车时也能注意一点啊。”
  蒋柔一下下揪着头发丝,声音小下去,“我也不知道。”
  陆湛惊愕,“啊?”
  病房很安静,蒋柔简单地说了说最近家里的情况。
  陆湛之前一直在比赛,蒋柔并没有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打扰他,陆湛听得很认真。最后她小声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妈还以为我爸爸出轨了之类。”
  她一口气说罢,望向陆湛漆黑的眼睛,有点点不好意思,毕竟陆湛的家庭条件实在太好,她倒不是自卑什么,只是觉得,陆湛可能不会理解。
  或者觉得爸爸出来开黑车是不是不太…体面?
  陆湛没有说话。
  蒋柔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眸,睫毛轻颤。
  窗外夜雾浓重。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拍了下小桌子,吓得门口路过的护士小姐一哆嗦,陆湛说:“你爸爸挺MAN啊!”
  “啊?”
  陆湛说:“不是吗?你爸没了梦想,在家里也难受,你妈还要离婚,但你爸居然还这么晚出来开车为家里赚钱,难道不MAN吗?”
  蒋柔愣了一下。
  她虽然不觉得爸爸会出轨,但大部分都是站在妈妈的角度,觉得父亲很过分,非常过分。
  她看着陆湛,眨了眨眼睛。
  ——现在想想,也有道理吧。
  隔着一扇病房门外,蒋海国刚要进来,听见陆湛这几句话,脚步一顿,心口莫名有点热。
  他从虚掩的门缝中瞟了眼两个孩子。
  作为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蒋海国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许是少年时代很辉煌,从一个贫困的城市底层家庭成为体育冠军,感受到炽热敬佩的眼光,成了老街坊邻居中的光辉人物。
  但是后面的日子随之年龄、时间,生活的琐碎而愈发黯淡。事业上,他不过是个小学体育老师,在学校不受重视,外面代课辛苦,有些家长们还不乐意孩子练体育。生活中,他也没让美丽的老婆过上理想中——别墅豪车、无忧无虑的生活。
  盼望儿子练帆板,为他圆梦的梦想也成了泡影。
  今天遇见陆湛,蒋海国震惊他居然和女儿在谈朋友,为他们大半夜出来还受伤而生气,同时,也有点撞见后说不出的尴尬、无奈和辛酸。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了。
  “臭小子!”
  蒋海国走进病房,毫不犹豫地提溜起陆湛后脖领,恶狠狠的,凶巴巴的,这种凶狠中却又带着某种亲昵,骂道:“你给我出来,好好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女儿大晚上会跟你在外面闲逛?啊?还受了伤 !?”
  陆湛紧皱着眉,看了眼蒋柔,蒋柔朝他吐了下舌头,耸耸肩膀,给了一个愧疚又夹杂着“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湛整整衣领,大义凛然地跟着蒋海国出去了。
  半小时后,蒋海国和陆湛才一起回来,陆湛应该是被训斥过,因为蒋海国的气消了不少,但是少年眉目间倒不见什么伤心,反而打足精神。
  两个大男人围着蒋柔打吊瓶,这场景古怪却又透出种温馨。
  过了会,蒋海国出去抽烟,蒋柔低下头,小声问陆湛,“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陆湛一只手托着下巴,黑眸静静地看着她,伸出指间,将她有些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唇角勾起:“男人之间的约定。”
  蒋柔:“……”
  他们打完吊瓶,在医院休息了一会,蒋海国特意将陆湛送回去,才带着女儿回家。
  从涵海山庄到家的这条路漫长又安静,山山海海,一路星光,远处的天微微有些发紫。蒋海国没有开空调,两边车窗摇了下来,夏风清淡温和。
  车身平稳,蒋柔歪着头靠在后座,打起了呵欠,她困得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但睡不着,“老爸?”
  “嗯?”
  蒋柔满肚子问题,终于忍不住:“你什么买的车?”
  “上个礼拜。”
  蒋柔说:“是不是花了那十万?”
  “…嗯。”
  蒋柔不解:“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
  蒋海国顿了顿,手握着方向盘:“你妈不会同意的。”
  蒋柔说:“你好好说,妈妈怎么会不同意呢,虽说开黑车的确是不太安全,但是……”
  蒋海国说:“柔柔,这车算我和大刘合买的。”
  蒋柔不解。
  蒋海国说:“你也知道,我白天上班,没什么时间开车,这种黑车一般全天定点才比较好,老刘澡堂那工作实在不行,他白天开,我等着下班了再开,不过他赚得钱会每个月还我一部分,把车的钱还齐。这事要是跟你妈说,她估计又不高兴了。”
  蒋柔深吸一口气,说:“所以你这些天晚上都不回来?就是在开车吗?”
  蒋海国嗯了声。
  “赚得多吗?”
  蒋海国疲倦的眼里有点光,“还不错吧。”
  蒋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蒋海国犹豫了一下,似乎并不想上去,蒋柔牵过父亲满是厚茧的手,轻声说:“上来睡一会吧爸爸,妈妈会很高兴的。”
  蒋海国揉揉太阳穴,想到家里温暖舒适的大床,又想到难受的驾驶座,抑或老队友的单人床,迟疑半刻,终于上去。
  蒋柔回到房间,听见父亲去洗澡洗漱。她迷迷糊糊地安下心,可躺下没过多久,蒋柔又从床上跳了起来,睁开眼睛。
  夜晚寂静,隔壁卧室爆发出剧烈刺耳的争吵。
  叶莺的声音透出浓浓困意却依旧刺耳,“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然后是男人缓和的话语。
  “别以为你做的那档子事我不知道!”
  再然后是帆帆的哭声,叶莺冷嘲热讽的语气, “你滚好了,这个家才不需要你,你去找外面女人生儿子吧。”
  蒋柔搓着头发,和空空的天花板对视一会,最终再克制不住,穿上薄外套敲敲门便走进父母的房间。
  她顾不得父亲频频投来的眼色,一口气连炮珠似的说出来。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提车子让老队友用的事情。
  “妈,爸爸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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