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加糖七分甜——钟虚三
时间:2019-03-27 09:49:27

  “还没想好,先看看菜单再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的声音真真切切,就在她后面响起,在她耳边的听筒里面重复。范泛愣在原地,僵得不敢动,心在胸膛里跳得夸张。
  难道……他真的过来了?
  范泛缓缓转头,视线里的齐景随着店内照射出来的灯光在她面前出现,笑容嫣嫣,干净又纯粹。
  他还保持着单手拿电话的姿势,清朗温和的声音在范泛耳边响起——
  “你喝的奶茶,从来都只加七分的糖。”
 
 
第44章 
  只有相见之时, 才知思念多深。
  范泛见到齐景, 整个人开心都得要原地起飞。周围一切人潮汹涌,来往不绝都与他们没有关系。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范泛还是选择迈开步子跑过去, 然后一把投到齐景的怀里, 脸蹭着他的胸膛嘟囔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等着告诉你东门之栗的来源。”他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面, 单手圈住范泛,脸颊顶在她的头上。
  范泛仰头看齐景,“我去查过百度了,知道是什么意思。”
  “东门之栗, 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她埋在他的胸膛里轻声背诵, 他的怀抱温暖宽厚,范泛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小:“我也想你。”
  算作回应。
  两人在原地温存了会儿, 范泛发现齐景身边还跟着一个银灰色的小行李箱, 她惊讶:“你刚刚赶过来的?”
  齐景点头,“就是你听到动车广播的时候,我打着出租车赶过来。”
  范泛忍不住又抱着他黏糊,“这算是惊喜吗?”
  她心情好,牵着齐景的手带他去买糖炒板栗, 一个个浑圆崩开的小豁口像正冲人笑, 范泛从明黄的包装袋里掏出一颗小板栗,看着不烫,热气都藏在里面, 手指沿着裂开的缝隙剥壳,里头的板栗肉结结实实烫着了手。
  呼气吹吹,范泛将板栗一把塞到齐景嘴里,看着他嚼碎咽下,眼睛都要笑得没了缝。
  “好吃吗?”她望着齐景,比自己吃板栗还要满足。往袋子里挑出几个裂开缝的板栗,范泛将它们捏在手上,“我接着给你剥。”
  “还有奶茶。”齐景提醒。
  两人站在镇上街头的风口处,旁边站着卖板栗地瓜还有玉米的大叔,一张脸被吹得又糙又红。范泛担心齐景刚赶过来没吃晚饭,向大叔买来一个玉米和地瓜分与齐景吃。
  他们揣着热乎乎的食物向网红奶茶店走,周身的冷气也被怀里地瓜玉米的暖意烘散不少。
  点两杯珍珠奶绿,加七分甜度,再要了一盘炸鸡块。
  网红店的生意跟今年刚刚开业之初已经有很大差别,这里饮料消费较高,除了刚开始吸引人的网络噱头,现在的生意与其他家的奶茶店已经没有多大差别。
  店里的卡座坐着一两个人,范泛和齐景选了一个偏内的双人位置。奶茶还有食物在他们刚坐下不久以后便送了上来。
  一张小票单交给范泛,她大致扫过一眼便丢进垃圾桶里。
  刚才街道边上,路灯昏暗,她没能仔细打量齐景。如今坐下来,范泛才发现他的样子着实潦草,头发微乱,衣服也有些褶皱。
  范泛伸手替他捋平衣服上细小的折痕,嗔怪道:“你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
  “提前打的还能叫惊喜吗?”他笑,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两人随意自在地聊天,范泛跟齐景说这两天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她不开心那些所谓亲戚阿姨的烦扰,也难受自己不能顺遂父母的心意做出他们想要的样子。
  “就是很为难。”范泛托腮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表达自己的心情,“我委屈不了自己,也做不到让父母满意。”
  奶茶放了那么久已经有些凉意,少了初始捧在手心里的温热,板栗和炸鸡块也吃得差不多,碎屑扔在桌子中间下面的垃圾桶里。
  范泛聊得随意,思绪想到哪说到哪,“诶,你这次出来你爸妈不会说你吗?”
  “没关系的。”齐景笑:“我跟他们说是去找朋友玩。”
  店内的灯光明亮,过分坦荡地照亮了屋内边角。说不清哪个瞬间不对味,范泛被齐景话里的“朋友”给刺了一下。
  其实说朋友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两人的关系无需刻意跟人说明。范泛相信依照齐景的性格,如果他的父母继续追问下去,他也会老实交代两人的真实关系。
  再者说,她也没向家里坦诚自己交男朋友,大家的关系还处在发展阶段,一切最好的走向便是顺其自然。
  道理都懂,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有时候情绪来得毫无根据,范泛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烦躁什么。似乎近来自己的心情很容易受到齐景的牵动,她没有安全感,对自己也不自信。常常会想如果齐景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对了,他之前又是为什么喜欢自己?
  这个问题一经存在,便像黑暗中忽然投注出来的一束灯光,霎时间照亮她心中所有纠结、难受的症结所在。
  她性格平庸、脑子也不聪明,甚至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都不能漂亮有力的还击回去。所以像这样的一个自己,他为什么喜欢呢?仅仅只是因为相貌一见钟情吗?那X大的美女更多,比自己气质好外形佳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
  为什么偏偏只是自己呢?
  范泛不喜欢把矛盾藏在心里,让它发烂发臭,直至最后一切都变为无法挽回的程度。她是第一次恋爱,也许给不起最好的,但总想给得起最真的。
  练习表情,尽量装作自然,范泛捏着奶茶吸管垂下头,尽量让自己的问题看起来漫不尽心。
  “齐景,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他被问得唐突,面上心虚一闪而过,大概没想到前一刻还在温/存,后一刻便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声音发飘,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大相信。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范泛嘴角的笑容忽地滞住。类似于这样的回答,她在电视小说里面也看过不少。然而所有不知缘由的喜欢都是在长此以往的相处下面,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对方身上从未察觉到好,然后细小的情/愫一点一点积水成渊,最后成了在某一刻决了的堤,这样喜欢才是毫无道理可讲。
  他们过往交集并无,又哪来情感积累。
  莫名其妙的开始,但范泛却能坦荡承认自己最初的确是被齐景的外貌所吸引,他每一样的神情形态都长在自己心动的点上。
  后来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他,喜欢他遇事不慌不乱,喜欢他不管工作还是学习时候的认真神态,喜欢他待人处事的礼貌淡然……甚至连他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观情绪,她也愿意一并仔细收藏,细心呵护。
  她能说出齐景一千个一百个好来,却不知道自己在齐景心中又是如何。
  他的回答云山雾罩,范泛看不清前方的路,不知道自己脚踩哪步会从悬崖跌落,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谈话不能深入,所有想不通的事情瞬间想通总感觉直白地残忍,她的口吻染上卑微,捏着奶茶杯的手加重力气,“那……你能说说你最喜欢我身上哪一点吗?”
  “范泛——”他也再求,“能别问了吗?”
  谈话好似摔碎一地的玻璃渣,拼凑不了原来的完整度。双人桌的空间比四人卡座更大更空旷,他们都不再说话,寂静沉默被无端放大。
  良久,具体也不知道有多久,范泛卡着嗓子尴尬又局促,她不敢抬头看齐景,只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把气氛搞得这样又僵又硬,对不起让你尴尬得厉害。
  奶茶店的墙壁旁边总会贴满许多人的便签留言,粉红、明黄还有青绿三种颜色零零碎碎铺满整面墙壁。
  算打发时间,越尴尬的场面越想找事让自己显得坦然。范泛认真地看着一条又一条的便签留言。
  有人盼望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人希冀高考能上一所自己心仪的大学……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也正因如此,墙壁上的留言许愿看起来更加纯粹赤诚。
  范泛也想拿笔写一两条心愿,但手刚抬起便又放下。算了算了,有什么值得写的呢?
  她听力不错,又或许店内顾客渐少,对面齐景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说两人现在的状态不是吵架也算冷战,但范泛憋不住心里的好奇,探长脖子伸过去看。
  齐景不遮不掩,写完后大方地递给范泛看——【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她听到他说:“等我有一天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我一定会说为什么喜欢你。但现在我只知道,我们就连名字都天生一对。”
  算了算了,范泛捏着便签笑,心里的一根弦绷断了线,喜欢这件事情谁也保证不了永远。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珍惜现在两人的心意相通呢?
  至于以后,便留给以后再说。
 
 
第45章 
  年关将近, 齐景也不能在范泛这里逗留太多时间。他说后天要走, 行程匆匆。
  初始还没感觉,回家以后范泛便开始后悔起来,后悔自己没好好珍惜时间, 光去注意一些不切实际的情绪。
  在一切没发生之前, 她的能力只允许她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 范泛第二天凌晨六点便爬起来去找齐景。她骗父母说要去刘清悠打寒假工的舞室看看,由于范泛寒假在家便没出去过,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是为了喝奶茶,范父范母知道她要出去找朋友自然举双手赞成。
  但撒谎还是心虚, 范泛出来以后, 便打电话给刘清悠叮嘱几句互相通了口风。
  “喂——”刘清悠声音懒懒的,明显刚从被窝里面挣扎出来。
  范泛不好意思多说,简单拜托:“清悠啊, 我跟我妈说来找你玩了。到时候时间要是太晚, 她们打电话问你的时候,你记得帮我打马虎眼啊。”
  “所以……”刘清悠拉长调子迷糊问道:“你要过来吗?”
  明显听的频道不再同个频率。
  范泛无奈,只能在刘清悠发起床气的边缘试探,“就是昨天齐景过来找我了,然后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所以就跟我爸妈说来找你玩。到时候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跟你在舞蹈室里,拜托拜托了!”
  对面听筒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刘清悠多少也清醒了点。她扒过床头柜上的闹钟嘟囔道:“你也真够厉害的,凌晨六点会男友,不冷吗?”
  小镇的凌晨六点天还没有完全亮透,黑沉沉的幕布压得只有一棵树的高度,晨光隐隐约约,却没有挣脱乌云的意思。风吹刮在脸上,冰棱子一样的疼。
  范泛往上拉了拉围巾,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没戴口罩也没戴手套。
  浑身都冷,但奇怪的是心窝暖和,像三月春天里小鸟扑腾着翅膀,迫不及待地往外飞翔。
  范泛不知道怎么跟刘清悠形容这种奇特又甜蜜的感觉,她简单回答:“冷,但很开心。要是张初之从X市来找你,我想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别!”她嚷开嗓子要范泛大呸三声,“快过年了不要乱说话,他来了我连家都不能准点回。”
  “啊?”
  刘清悠啧了一声,怪范泛懂装不懂,但刹那间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压小嗓门:“你跟齐景不会还没那个吧?”
  这神神秘秘的口吻,范泛要还没听出她的弦外之意,成/人向小说就算白看那么多本。
  纵使周边没人,脸也忍不住通红,范泛手揣衣兜,下巴往围巾里面埋了埋,又埋了埋,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双圆圆的眼睛。
  “哪有……哪有那么快?!”
  女孩小刷子一样郑重其事又害羞别扭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刘清悠只后悔没开启录音键,这酥软的音调要是以价定价该收多少。
  反正不管收费多少,刘清悠相信齐景一定愿意出。
  范泛没跟她多聊下去,简单一句天太冷便直接挂断电话,生生掐断她想要继续八卦的心思。
  *
  小镇地方小,旅馆也少,统共大的地方只有一家旅社,二十世纪初建成。这些年来人世迁移,旅馆两边的店面变了又变,唯独它还在。
  昏暗狭窄的楼梯甬道,踩在上面能听到木板咯吱咯吱的声响。走廊边上开了一扇窗,清晨的微光含蓄又朦胧,隐约只在地上淌了块亮。
  老板坐在柜台里头张大嘴巴打瞌睡,见范泛是来找人不开/房,没搭理她。光影朦胧,看不清楚,她只能摸着扶手往上走。还没迈开步子,倒先碰了一手的灰。
  说巧也巧,偏偏在这个时候,齐景推开房间门。他们一个站在房内往外望,一个站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往里探。
  目光相撞,范泛缩回脖子不好意思地笑:“吵到你了吧?”
  “没有,这里的房间不隔音。老板早上起来开门我就醒了。”
  他的鼻音重,单单穿了件毛衣就出来。范泛怕他着凉,催促齐景回到房间里面。
  关门落锁,他侧身将灯打开。长条白炽灯光简陋又暗淡,开了亮光也并不觉得明亮。
  范泛拉过一张木制的红漆椅子,身子刚坐下去便结结实实地冻了个激灵。还没缓过神来适应底下冰凉的温度,齐景便忽然把她拉起按到床铺坐下。
  他把椅子拖了几步,离范泛更近了些距离。
  “听声音你好像感冒了?”
  范泛拉过齐景的手,不凉但也没那么烫。
  他笑,昏暗的光里更显脸色苍白,眼睛底下晕开两抹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范泛不言不问,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齐景解释:“我不大习惯这里,所以失眠了。”
  范泛想起,小镇的冬天跟X市不同,一连好几个月都没出过一个太阳。雨倒经常地下,十天半个月,缠在云里飘在风中,粘附在屋子角落。她抓过被子摸一把,有点潮湿,想必味道也不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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