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前世的今天也是清明节吗？那天晚上的噩梦可是真实情况的反映？如果也是清明节，奶奶、爸爸妈妈是不是正站在她的碑前无敌哀伤？
那世的自己不在了，而这世，在这天水湾，罗佑华好似也成了她唯一的阳光，否则断无再有任何一丝牵绊。
罗佑华和罗韶华已经完工，回身望过来，只见卓清莲这女人脸上带着莫名的愁绪。
“你怎么了？”罗佑华来到她身边。
女人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佑华，你说，将来我们也会埋在这里吗？”
婆婆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将来能不能埋在这里，看你们的缘分造化，你要跟佑华能过一辈子，那自然生是罗家的人，死是罗家的鬼，但若是做不了一辈子的夫妻，你将来埋到哪里可就不好说了。”
罗佑华忽然心里有些莫名的不透气，温怒地用眼神制止了老娘的话。
怕清莲生气，便牵住了她的手，手心凉凉，感觉不到一丝热气。
因为这个女人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卓清莲的游魂已经四处飘过，再也没有落脚点，而自己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回不去的前世，看不见的未来。
不过还好，至少现在这个男人是在自己身边的，希望他永远不要放开牵住她的手，如果放开，她便真的是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了。
她忽然鄙视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伤春悲秋了起来，阳光在，便沐浴阳光，阳光不在了，那就照亮自己。
这样一想，卓清莲便咧开嘴笑了。
“罗佑华，今天反正队里统一都放假，你带我到山上玩玩去呗。”
女人情绪很快就转变过来，罗佑华倒有些措手不及，连忙点头。
刘玉梅一听，同样蛮有兴趣，天气已经转暖，柳树等都已经发了芽，山上倒真的有了一派春色盎然的景象。
“韶华，我们也上山吧？”
若是同刘玉梅单独前去，罗韶华断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有卓清莲那女人在，他便不由自主地答应了。
婆婆一听，四位年轻人都闲的去爬山，她便一人收拾了东西先回家了。
卓清莲知道有些人不想看到她，反正天水湾的山多，各走一道，互不干扰。
果然刘玉梅主动挎起罗韶华的胳膊，说道：“韶华，我们走吧。”
卓清莲想的是，正好，让他们先走，免得一路同行，相互不爽。
见刘玉梅挽着罗韶华走远，婆婆也已经不见人影，卓清莲又造次起来。
“罗佑华，你背我。”
罗佑华环顾下四周，有些为难，今天是整个天水湾的人都来圆坟的日子，这女人不分场合竟然撒起娇来。
“一会到山下，人少的时候背你。”
听男人这么说，卓清莲只得撇了下嘴，就知道这男人好面子，怕被一众父老乡亲看到他一堂堂爷们儿，背着自己婆娘走路。
两人走着走着，发现刘玉梅挎着罗韶华往东边的山去，于是卓清莲很自然地拉着自己男人去了西边的山。
想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罗佑华和罗韶华，人家是亲兄弟，手足，本是亲密无间，但因为这俩老婆，搞得兄弟俩都得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慢慢的路上人少了起来，卓清莲便开始娇气了。
“我走不动了。”
男人知道她的心思，便主动在她跟前半蹲了下来，女人窃笑一下，直接跳上了男人的背。
“我倒纳闷，你怎么老喜欢找人背着呢？”男人勾起嘴角问了起来。
“你不想背着我，难道想抱着啊？我是为你着想，背着总比抱着要轻生一些。”
女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
“再说了，你以为谁想背我就背吗，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中，背我的你是头一份。”
“三生有幸。”男人笑着开起了玩笑。
女人嘚瑟完了，又像只小猫般趴在了男人背上，一本正经道：“我喜欢被你背着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一直得宠的感觉。”
男人被她逗得嘴角弯的更有弧度了。
“还有，你有没有听说，五十六岁是男女的交叉点？在五十六岁之前男人都比女人的体质要好，但五十六岁之后反而女人体质超过男人，因此，老年人中经常会有一种现象，一帮老头坐在轮椅上看老太太们跳广场舞。年轻的时候都是男人扶女人，老了是女人扶男人。所以，罗佑华，你现在表现好点，以后老了，我还能将你放轮椅上，多推你出去放几次风，你要现在不表现，以后不要怪我虐待你哦。”
这个女人永远都有一大堆的“歪理邪说”。
男人幸福的笑容凝在嘴角，“你放心，有你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在，我哪敢老去，不管年轻时候，还是老年以后，都是我扶你好不好？”
背上的女人又是差点热泪盈眶，自己这男人有时候闷葫芦一个，但为她说起情话倒毫不含糊。
作为奖赏，女人调皮地在男人耳根后边“吧”地亲了一口，把这个早已历经过无数次男女之事的男人给弄的还脸红了起来。
女人刚想要打趣他一番，猛一抬头，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宋玉成和王美珍？！
很明显对方二人也看到了他们，王美珍的脸色复杂难辨起来。
罗佑华背上的女人眼神未有任何躲闪，直视王美珍复杂的神情。
按说这个女人对罗佑华是根本没有死心的，但春节跟着宋玉成回了老宋家，这次清明节又跟着人家来给老宋家的祖先们圆坟，嫣然就是老宋家未过门的媳妇。
是这个女人也想吃着碗里的把着锅里的，还是始终拿着宋玉成当个靶子而已？
按说见到外人，还找自己老公背着，确实骚包了一些，应该赶快下来才是，但一想到王美珍春节时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卓清莲不但不会从男人背上下来，反而更是搂紧了男人的脖子，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
宋玉成露出明朗的笑，他是了解罗佑华的，正因为了解，他或许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罗佑华宁愿舍弃在别人看来更好的东西，而选择与卓清莲终生相守，因为罗佑华这种平时一本正经的男人就是吃这样的女人，一个女人太懂事，太懂规矩，反而激不起他的兴趣。
王美珍则在略了罗佑华一眼之后，跟宋玉成说道：“我们走吧，我看到刘玉梅去那边山上了，好久不见了，我想过去找她说说话。”
宋玉成点头，两人便与罗佑华以及卓清莲告了个别。
待两人走远，背上的女人半阴半笑起来：“罗佑华，老情人见面，什么感觉？”
“不要瞎说！”
男人实在怕了背上这女人的多疑，当然要赶紧澄清关系，摆明态度。
女人在背上眨巴了几下眼睛，见要上山了，主动跳下了男人的背，自己这男人是有着一股子蛮力没错，但也不是不知疲倦的老牛，她还是要心疼的。
跳下来后，男人牵住了她的手。
女人忽然悠悠地问道：“罗佑华，你知道清明节的传说吗？”
男人点头。
关于清明节的传说，估计祖祖辈辈都是那样流传下来的，小孩子都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
卓清莲：“我要是介子推，我也宁愿被烧死在山上。”
罗佑华：“为什么？”
卓清莲：“被辜负和被遗忘，便说明感情和缘分已尽，又何必再去委屈继续？”
男人黝黑的眸子盯住了女人的眼睛，眼睛里水汪汪一片，像是一汪小水湾，他一手可以鞠起，又像是无边的大海，永远无法完全拥抱。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有着决绝的一面。
这样的女人，他只能牢牢地攥在手里，留在身边，一旦失手，可能永无机会再去追回。
被男人盯了这么久，女人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
男人将其带到自己胸前，搂住了女人柔软纤细的腰肢，很一本正经道：“清莲，我爱你。”
老夫老妻了，这是告白吗？
第71章 报应不爽到
“哦, 知道了。”女人云淡风轻。
就这样？
男人有些失望, 女人听到这三个字, 都应该是感动异常的，自己这女人却如此的毫不在乎。
作为惩罚, 男人几乎将其拎起, 贪婪地吻上女人娇艳欲滴的唇, 女人应景，勾上他的脖子回应起来, 两人唇齿相碰, 柔舌缠绕, 不一会便搅乱了彼此的心智, 男人呼吸粗重起来，女人也发出了动人的呢喃。
男人压抑自己, 放开女人的唇舌, 紧紧抱住了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否则难以控制，可是要野外失体统了。
女人见他如此难熬地自制，犹自窃笑起来。
都已经一年了，这个女人还是不能碰, 一碰便会自动触发他难以遏制的荷尔蒙开关, 都说婚后时间久了，夫妻之间会痒，但他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痒不起来, 一辈子都要被她吸引。
“罗佑华，你说王美珍会嫁给宋玉成吗？”
女人抬起头，煞风景地转移了氛围。
见她提起王美珍时这自然的表情，男人知道女人心里已经没有了芥蒂，只淡淡说：“不知道。”
其实说来，他对王美珍还真谈不上了解。
在部队的时候，王美珍几乎是大众情人，他掌握的也仅限于从别人嘴里得知的那些信息，两人出事以后，王美珍屡次的表现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她的心里也如其他兵哥哥一般而已，至于那女人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思，他是真不知道，而且后来一度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那女人的心思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已经深到无法自拔。
不过，总是会过去的，女人总是好面子，当然女人本就是需要被爱护的一方，始终得不到男人的回应，应该就会冷了下来，希望她真的能跟宋玉成好好的。
望着眼前美艳摄人，已经夺去他三魂六魄的女人，他嘴角又勾了起来，自己这女人心思有时候通透的让人恐惧，有时候又傻乎乎的惹人爱，不论在别人眼里，她是什么样子，在他的眼里和心里，这都是自己一辈子要保护和爱恋的女人。
“罗佑华，你干嘛用这么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女人开始打趣他。
“因为你好看。”
“嗯，这话没撒谎。”
男人：“……”
正要牵起女人的手继续往山上走，听到后边有人喊着“清莲”。
两人往下一看，美华大老远跑了过来。
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两人心里均有这样的疑问。
待美华跑近，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来。
“喘口气再说，别着急。”大哥提醒着她。
美华拍了拍胸口，缓了一下，然后喘着看向卓清莲：“清莲，你爹……”
话没说完，这美华又喘上了。
卓清莲心里疑问：卓光荣会出什么事儿？
“我……爹怎么了？”她实在不想喊那人为爹，因为他本也不是，更不配！
美华娇喘吁吁：“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杰杰的奶奶出去听说了一个消息，说你爹昨天晚上忽然好像是中风的样子，话也不会说了，人也瘫在了炕上，以后怕是要废了。”
卓光荣中风？
卓清莲一个没反应过来。
“我还听说，你爹瘫下之前，嘴里一直说对不起你。”罗美华看了一眼大哥，接着道：“依我看，你这继父爹倒比你那亲娘通人性，说对不起你，估计是觉得把你嫁给了大哥，委屈了你，毕竟天水湾的人都知道关于大哥的那谣言。”
卓清莲脸色沉沉，没有回应。
卓光荣的这声对不起，估计不是对她说的，是对死去的卓清莲。
而这对不起应该也不是觉得把她嫁给一太监感觉内疚，是因为自己以前太禽兽的行为而已。
这些话，无论是对罗佑华，还是对罗美华，她都不想再提，毕竟过去的卓清莲已死，卓光荣也受到了应有的良心谴责，便淹没在无人可知的历史中吧。
“清莲，你怎么了？”见她似是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罗美华问了句。
卓清莲摇头，没有回答。
罗美华以为她是被这一消息震惊了，虽不是亲生父亲，总是继父，也有几分感情的。
殊不知，卓清莲确实被震惊了，不是因为对卓光荣的感情，只是因为意料之中加意料之外的诧异。
“清莲，只是人瘫在炕上了，毕竟人还在，你要担心，找时间便回去看看呗。”罗美华安慰着她。
因还有事，罗美华便对大哥使了个眼色，让他照顾清莲，然后自己就下山回家了。
罗佑华也狐疑起来，那天晚上这个女人忽然想回娘家，回了娘家便到屋里跟卓光荣谈了半个小时左右，其他人她并没有理会，走出卓家的大门，她还说以后再不会回到卓家去。
现如今卓光荣竟就瘫了。
“清莲，回娘家的时候，你可对你爹说过些什么？”
女人情绪平稳，眼神平静。
她就知道罗佑华会有此一问。
对卓光荣说过什么？无非只是告诉他，自己不是卓清莲，她来自于四十年之后，而真正的卓清莲其实在那次服毒中已经香消玉殒。卓清莲的自杀，整个天水湾的人都以为是她遭罗韶华抛弃，殊不知罗韶华只是替他卓光荣背了锅而已。
如果说卓光荣的禽兽行为有两个人知道，那么她是穿来的这个事实却只有卓光荣一人知道，卓清莲敢肯定卓光荣是信的，毕竟她与过去那死掉的卓清莲确实南辕北辙。
与卓光荣交谈中，她判断的出，这禽兽之人并非一开始就病秧子一个，果真如此的话，即便吴桂芳为新寡，也断不会嫁给他。
后来之所以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何尝又不是受了良心煎熬的反噬？
至于这次中风瘫痪，是得知真正的卓清莲已死而愧疚，亦或恐惧，她不得而知。
面对男人疑问的眼神，她不想解释太多，毕竟那是发生在卓清莲身上的事儿，而不是她，又何苦让这男人跟着愤怒忧虑，搞不好这厮知道了，会去把已经瘫痪的卓光荣给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