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加糖七分甜——钟虚三
时间:2019-03-27 09:49:27

  她对事业本来就没多大的野心,关于吃播也没想过自己以后要走多远的路,更何况现在时不时上来一个商家代言更让她的日子过得还算富足。
  旁边的麻辣烫底被姐弟两人正式打入冷宫,清汤锅底的食材煮得正是热闹。
  弟弟正吃着,口袋里面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喂了句,三言两语结束对话,跟范泛交代了句,“姐,我同学说书店练习册寒假打折促销,叫我一起跟着去买。”
  范泛点头。
  一个人吃了会儿,便将底下的火给关了。新开的自助餐厅食材不多,而且费用计算按竹签数来得,范泛考虑到弟弟的经济情况也没敢多拿。
  东西吃得差不多,范泛拎过旁边的炒板栗,沿着裂开的缝隙拨出香喷喷的一个。
  她正吃得欢快,桌上的手机忽然显示一则拨进来的视频通话。
 
 
第41章 
  视屏滴滴答答的来电提醒在餐厅里回荡, 范泛看着来电人的姓名显示, 一颗心就像刚从火锅里面烫了一圈捞出来一样,又红又辣。
  她从包中翻出耳机线,也来不及解开, 便匆忙/插/进手机里面, 然后点击确认, 齐景的脸在几秒的卡顿以后清晰起来。
  范泛的耳机刚刚解好,她迫不及待地戴上,脸上泛了一圈的红,暖白的灯光从上往下照, 餐桌上的火锅关掉了火, 但依然在旁边喘着水雾。
  两人虽然相距千山万水,但此刻却近得只剩一层屏幕。
  “你在做什么呢?”范泛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
  都说灯下看美人, 越看越有滋味, 齐景感叹这话没错,随手截了两张屏幕截图,“我放假一回来就呆在房间里面睡觉,期末考太忙太累,刚刚才醒。”
  他说话鼻音很重, 跟从前清丽干脆的嗓音不同, 浑身上下泛着股酥麻人的慵懒劲,尾音掐着颤在范泛耳朵里面飘,像撒娇, 挤出水的委屈味道。
  嗯,刚睡醒,又想她,当然委屈。
  范泛看到齐景的床头亮起一盏鸡蛋黄的小灯,柔和朦胧的光晕将他包裹在里面,半明半暗昏沉间他脆弱地就像一枚陶瓷制品,纯黑的额前碎发散在脸上,他忽然冲镜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范泛看他,莫名生出一种爱犊情谊,忍不住心疼道:“睡了一天没吃饭不饿吗?”
  齐景扬起脑袋,手机屏幕随着他的动作换着方向。范泛在摄像头的移动之中窥得他卧室里的半面墙纸,泼了墨又洗过水的灰,暮气沉沉,不见齐景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
  他就像身处泥潭之中,茕茕孑立,周身只剩下一盏小灯,苍白透明的面庞出现在屏幕里,他坐在床上,眯着眼睛冲范泛笑,三两个枕头滚在腰间怀里。
  范泛不喜欢这种阴郁风的家居装修,她试着提出建议,“你可以把卧室里的窗帘拉开,这样说不定心情会明朗点。”
  “嗯?”
  范泛自觉话题跳得太快,她笑着收回:“不是,我就觉得你卧室光线不太好,所以才会觉得没精神。”
  齐景环视一眼自己的房间,觉得她说的的确有理,但现在天黑,也没什么光线进来。他把心中的疑问同范泛说。
  范泛咬了一口板栗壳,顺着牙齿咬破的痕迹剥开,“你家应该不是住在什么别墅区吧?”
  齐景笑:“我家还没那么有钱。”
  “那你拉开窗帘试试。”
  他闻言拉开,灰白色的窗帘被堆在两边,清辉冷淡地月光从远处的楼顶落在他的床铺棉被上,万千灯火,来往车辆,远处能看到浩荡的江水奔流,哗哗声响从陆地涌向海边入口。一片烟火璀璨尽收尽齐景眼底。
  他从来都没在房间里面看过那么好的风光。
  “怎么样?”她的声音在空气中软软响起。
  齐景后知后觉,刚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视线落在范泛手上,他一转话题,“你吃的是什么?”
  本来聊得也很琐碎,范泛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带给齐景的感动,她晃了晃手中土黄/色的包装袋,红色的楷书字体如扇面一般缓缓展开,范泛扬起声调:“我在吃板栗呢!”
  板栗?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东门之栗。”
  范泛叹气;“齐景先生,你真的太看得起你女朋友了,我看着像是听过的样子吗?”
  这倒也是事实。
  齐景笑,眼睛底下溢出一塌糊涂的温柔,“这样吧,如果你肯请我吃板栗,我就把这典故告诉你。”
  范泛见他卖关子,也起了恶作剧的坏心思。她提起一边嘴角笑得很是奸/诈,摇晃手里的板栗袋,贱兮兮地说道:“来啊,来啊,你来得着我就请你吃。”
  然后当着他的面剥板栗,美滋滋地吃完一个又一个。
  嘻嘻嘻,就当欠揍的女朋友,反正他也打不着。
  *
  年关将至,亲戚来往络绎不绝。虽然不是正式拜年,但有的公司放假或者工厂休假,经常上门约范母出去逛街,或者闲坐在店里嗑瓜子聊天。
  范泛是个闷头不爱出门的性格,范母不喜欢。范父还在上班,弟弟被留在家里学习(实则偷偷打游戏),范泛被带到店里招揽生意,范母美名其曰锻炼性格。
  这还不如让她蹲在家里到点做饭,她在这一方面的天赋可是遗传她妈的。
  亲戚老友来了一堆,各种没见过几次面孔的叔叔阿姨买个油烟酱醋就得聊上许久。范泛笑不出来,范母暗地里推了她的胳膊肘一把,向来宠爱女儿的母亲此刻也拉下脸来。
  “见人的时候礼貌点,该叫的人要叫,我们这副食店有一半是做熟人生意,上来就是顾客。别天天跟见不得人一样。”
  “妈——”
  范母瞪了她一眼,“你还有几年就要出社会了,这别扭的性格怎么在工作里面混得开。就算不愿意也得去做,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当年也不是害羞的性格吗?你出去学校了还有谁体谅你。”
  父母总是这样,一厢情愿地盼望自己小孩能言会道,八面玲珑。偏巧范泛不是这样的性格,害羞内向似乎成了她的错,越不愿意同人交道便越是逼着她同人交道,不给缓冲也不顾及心情。
  范泛知道父母爱她,但有时候的确感到很累。
  两位穿红戴绿的阿姨在范母同范泛讲话间来到店里,范母刚开始挎着的一张脸,见到来人以后顿时像做了拉皮,笑容满面红光必现,拉着两人的手使劲晃着说道:“诶呦——好久不见!”
  “对呀对呀!好久不见!”
  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讲话就像京剧里的吊嗓子,一口气意蕴悠长,尖锐刺耳。范泛扯着嘴角站在范母后面笑,两位阿姨拿了一瓶酱油又拿一袋盐,在店里面挑挑拣拣,同范母聊着家常。
  “诶,这过年什么东西都要多买多备,来客什么也麻烦。年夜饭得自己做,大年三十估摸着早上四五点就要起床准备饭。”
  范母跟在后面问:“怎么那么早啊?”
  “我老公那人——”穿着红色棉袄的阿姨嘴巴一努,“工厂里放假整个人懒得跟头猪一样,现在孩子大三家里的负担也轻了不少,指望儿子过两年赚钱养他,现在都提前搞起了退休模式。”
  绿色风衣的阿姨轻轻一笑:“我家那位还不是一样的懒吗?什么都要我做。嘿!同样我天天上班那么辛苦,为什么大家一样放假,辛苦的是我!他倒会应,说年夜饭懒得做出去吃。呵!餐馆里头尽坑人,一桌子就那么几道菜几百一千就跟着扔进水漂里一样。我自己弄一大桌子不超过五百,能吃过整整一个年。家庭条件又不是很好过,一年到头挣那么几个钱不知道攒起来尽想着挥霍。我儿子明年开春要介绍对象,里里外外都要花钱,也不知道省点!”
  中年妇女聊不尽家长里短,说不完闲言琐碎。红袄绿风衣两位阿姨看了一眼范泛,呦呵一句问旁边的范母:“你女儿啊?”
  范母笑呵呵应了一声诶,一只手背地里将范泛往前推了几步,力道不温柔。范泛不情不愿扯着笑说了句,“阿姨好。”
  脑子全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后话。跟他们聊老公还是聊孩子,怪她太过年轻,得不出同理心,也怪她太过内向,说不了俏皮话。
  但中年阿姨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一颗白菜摆在面前都能扯出四十二样不同的花来,更何况是范泛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绿风衣的阿姨首先开口,对着范母恭维几句,“呦——你这孩子长得好,又乖又白净,不高也不矮,看着165对吧?”
  范母接口,“对呀,跟我差不多高。”
  “你们家也没有什么矮个。”红棉袄的阿姨发型赶着年关刚做,一圈圈卷毛就跟新春的鞭炮在她头发/炸/开了花,脑袋一晃一动,就跟火锅要下之前的羊肉卷,她轻推了一把范母胳膊,明明没人,偏要眯着眼睛小声道:
  “我前天看到隔壁人家的一个女儿,才上大一就有一米七,穿着高跟鞋都比男人高。我听他爸让她别穿什么高跟,说以后找不到男朋友。”
  “女孩子太高不好,傻大个一样。”绿风衣的阿姨摆手,转头问范泛,“诶,你工作了没有?”
  范泛客气回答:“才大二,还没工作。”
  “哦——”她也不管范泛对她态度是冷是热,大概都知道现在孩子不喜欢跟长辈交际,话对着范母说出口,“那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啊。”
  范母被问得唐突,楞着话音道:“还小呢,我不急。”
  “啧!”绿风衣的阿姨着急地挥手,“还不急啊!现在找男朋友,等到毕业工作一年就结婚。要真等到毕业以后再找,那就得拖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就不值钱了!”
  红棉袄的阿姨也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没错,我家闺女大学的时候不让她谈恋爱,现在让她带个男孩子回来都回不来。再拖几年,二十六眼看就要奔三了,谁还要?!”
  叽叽呱呱噼里啪啦。范泛无奈,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第42章 
  晚间回去的时候, 范泛跟范母发生了一场不小的矛盾。
  范父刚刚下班回来, 站在玄关处,脱掉一只鞋,视线揣揣地往屋里瞥一眼, 果断收回视线, 然后老实地脱掉自己另外一只鞋。
  客厅没有开灯, 范父给坐在客厅里的弟弟一个眼神示意,后者乖巧地走到电灯开关处,“啪——”地一声,泄/下满室亮堂。
  “怎么还没做饭?”范父清清嗓子, 暖场气氛, “是不是又要我做菜?”
  “你的厨艺还是省省吧!”范母靠在做沙发上一个呛声,“你女儿回来了,饭菜还能靠你那一两顿凑合吗?”
  唉, 夹在中间真难做人。范父摸头, 这母女俩以前不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吗?怎么今天气氛那么僵?
  他抛出一个眼神给自家儿子,然而对方耸肩摆手表明并不知情。他做出一个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示意范父少说几句以免殃及池鱼,无辜被骂。
  已经被骂的范父迅速get到儿子的意思。
  以前狭挤的客厅今天显得愈发空旷,母女两人一人坐在沙发一头, 范泛垂头揉着衣服布料, 褶皱攥在手里又被捋平,只剩痕迹。
  范母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你知不知道在亲戚面前不爱说话,背后得被人怎么嚼舌根。我认识一个跟你一样年龄的女生, 她也不喜欢在生人面前说话。结果呢?小镇上的中年妇女背地里都说她是不是有心理病。”
  “我觉得她们说的话很不尊重我,聊不到一块的人我不想勉强。”范泛解释,声音不大,但含着股难以商量的倔强。
  范母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这个世界哪有你想不想勉强!我跟你爸又护不了你一辈子,以后工作难道是你去挑跟谁合得来合不来的吗?那么大了,也该懂事了吧?”
  范父从厨房里煮完饭出来,跟着劝道:“好了好了,范泛跟我们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思想当然不一样,有些观念聊不到一块也不能勉强。”
  “你还说!”范母转脸对范父说道:“孩子从小就是被你给惯没用的。要是有条件有能力,我也愿意养我女儿一辈子,谁愿意她这样出去看别人脸色。但我们家没办法啊,不逼她一把以后社会怎么生存?家里也就算了,在外面谁愿意迁就她的性格。”
  范父没说话,叹了口气。
  亲情就是这样,自相矛盾又无可奈何。
  客厅一时有点安静,范父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对范泛说道:“你们大三是可以去考教师资格证的对吗?”
  范泛点头。
  “那你大三的时候去考一个,我堂哥今天答应我,等你毕业以后就把你弄到市里的高中里面去教书。那里应该工资不错,也比较单纯了。不然现在二本毕业出来,工作多难找。”
  范泛还没回答,范母便比她还着急地追问道:“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都不肯的吗?”
  “能怎么办。”范父挠头,“当然是一直求着人家,再说上次你不是特意做了几根腊肠送到他家吗?他儿媳妇怀孕嘴馋,让你再做一点送去。”
  懒了一段时间的范母头直点,爽快答应:“好啊好啊,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农村里面自己做的干野菜。现在人大鱼大肉吃惯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送他们一些农家野菜反而更显我们诚心实在。”
  她又转头冲着范泛,完全没有之前愤怒的气焰,“你啊,在学校里好好读书才是正道。工作的事情,我跟你爸也帮你找了很多亲戚朋友帮忙。实在不行,最下策的下策就是跟你大表哥一起去G市,看他能不能在他上班的公司里找一份轻松活给你干。”
  大表哥算是从小镇里出去的第一人,向来心高气傲,对于范母这样的姨妈亲戚一直都不放在眼里。虽然是长辈,说话却是爱理不理。
  范母也一直不喜欢他,除了逢年过节基本没有来往。
  范泛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自己不知道不知情的背后,父母因为她工作的事情愁得提前求人帮忙。她知道在工作还没完全落实之前,父母不知道要替自己承下多少的人情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