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贫爱富(科举)——无根的蓬莱
时间:2019-03-25 09:58:34

  若是能让大晏朝每一个有心向学的女子都能入学念书,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皇后闻言心神一荡,当时蔡首辅极力要求在《贤良夫人》文集之中,将母后的蔡夫人写在自己前面也是不无道理的。不说其他的,便是她们二人这份胸怀,自己就远远不及的。她们二人能够完美地管理好家务事,还能兼济天下,惠及大晏朝所有女子,自己真是远远不及。
  作为一个皇后,为何不能真正做到“母仪天下”?为何会对皇上没有信心?为何会被朝臣逼迫一定要让皇上广纳后宫?还是自己胸怀不够、手段不足、心智不坚,没有真正的立起来,才会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会受到别人的言论影响。
  看看母后,再看看蔡夫人,她们二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会为了别人说三道四而偏离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自己要学的真的还有很多。
  皇后卫诗蕴敬了周水静一杯酒,从那一刻起她也坚定了起来。
  每个人的成长,有时候或许只在那么一瞬间。
  从那之后,蔡思瑾夫妇果然在大晏朝四处游历,不仅游山玩水、撰写新的游记,不断充实着《静思文集》系列书的厚度,同时也不断到所到地方的大晏女学里面去讲学,鼓励一些女孩子们念书识字。
  虽然现在的大晏朝还是没有适合女人的岗位,但是大家也形成了一个共识——自家的妻子若是能有学识,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儿子来,否则男子要辛苦上朝赚钱养家,一个大字不识妇女如何能够培养出优秀的后代呢?为什么有些富豪人家三代就败落了,那都是因为媳妇儿没有娶对,宠溺出了不孝子啊!
  先不提这样的观点是否太过于偏颇,但是现在大晏朝的女子们比以前受到重视却是真的。甚至在某些民风彪悍的地方,女子们不仅开始学习文化知识,还会跟着父兄们学习武艺,一点儿也不孱弱了。
  蔡思瑾的急流勇退让一些等着抓他把柄的人惊掉了眼球,他们本以为蔡思瑾这样一个任用私人(六部尚书全部都是他亲近的人)、贪恋权位(做首辅的时候说一不二推行新政,稍微有些不同意见就把人的官位捋掉)的人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地离开首辅的位置的,肯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便是他之前说什么废除内阁和首辅位置,也被人看做是“别有用心”,可是当他真的平静地退下来了,还带着他的媳妇儿去游山玩水之后,所有的评论又往好的方向走了。
  “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蔡大人是不恋权位的人,想当年他的嫡长子念书不行,他就没有舞弊过,硬是让他只中了个三甲同进士,现在为官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正五品呢。”
  可怜的毛豆,即便远在千里之外,还是市场会被被人拎出来鞭打......
  “当然了!别看他的次子考中了状元,还在翰林院里面,可是皇上当时给皇子们挑选侍讲的时候他就没有举荐他儿子,要不然谁舍得让那个侍讲的位置溜走啊?那可是亲近皇子的机会,没有几个人舍得的!”
  ......
  总之,蔡首辅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之前有多少人对他不满,觉得他贪恋权位,现在就有多少人对他深深敬佩,觉得他风骨高洁。
  皇上皇后对蔡思瑾夫妇这样的神仙日子内心是充满着羡慕的,满朝文武的人也想像蔡思瑾这般夫妻和美、儿子成器、掌过天下的权势,现在还能洒脱地游山玩水,简直就是完美人生啊!
  张思晨夫妇二人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他们夫妇的情况与别人不甚相同。
  张思晨现在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注重□□了,再加上他母亲十多年前亡故了,不再在他和缪姝彤之间搅风搅雨,缪姝彤也难得强硬了一回,让他遣散了那些通房美妾,他与缪姝彤夫妻二人到了老年的时候夫妻感情反倒好了很多。
  缪姝彤酸溜溜地说道:“真羡慕周姐姐,能和亲家公一起去周游大晏了,那多快活啊。而且他们二人也真是有才华,《静思文集》写了一辑又一辑,好卖极了,一点儿都不用为银子发愁。”
  张思晨闻言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为啥自己明明比蔡思瑾聪明,但是时也命也,就是没有能像他那样当上首辅,也不是家中没有钱财,为何夫人老是羡慕蔡夫人周水静,从来不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快活呢?
  张思晨咳嗽了几声说道:“夫人,再过两年我也致仕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能一起周游大晏啊,何必羡慕他们呢?”他张思晨有钱啊,等两年后致仕,时间也有了。不就是游山玩水么?谁不会啊。
  缪姝彤白了他一眼,说道:“想得美!我可放心不下文筝。文筝的身子弱,旅途劳顿他肯定受不了的,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给他一副好身体,让他能好好地过日子,怎么能扔下他不管自己一个人去快活呢?我可不放心。”她其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一点儿都放心不下宝贝儿子。
  张思晨无奈,也只得叹了口气。幼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心尖肉,也是最痛楚的地方。按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们夫妻二人说不得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呢。
  缪姝彤出言问道:“要不然我们给文筝过继一个孩子,养在他的膝下,免得日后我们两个走了,文筝没人照顾,你看怎么样?”
  张思晨一甩袖子说道:“夫人你糊涂啊!你以为过继是什么好事情吗?你以为我们老家那些张氏族人是什么好鸟吗?绝不可能给你过继一个好孩子过来的。
  若是不过继,日后文筝还可以跟着雅莹夫妇过日子,由他姐姐名正言顺的照顾他。雅莹和毛豆都是好孩子,必定不会苛待文筝的。可是若是过继了一个孩子,雅莹和毛豆再想要照顾文筝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文筝怎么被他那名义上的‘继子’折腾都不知道呢。
  文筝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心头肉,我们如何能够舍得?所以过继的话日后夫人你也不必再提了。”
  张思晨幼年时就和母亲在村子里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族人的欺压和磋磨,深知自己那些族人的品性,因此一点儿都不敢放心,绝不肯给他们一丁点儿的可趁之机。
  缪姝彤问道:“就不能过继雅莹和毛豆的孩子给文筝膝下养着吗?我看都是好孩子啊?而且我私下问过雅莹的意思,她说他和毛豆孩子多,可以在名义上过继一个给文筝,跟文筝姓张,但是孩子还是他们两口子膝下,日后将文筝接过去,让那个孩子孝敬文筝,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思晨一愣,有些心动,思索了一下方案的可行性。可是他心中还是有隐忧,自己那些族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真的开了一个给儿子过继人的口子,日后失态的发展恐怕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他若是在世一天还好,便是妻子这些年来也有了硬气的性子,不至于受族人辖制。可是若是他们两口子过世的一天,子女如何能拼得过他们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呢?
  于是张思晨还是摇头叹气,说道:“夫人,这样做固然是我们所喜欢的,但是乡下张氏族人那里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利益,他们如何能够罢休?你没有在我老家生活过,这些年来我在朝堂上混得好,他们也不敢给你什么脸色看,你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嘴脸。
  未免日后出什么幺蛾子,让文筝受苦,还是熄了给文筝过继孩子的心思吧。”
  张思晨虽然也很想自己能有一个后人,自己这一脉的香火日后可以传承。可是在他看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都抵不过儿女们的幸福重要。若是没有妨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也很好,但若是有威胁到儿女幸福的可能性,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吧。
  缪姝彤闻言也只能熄了这个心思,其实她以前很恨张思晨,觉得文筝和张思晨无后就无后了,她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可是年纪大了之后,得了张思晨几分真心相待,便又有了这些心思,总不忍心让自己丈夫无后。
  可是既然张思晨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熄了这个心思,一心和张思晨过日子了。
  两年之后,张思晨也满了六十岁,上了奏折致仕了。
  他们夫妻二人没有选择像蔡思瑾夫妇一样游历大晏,而是收拾包袱带着儿子张文筝回了平江县老家,同时并未选择居住在张思晨的老家,而是居住到蔡家村之中。张思晨本来就对张氏家族没有什么归属感,老了之后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和那些不愿意见的族人虚以委言。
  在张思晨的记忆中,在张家村的生活都是愁苦的、悲愤的,也只有当时到蔡氏族学求学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温暖。当时夫子蔡仲迩对他他偏爱,师兄蔡思瑾以及其他同窗们对他释放的善意(?)才让他觉得幸福,所以他现在落叶归根也只想回蔡家村,不想回张家村。
  张思晨在蔡氏族学之中做了一个夫子,开始教导其他年轻的学子。蔡仲迩夫妇不愿意和蔡思瑾夫妇一样四处游历,他们也选择了回蔡家村一同经营蔡氏族学。因此张思晨的到来让蔡仲迩欢喜不已。
  蔡氏族学本来就被蔡仲迩经营得不错,如今有了张思晨这个“前状元”“前礼部尚书”的加入,更是声明暴涨,立马成了大晏屈指可数的有名书院。
  缪姝彤就做了一个村妇,为丈夫孩子洗手作羹汤,夫妇二人养着儿子。
  他们的儿子张文筝时年二十九岁了,还是没能断了汤药,便是媳妇儿也没有娶一个。
  儿子身体状况这么差,便是成亲了也留不了一个后,况且随时看着都会没命的样子,他们如何愿意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在他还是吏部尚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愿意舍了女儿的幸福与他结亲。可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又如何看得上,又如何敢放在文筝身边呢?百年之后,若是张文筝没有媳妇儿,自然可以跟着姐姐过日子,女儿女婿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但要是有了媳妇儿,姐姐如何能做的了他的主?他的儿子文筝还不是只能受苦?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和老妻养着儿子,一家三口谁也不会嫌弃谁,高高兴兴在一起过日子。
  张思晨是一个最聪明最理智最现实的人,便是年纪大了、老了,也绝不会就此变成一个糊涂虫的。
 
 
第130章 全文完结
  蔡思瑾和周水静游历了九年之后,他忽而想到上辈子张思晨是死在他六十八岁、自己七十岁的这一年的, 掐指一算, 只剩一年了。
  蔡思瑾叹了口气, 对周水静说道:“静儿,我们这九年已经游历了大晏朝的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近来我有些想家了,要不然我们回边西省蔡家村去吧。”
  周水静点了点头, 最近一年来, 父母和公婆的家书之中都说老人们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虽然还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然而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还是回家去与他们多相处的好,若不然子欲养而亲不待, 岂不是让人心头大痛?
  她此生得夫君相伴, 如此有见识,如此洒脱、如此有成就,已经是不悔了。这九年来, 她们夫妇二人攒了不少手稿, 若是好好整理一番,怕是能直接出好几本《静思文集》呢。
  就这样, 蔡思瑾夫妇二人回到了边西省平江县蔡家村,侍奉老人,与张思晨夫妇成了邻居, 一边整理小夫妻二人的手稿,一边也抽时间出来在蔡氏族学内上课。
  蔡仲迩如今年纪老迈,已经不太能讲课了。如今蔡氏族学里面最有名的夫子却不是姓蔡,而是姓张——乃是张思晨是也。
  蔡思瑾回来之后,张思晨还打趣他说道:“总算来了个姓蔡的,要不然我都想把你们这个‘蔡氏族学’的牌匾换掉,改成‘张氏族学’了。”
  蔡思瑾闻言笑着说道:“那也不错啊,要不改成‘蔡张族学’怎么样?那样就两边都平衡了。”
  可是谁知张思晨闻言之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他说道:“算了吧,我刚才只是开玩笑,随口那么一说的。张氏族人就好比水蛭一般,若是这个学校沾了半点儿‘张’字,日后你可有得烦呢。再说了,我张思晨除了姓张之外,哪里还受过张氏的恩惠?我倒是恨不得自己是姓蔡的呢。”
  蔡思瑾闻言叹息一声,他是知道张思晨的心结的,便不再提及张思晨的那些族人,只与他说些旅途的见闻,与他说些从朝廷邸报之中看到的趣事,张思晨复又开怀起来。
  蔡思瑾打趣到:“清源贤弟,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情绪外露啊,怎么现在喜怒哀乐这么明显啊?”
  张思晨也笑着对蔡思瑾一拱手,说道:“致知兄,小弟现在都已经致仕了,只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还那么费神隐藏自己的情绪做什么?又不需要再与谁争斗了?那些张氏族人对我而言都是些小鱼小虾,我讨厌他们便是讨厌他们,不愿意给他们好脸色,也不怕得罪不起他们!”
  蔡思瑾叹了口气,真难得张思晨也有这么洒脱的时候,他问道:“回乡做教书先生的这些年,你快活么?”
  张思晨露出了一个笑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快活的,我觉得比我在朝堂之中都要快活。对了,致知兄,你的《静思文集》什么时候出版,也送我几本看看呗,让我足不出户也能看看大晏朝的秀美风光。”
  蔡思瑾点了点头,暗中加快了出书的进度,书一付梓赶紧拿来给张思晨看。虽然张思晨现在身体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是蔡思瑾总是有些忧心他是否大限将至。
  不过,这辈子他并没有担任首辅,或许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怒急攻心,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事实也是如此,张思晨顺利地渡过了他六十八岁那个坎,还奇怪那一段时间蔡思瑾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
  待那之后,蔡思瑾松了口气,看来很多东西还是可以改变的,他整个人也变得从容了很多。他整日里要么就是在族学里面教学生,要么就是和媳妇儿一块聊天,要么就是去找张思晨这个老友聊天,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很惬意。
  是的,老友。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过这么多事,蔡思瑾终于对“前世”那个张思晨释怀,不再将今世的张思晨与他混同在一起,真正视今生这个张思晨为老友了。
  这一天,蔡思瑾正躺在床上晒太阳呢,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听闻管家蔡狗三说道:“二少爷,老爷还在院场上午睡呢,可别吵醒了他。”
  “哎呀,爹怎么还能睡得着啊?都火烧眉毛了。”
  蔡思瑾朦胧中出言问道:“狗蛋啊,是你吗?你回来了?”
  睁开眼睛之后,发现果然是自家小狗蛋蹲在躺椅边上,蔡思瑾笑着摸了摸狗蛋的脑袋,觉得自己果然是在做梦,若是狗蛋真的来了,哪里准自己叫他狗蛋,还不得炸毛,喊道:“我叫蔡颖彦、蔡颖彦!”哪儿能像现在这么乖。
  可是没有想到狗蛋竟然开口说话了,问道:“爹爹,我上个月给你寄的家书你收到了没有?还随信附了一本书呢,你看了那本书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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