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还真是滴水不漏。话说回来……”
我先是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忽然心头一凛,紧追着话题接下去道:
“等一下。他们两人接受的‘手术’,真的只有‘防止情报泄露’这一种功能吗?”
同事一怔:“那你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
药研第一个理解我的思路,双手着力按上桌面:“大将是怀疑,‘手术’内容与他们的异能有关吗?”
“……咳。”
岩窟王似乎原本也想接话,只是被药研抢先一步,方要开口便已无话可说,只好别过脸去生硬地干咳两声。
就在这时。
正确的推理方向,小姐。
——仿佛隔着一层奇异的薄膜,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极具穿透力的沉郁男声。
“谁……?”
那嗓音作为“人声”来说十分陌生,很显然,它不属于我任何一位三次元或者二次元同事。但在另一重意义上,却又有种阔别重逢般的熟稔。
而当我循声望去时,几乎立刻便明白了这份“熟稔”的来源。
初次见面,各位。
在科长不知何时打开的大屏幕上,一张轮廓深邃的男性面孔正淡然俯视着我们。
在一般人眼中,这位男性五官端正,高鼻深目,一头秀发乌黑亮丽——虽然因为梳了个背头的缘故,他的发际线有些引人瞩目,不过也没比我高到哪儿去——再加上犹如夜色一般深沉厚重、尽显逼格的黑色斗篷,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英伦美男子。
但在我眼中,这位美男子脸上却仿佛写着一行大字:
【这不就是我当年坠机的福尔摩斯吗——————?!!!】
“是……是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太可恨了,你们这些高贵的限定五星,一个个都是我会呼吸的痛!!!
不要问我为了福尔摩斯氪过几单,那段记忆早已被我封印在恩仇的彼岸,我心中只有玫瑰色的海豹回忆,比如十连出贞德、一呼符出恩奇都什么的!!只要怀抱着这些回忆,我就可以直面惨烈的坠机,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嗯……这位小姐,露出了好像看见仇人一样的表情呢。
福尔摩斯一脸忧愁地皱起眉毛,不过,好像和恶党们对我的憎恨不同,更像是因爱生恨……
“不存在的。”
贞德alter二话不说就将我的脑袋按了下去,用物理手段封锁我的视线。
“茜不需要更多的extra职阶了。Ruler什么的,我现在就粉碎掉给你看。”
哈哈哈。还请你高抬贵手。
福尔摩斯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轻飘飘地一笑而过。
时间宝贵,我们先进入正题。这位用仇恨……或者说嫉妒眼神凝视着我的小姐,你是Miss柚木茜?我记得,你是我之前的委托人之一。
“啊!对了!关于‘化猫’一案的疑点,我曾经拜托你……”
——关于我们无法追踪的“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网站,以及潜入马戏团之际,我在任务过程中突然鸣响、迫使我不得不手撕壮汉的手机。
这两个不得其解的疑点,我一直记挂在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合理的解答。
看来你也还记得。不好意思,因为在你之前还有六百八十三件委托,所以我直到现在才能给你答复。正好,这个答案也与我这次接到的新委托相关,可以一并发表见解。
六百八十三件。
福尔摩斯面沉如水,泰然道出了某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实。
不过,在场所有人——迫使福先生与另一位孔先生加班的元凶,全都厚颜无耻地假装没有听见。
我国公务员队伍素质堪忧啊。包括我自己。
那么,该从何处说起呢……
像是作为长篇推理的开场白一般,福尔摩斯端起放在手边的烟斗,悠然凑近自己色素淡薄的唇边,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他流露出久旱逢雨般的满足神情。
“……咳咳。”
也许是受到他的感染,岩窟王不自觉地将手伸向斗篷,但药研和贞德同时用眼神制止了他。为了掩饰自己这一徒劳无功的动作,岩窟王只好再次发出干咳。
(总感觉……自打我们从水上乐园回来,大家对埃德蒙越发严格了……)
大概只是错觉,我想。
要说原因,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见得是因为他太不合群,没有和大家一起趴遮阳伞听壁脚?
“福尔摩斯先生。”
科长丝毫不敢将这位侦探当做年轻后生看待,但凡开口便要一丝不苟地用上敬语:
“您刚才说,柚木她的怀疑方向正确。也就是说,您认为岛崎和山田两人的异能……”
不错。
身为FGO主角队伍中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行家,这一次福尔摩斯却是破天荒的爽快,当场给出了肯定答案。
他们两人的异能,应该是借由某种外力得来。再说得直白一些,在你们追寻的犯罪组织中,这两种能力……搞不好,【是可以量产的】。
“什么?!!”
“不可能,那种级别的异能啊?!”
“那也太要命了!!”
这话宛如投石入水,瞬间便在人丛中激起一片嘈杂惊骇的浪潮。
不对,说“量产”也不太准确。
福尔摩斯显然是成竹在胸,把眉毛斜挑成一个刁钻促狭的角度,慢条斯理地续道:
如果那种异能当真可以无限量地产生,拐卖案件的规模,一定不止如今这种程度。确切来说,在对方的团体中,应该有【不止一个同类异能者存在】。
说的没错。
医院中那位受害者是在一个月前遭逢毒手,当时山田已经落网。她口中提及的“花”,想必不是山田的异能,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那又会是谁呢?
(而且,犯罪组织的据点很可能位于海岛,当日山田也险些被海上的小舟救走……)
看来Miss柚木已经明白了。
就像在赞许反应敏捷的助手一样,福尔摩斯微微舒展眉心。
是的,山田大辅背后的人物与“海”有关,岛崎一也本身与“拐卖”有关。因为电话号码一致,所以与岛崎合作的拐卖团伙,就是本次案件中的“货源”。另外,本次案件中对方采取的绑架手段,也就是所谓的“花”,很可能与山田的异能相似。
“所以,他们两人都有可能牵涉其中……”
我若有所思地抿唇。
并不只有他们两人。即使失去了岛崎与山田,那个团伙仍然在继续活动,甚至越发大胆猖獗。这也就意味着,失去这两人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科长凝重地点点头:
“所以您才会认为,对方掌握了某种手段,可以批量制造他们两人的异能。而他们的异能,很可能也是由对方赋予的。”
这是可能性最高的解释。
福尔摩斯沉着颔首,轻挑的眉梢间显露出几分郁结之色。
很遗憾,侦探的推理只能以现有情报为基础。现下情报有限,尚不足以得出结论。
见传说中的名侦探也如此断言,在场众人不免一筹莫展,但他随即又接下去说道:
不过,关于当初Miss柚木的两个疑问,我现在就可以给予解答。
第一点。“为什么岛崎建立的网站无法追踪?”这个问题的答案,与“为什么拐卖团伙的联系电话是空号?”一样,大概比你想象中更为单纯。这么说——你在寻找的那座岛屿,也许不适用一切岛外的联系方式。在那座岛上,他们或许拥有独立于整个日本的通讯网,除了指定对象之外,谁也无法介入。所以,他们的犯罪才能持续二十年而不露形迹。那正是名副其实的“幽灵岛”啊。
第二点。“为什么Miss柚木的手机会突然鸣响,险些导致潜入失败”……这就更单纯了,应该说这很基础,我的朋友。也就是说——
……
……
……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越发愁容满面(一半是因为案情,一半是因为智商全方位遭到鞭挞),一个接一个迈着沉重的步伐鱼贯而出。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留到了最后。Passionlip的专长并不在此,她对这些错综复杂的案情不大听得懂,也不大有兴趣听,所以中途就开始东张西望,渐渐掩饰不住贪玩怠工的心思。
我也不想勉强lip,所以早早找了个“参观特务科大楼”的由头放她出去,又唯恐这孩子懵懂乱逛,便示意恩奇都一同跟上。
贞德alter嘴角一抽,像是在包子里吃出了苍蝇:“你让他一起去?他自己都刚来不久……”
我神色不变,只是忧心忡忡地吁出口气来:
“我也想让你们女孩子一起去,但我怕回来的时候,你们俩就只剩一个人了。”
“我才不会——”
“alter亲亲,你能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无论lip对我作出怎样的人|身攻击,我都绝对不会和她发生争执’吗?”
“这……”
现在贞德的表情,就好像在包子里吃出了半只苍蝇。
“不对,给我等一下!”
一秒钟后她猛然回过神来,“我对别人恶言相向的时候,你不是每次都会制止吗?!那女人就没问题吗?!!”
“不,怎么说呢。就属性来说,我觉得‘傲娇’和‘天然黑’是不一样的。傲娇的重点在‘娇’,比如alter亲亲你哄一哄就娇了,其实我不是很怕你;天然黑的重点在‘黑’,要是越哄越黑可怎么办?嗯,我觉得让她保持天然就挺好的。”
“好,在那女人之前还是先杀了你。”
“所以说我不是很怕……好烫!屁股!我的屁股突然好烫!!起火了,这次我的后宫、啊不,后×真的在物理意义上起火了!!!”
“大将,你控制一下措辞。这话不适合让萤丸听见。”←药研
……
十分钟后。
我们迈出大楼的时候,恰好看见lip正流连于庭院中的花坛之前,其中各色鲜花开得热闹,远望去便是一片绚烂缤纷,煞是明艳动人。彼时已近黄昏,一日下来地面上簌簌地积了不少落花,还未来得及清扫。
生如夏花。
不知为何,我忽然毫无来由地想起了这句话。
“……”
恩奇都便是在这幅背景下,自然闲适地屈起一条腿,草木精灵似的斜坐在花坛边缘。他手中正掬着满满一捧落花,洁白手指蝴蝶一样灵活轻巧地穿梭,将花枝弯曲,将多余的花叶摘落,一点点编织出个圆环模样。
“恩奇都,你在做花环吗?”
我好奇地凑近前去。
“是啊。”
他微笑着抬起头来,那笑容霎时让身后繁花都失了颜色,“Passionlip说她想要,但她的手……没法从事这些精细的工作。正好,我倒是很习惯制作这些。”
“前辈,我好高兴。”
lip表达感情的方式就像小孩子一样单纯,不过是一个落花编织的花环,便足以让她眼眶湿润,满脸都泛起幸福快乐的红晕:
“我一直,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够送花给我!我还以为,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好的好的,乖哦乖哦。”
我也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抚摸她的头,但依然时刻留心与少女凶险的双臂间保持距离。
保护自己不被她伤害,同样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心。
“在东京还有很多更大的花园,也有lip最喜欢的西番莲和郁金香。等工作结束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嗯!”
lip雏鸟啄食似的用力点头,“我虽然不擅长精细的工作,但如果需要破坏、压扁、粉碎什么东西,不用担心,全都包在我身上!打人啊揍人啊,砸坏大门和墙壁啊,这些我最擅长了!!”
“……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发挥的。”
我暗地里捏了把冷汗,尽可能对少女话语中的危险含义视而不见,凭着一腔温柔怜爱撑起笑容。
是的。尽管危险,但她实在是惹人怜爱。
作为战斗兵器而生的少女,以扭曲形式诞生的人工生命,却像所有纯真无垢的孩童一样渴望被爱,向往人心。
我没法对这样的她置之不理。所以,我才不顾贞德alter的警告,毅然接下了照顾这位少女的使命。
……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更多美少女。
……真的不是。
(话说回来,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Passionlip的存在方式,在某种意义上与我很相似……)
——说到底,我又是因为什么而降生的呢。
——母亲显然不期望我的出生。那么,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又是怀着何种心思、何种图谋,非得要我降生在这个世上?
因为他的血脉必须延续?因为他家有皇位要继承?还是因为——
“茜。”
岩窟王的声线略带沙哑,打断了我徒然无果的浮想联翩。
我回身望去,便只见他弯腰从地上拈起一朵被风吹落的紫阳花,用衣角包裹着小心地擦拭干净,然后上前一步,仿若不经心地抬手,将花朵斜斜埋在我耳后束起的黑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