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朗姆酒——乔其紗
时间:2019-03-24 10:10:13

  记者B说:“沉湎于亲人去世的痛苦以及恋爱的甜蜜刺激之中,宛如置身冰与火之间,无暇训练……”
  他的眼睛同样冒光,帆板比赛这种比较冷门的运动也就在琴市有知名度,关注的人也不多,但是刘成闵名声大啊,老说他外甥失去亲人也没意思了,但是这么帅的脸和身体,如果说有爱情…
  “我再说一遍,滚。”
  陆湛刚才就极不耐烦,现在更是,可这几个人偏偏挡住他们。他眉目冷峻,覆着一层寒冰,毫不客气叱道。
  蒋柔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别这么凶,可是无济于事。
  “滚!”
  连续碰钉子,人都会生气。
  “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大少爷吗?啊?陆湛?”记者A说:“我们报道你,是因为你有价值,依我看你体育是真不行了,多报道报道,宣传宣传,你有名气还能做点别的,你应该感谢我——”
  话未说完,他肩膀被陆湛狠狠一撞。
  陆湛人高马大,记者A手里的摄像机差点摔在地上——
  “妈的,什么东西?”
  “还不是靠遗产的?”
  记者A心疼地拍了拍机器,望着他们的背影,骂骂咧咧。
  *
  陆湛将蒋柔送到最近的急救中心,蒋柔轻度中暑,问题不大。他们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傍晚陆湛才将她送回家。
  一路上都很沉默。
  但是蒋柔想到刚才他对自己的担忧,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你真不上我家坐坐?”蒋柔将安全带解下来,关心地问。
  陆湛将车窗摇下来,手肘撑在车沿,“嗯。”
  夏日的夜风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唇间,偏着头点燃。
  火光明明灭灭。
  蒋柔拉开车门的手顿住,觉得这个画面十分陌生。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抽烟了。
  从上大学以来?
  陆湛弹了弹烟灰,并没有看她,“怎么不下车?”
  蒋柔:“要不要…”她手缩回去,理了理裙摆,有点紧张说:“要不要我陪你住?”
  陆湛一时没有答,几秒后,才意识到什么,扭过头,眉心微蹙,眼睛黝黑沉郁,“你说什么?”
  “要不要我陪你住?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还有你不是说想去渔村散心么?正好,我们可以收拾下东西,过两天就去。”
  陆湛笑了。
  狭长的双眸敛出弧度,薄唇翘起,有几分感动。
  他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她。
  “我以为我有心情的。”他声线沙哑,“我以为无论怎么样,我都有心情的。”
  “但是现在没有了。对不起,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好不好?”
  蒋柔咬了下唇。
  陆湛温和低哑说:“好了,快回家休息吧。”
  “那…你要好好的。”蒋柔猜不透陆湛,点了点头,打开门下车。
  *
  陆湛在涵海山庄颓废了三天。
  他比完赛的第二天,更糟糕的新闻就出来了,报纸还好,只是在得奖的选手后面提了提他,成绩很不理想。而网络上就不同了,各种文章都有,大部分都认为他没有实力,速度慢,体能不好,技术也一般,之前只是依赖舅舅罢了。
  陆湛没出门,所以没有看到别的杂志周刊,他查了查这些,就不再看了。
  蒋柔却看到了,是一本当地的八卦小刊,标题八杆子打不着——“帆船第一人”刘成闵的真实失踪原因…
  打着刘成闵的引人标题,详细地把陆湛描绘成一个早恋、打架、抽烟、极度叛逆的男孩,甥舅关系不和,所以刘成闵才会去世界航行,失踪…还有两人的照片,比赛期间的约会,无法集中注意力,不上进等等。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担心陆湛,但是也慢慢理解他的心情,等着他的电话。
  只是,第四天,第五天…
  陆湛仍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过得依旧颓靡,待在涵海山庄空荡荡的房子里,吃东西,喝酒,睡觉,抽烟。
  反正也没有人管他。
  这几天,陆湛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喜欢帆板,但是好像已经不行了,也没有机会再给他。可是如果他继续念书?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上大学,更不想念体育管理。
  还有别的…他感兴趣的?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旁人这样,会想着为了生计,为了以后找份工作,也要去学点什么,做点什么,也有个目标。可是他不需要。
  从小到大,他虽然没有挥金如土,但是从未考虑过生计的问题。他就算什么都不做,生活也能很好。所以他也打从心眼里无法理解,之前蒋柔念叨着让他上课考试毕业有什么意义。
  ——有用吗?
  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罢了。
  陆湛现在不想见蒋柔,不仅仅因为他丢人了,很难堪。还因为跟她说,她一定又会灌输这些给他。
  会让他打起精神,好好学习,做些别的…陆湛就想想就烦躁,她根本不明白。
  陆湛站在露台,双臂懒懒散散搭着栏杆,弹着烟灰。
  灰白色的烟雾随着风飘散。
  忽然,庭院里的灌木丛似乎被风吹动,动了动。
  陆湛拧眉看去。
  灌木丛又动了动,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没几秒,有个黑棕色的小玩意儿扒开叶子,嗖地窜出来。
  它看上去脏兮兮的,又丑又小,打着滚似的冲向家里的喷泉,眼看着要掉下去了。
  什么玩意。
  陆湛捻灭烟蒂,下楼。
  他站在台阶上,认出这应该是一只很小的狗,怪模怪样的。
  怎么会冲到他这里来?
  从围栏钻进来的?
  陆湛正奇怪时,传来门铃的声音,他走回客厅,看见对着大门的监控中,一张有几分眼熟的小脸。
  圆溜溜的眼睛,灵动转动,穿着衬衣和短裤,长腿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
 
 
第86章 
  “你看见我的栗子了吗?”
  陆湛眉心蹙起:“没有。”
  “不、不是栗子, 就是一只约克夏梗,约克夏你知道吗?小狗。很小…嗯,它大概是棕黑色。”
  “你有看见吗?”
  门外的女孩重复了一遍, 迟迟没等来回复, “就是那个…”
  “拉门, 自己进来找。”
  陆湛声音冰冷厌烦, 按下挂断。
  “栗子…”
  “栗子!你在哪!”
  “栗子你快出来!”
  陆湛坐在沙发上,中指和拇指捏了捏太阳穴,被这聒噪的声音弄得心底蹭蹭蹭冒火。
  “栗子!!你再不出来姐姐就不要你了!”
  “栗子啊?!”
  陆湛深吸一口气,双手抄兜, 打开门, 走到庭院的喷泉边。
  “陆湛, 你帮我一起找吧?”女生忽然回过头, 笑容明媚阳光。
  陆湛眯起眼:“你认识我?”
  女生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说:“嗯,我听我堂姐说了,你是刘成闵的外甥,也是运动员,陆湛, 对不对?”
  “我可不是运动员。”
  陆湛脸色微沉, 口气冷硬,“赶紧找你的狗。”
  他不欲多待,转身往里走。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那对不起喔。”女生跟过来, 手指戳着他的肩膀,也不生气,笑说:“你们家那么大,你帮我一起找嘛,它叫栗子,糖炒栗子的栗子。”
  “……”
  “噢,对了,我姓唐,我叫唐曼琪,所以它也叫唐栗子。”
  “栗子!唐栗子!”
  陆湛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自说自话、絮絮叨叨的女孩子,他转过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女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娇俏烂漫的神态,最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是不是在那?”
  余光掠过一个黑乎乎的团子,陆湛用下巴指了指。
  “啊,好像是!栗子!唐栗子!”
  女生终于抓到了狗,将黑棕色的小狗抱在怀里,笑容大大咧开,“谢谢你!”
  陆湛应一声,转身往里走。
  后面有轻快的脚步声跟上来。
  陆湛:“……”
  “你还有事?”
  “全国“金冠杯”三亚帆板大赛报名表,你是要去参加比赛?”女生饶有兴致地拿起茶几上的表,双眼冒星星,激动说:“你还说你不是运动员!”
  “陆湛!你别不承认,其实我看过你以前的比赛!!你好帅啊!!”
  “……”
  陆湛卡了一下,薄薄的唇角下压,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不满她乱动,又被她殷切的夸奖噎住,发不出脾气。
  他垂眸,望着那张表。
  是省赛前想报名的,想着省运会成绩不错的话,可以再参加个商赛练习,只是…
  唐曼琪自来熟地坐下,轻轻地抚摸怀里的小狗,说:“你们家可真漂亮,比我堂姐的房子还漂亮,都是你设计装修的吗?”
  “我舅舅。”
  “噢,真好,有个这样的舅舅真好,我听我堂姐说过——你舅舅对你超好的!”
  “隔壁其实是我堂姐家啦,她对我就…有工作也不介绍给我,唉,我只有聚会的时候才会过来。对了,上次你记得我吗,过年的时候?”
  女生跟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陆湛倚着沙发,双腿搭在前面的茶几上,懒散地摆弄手机:“嗯。”
  “你真的记得我啊?”唐曼琪惊喜地眨巴眨巴眼,仰起小脸笑着问:“我是不是很漂亮?”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女生笑盈盈地挺起胸膛,一根手指点在唇边,满是自信和活力。
  陆湛抬头瞥了眼。
  一缕阳光落在她小巧的脸上,眼睛很圆,嘴唇微撅,其实不是传统美女,细看长相有点逗,但是十分甜美可爱。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有着与蒋柔不同的,非常热情非常开朗的气息。
  陆湛错开目光,隐约地叹了口气。
  唐曼琪露出更大的笑容,凑近些,“是的吧?我比我堂姐漂…”
  “你还有什么事么?”
  陆湛倦怠地打断她,起身,口吻冷下来。
  “怎么啦?”
  “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唐曼琪愣了下,“你要睡觉吗?大白天睡觉吗?”
  陆湛被她吵得头脑发昏,再没了耐心,眼神透出不悦。
  “对。”
  “大白天睡觉对身体不好…好吧好吧。”唐曼琪抱着狗站了起来,说:“那你早点休息好啦。不过最近我们就碰不到了,这是我的堂姐家,我来得不多。”
  “再见!”
  “栗子,跟叔叔说再见!”
  陆湛眉峰微挑,下颌微抬,掀眸看去。
  女生吐了吐舌头,转身往外,“好吧,哥哥。”
  陆湛一滞,好像想起什么,心口突然钝钝发痛。他再没了心情,转身躺回沙发上,点了根烟,没再看她一眼。
  丑丑的小狗应景地叫着。
  在小奶狗的汪汪汪声中,唐曼琪终于离开,室内重回安静。
  陆湛仰躺在沙发上,手掌盖着脸颊。
  *
  蒋柔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又一个周过去了,陆湛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暑假已经一半多,教务处的期末成绩也出来了,蒋柔先帮陆湛查的,挂了三门,这跟她想象中差不多,补考时间就跟在后面。她认真看了一遍,放下鼠标,下意识拿起手机。
  她手指按了按,刚编辑完补考的课程和教室,又放下了。
  蒋柔撑着额头,心底挣扎。
  发,她知道他肯定会烦;不发,他肯定不会去查,错过补考会更麻烦。
  怎么办啊。
  蒋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就是对陆湛的事情放心不下,有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责任感与焦虑感。
  挣扎许久,她还是按下发送。
  算了,烦不烦的,他还是应该知情的,补考还是很重要的。
  蒋柔发完短信,将手机扔到一边,自己查成绩,输入完等刷新间隙,不自觉又拿起手机——没有回音。
  蒋柔霎时感觉心底空落落的,将手机放下,看向电脑页面。她的绩点一直很好,也算是安慰。
  蒋柔关掉电脑后,再次拿起手机。
  还是没有,屏幕什么都没有。
  再看…
  十分钟内,她反反复复看了四五遍,蒋柔渐渐有点受不了自己,可是心就像悬在悬崖边,不安又空荡,她突然感到泄气,又说不出的压抑难受,干脆关机。
  可是十五分钟后,蒋柔又将手机打开,希冀地等待屏幕转亮后的提示。
  没有。
  她攥着手机,忽然一阵莫名的、从未有过的烦躁和怒火涌如胸膛,手指微微发抖。这次是拉黑,关机,拔卡。
  做完一系列后,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抽出一本书看起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陆湛此刻正在三亚参加商赛。
  一场水平不怎么高的娱乐性比赛,汇集了各种年龄层的专业/业余选手,陆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参加,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他想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画上一个漂亮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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