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化妆包,塞/进范泛怀里,“吃完饭好好给自己化个淡妆,女孩子再不开心也不能忘了美丽。”
范泛点头,端起小米粥饮下一口,通身的暖意驱散了早春清晨带来的湿冷。胃好过许多,范泛再咽下一口。
上午八点太阳已经出来,模糊的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春日的天气阴晴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天下起连绵雨。
李子姐开车带范泛来到一栋小楼前。楼房看起来有了些年岁,深绿色的爬墙虎长满了整片墙,后院青草茂盛疯长,只余一块水泥地让李子姐停车。
她从驾驶座下来对范泛笑:“这房子是我外公外婆的,虽然给了我,但因为没时间,所以都是一年来一次。”
范泛从副驾驶座钻下车,蜷缩一段时间身子早已僵得难受,她慢悠悠地伸长了一个懒腰。
视线环绕,范泛看到墙角有片专门种花的地。只不过没人打理,环境寥落,大部分都地盘几乎被青草占领,粉红的蔷薇花依靠墙角开放,杜鹃也有,只不过开得不大灿烂。
李子姐带范泛进到房子里面,开窗透气,家具都用防尘罩全部包上,脚下的木质地板落了层厚重的灰。
阳光从窗台落下,细小的尘埃颗粒在空中飞舞。
还没做什么,光是开窗揭开防尘罩,两人便累得都摊在沙发上。
背后团了点汗,范泛李子姐相视一笑。活动一会儿,范泛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饮多了桃花酒,从脸颊醉到脖颈。
两人没休息多长时间,门铃便叮铃叮铃地响起来。
范泛起身开门,看到一位小眼长脸的姑娘,眉毛淡得看不出,一条马尾辫活泼地甩在脑后。长得很有喜感。
姑娘冲她笑,右侧露出一颗小虎牙,“不好意思,这里有点偏,找来需要花点时间。”
范泛在她身上见到与自己相似的局促感,都是对陌生环境陌生人的下意识害怕。
范泛让自己看起来更坦然,拉开门语气温柔:“进来吧,我们也迟到了一小会儿。”
从鞋柜上面拿出一瓶矿泉水,范泛在女孩进来以后递给她。这些都是以前家里来客人父母的招待方式,她只是在模仿,学着过去听到的口气说道:
“这里很简陋,没什么开水,先将就一下。”
姑娘接过矿泉水瓶,脸上绽开更自然的笑脸:“谢谢!”
声音清脆响亮,像饼干一口咬下干脆利落。
范泛也很开心,好像跟陌生人主动交往也没那么困难 。
第53章
张初之拎着盒饭从餐馆出来, 大中午又是一个不透气的阴沉天, 油烟喧嚣跟薄雾融在一起。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穿过街巷,爬上楼梯, 到第三层楼的时候, 一把踢开齐景房间没合上的门。
不大的客厅烟雾环绕, 玄关靠墙的镜子被衣服挡住封起。张初之低下头,看见齐景正靠在墙角抽烟。
他忍不住又爆了句脏话,把盒饭放在茶几上,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 有雨丝飘进,无根无源,打在身上沁心的凉。
简单弄完这些, 他搬张椅子到齐景面前, 轻踹一下他的膝盖,后者不做理会,抽了口烟。
张初之看他衣服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换,皱巴巴地穿在身上,胡子拉茬, 气色也不好, 脸白得像墙,不带半点颜色。
他就纳闷了,低头倒吸口气:“至于吗!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又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
“不至于。”齐景声音很低,他苦笑一声:“我只是看不起自己。”
“这件事情如果说开了,会简单很多。但我就是逃避,不愿意面对。”
如果一个人陷于泥潭之中,不知来路何方,也不知去处如何,那点拨帮助的确能散开迷雾。
但齐景不同,他知道自己弱/根在哪,却不愿面对。
像一个装睡的人,张初之叫不醒他。
“可真是——”能感叹的只剩这句。
往昔种种,张初之想起,那时候齐景减肥他也不太看好。
体重的减轻是一个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过程,日日夜夜在坚持中看不到希望,又不断地自我否定,和外界打击。
以为身体瘦下来能给自己带来解放,却不知道在这一过程中,齐景早已将自己关进了内心的囚牢,钥匙不知道被丢在什么地方,他所谓的救赎便是再也不回头。
凡事种种皆有因果。张初之不知道齐景什么时候不吃晚餐,按他的话说饿一顿也不伤胃。后来便是中餐,由一盘不加盐不加油只是烫过开水的青菜,到一个苹果,最后沦为一杯打好的蔬菜汁。
后来便知道他患上了厌食症,还伴着轻度抑郁。
张初之不理解痛苦是什么形状,他只知道没人能舒缓齐景的难受,自己闷在心里,不说出来,于是情绪腐烂发臭。
“你该说出来的。”张初之夺过他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扔在地上。
齐景抬头看他,眼眸沉重只是不言。
“对自己坦诚才能快乐。”说完以后,他拍拍好友的肩,起身带门离去。
*
“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编剧小夏看着窗外楞楞问道,然后叹了口气,“讨厌的梅雨季节!”
小夏是给范泛微博视频编写剧本大纲的工作人员,她跟范泛两人年龄相近,兴趣相投,拘谨不到五分钟便热络起来。
范泛倒很习惯天气的阴晴不定,一边收拾中午吃完的便当盒,一边同小夏搭话。
李子姐在一旁跟家政联系,电话找了好几个,都嫌地方偏不愿来,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又各种抬价钱做协商。
电话里面□□短炮,范泛只能帮忙收拾着点。
“诶!对了,范泛——”小夏问道:“跟你聊了那么久,还没聊到关键地方呢?就是视频你有什么想法吗?”
范泛歪头思考片刻,然后冲小夏吐舌抱歉道:“还真没有。”
“唉——”又是一声来自少女的惆怅叹息,“我真的超级讨厌下雨天,一到这种湿漉漉的时候,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现在能想到的都是很丧很悲伤的故事,但你们微博视频第一炮,怎么说也得来个讨喜活泼的吧!”
“其实下雨天也没那么糟糕。”范泛应道。
小夏来了兴趣,侧头冲她努嘴,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哦我仿佛嗅到了故事的味道。”
范泛没有回答,她顿下手中的动作,抬眼顺着窗户望去,雨滴细密,落在玻璃上凝结成透明晶莹的块状物。
“灯光,雨天,还有昏暗的房间,我怎么以前没意识到跟他在一起的亲密时间里,大部分都在下雨。”
夜晚雨幕里的汽车,清晨旅馆的床上,还有便利店的屋檐下,雨水将他们困在世界一角,他们肆无忌惮地分享彼此。
范泛声音不大,但小夏却耳朵尖,眼珠一转,打了个响指兴奋道:“啊!我知道要写什么了!”
范泛收回飘荡的视线和思绪,问她:“写什么?”
“范泛,第一期的视频主题就做巧克力蛋糕。毕竟爱情就像巧克力,苦涩中带着甜蜜。然后就是下雨天你跟男友吵架冷战,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做蛋糕想念两人从前种种……”
范泛犯难:“那这样不是还要找男演员吗?”
“这倒不必。”小夏挥手,“到时候随便让我们工作室的男生出个不露脸的镜头就好。刚刚我说的只是大概,等回去就写具体细节。如果你们觉得差不多,下周三就可以进行拍摄工作。”
李子姐这边也挂断电话,过来抱怨说家政人员不好找,现在懒人太多,地方稍微偏点就不远过来,还是加了好几百才不情不愿接了这单生意。
小夏在旁边跟李子姐搭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范泛走到窗户边上,看前面高架桥上有动车经过,呼啸而过的声音带来渺茫虚幻的感动。天上云层与空中的雾融在一起,世界团成一个整体,她拿出手机拍下一张。
没有喜欢照相的习惯,只不过与他在一起总想着事事分享,遇到有意思好玩或者有感触的画面总会拍下发给齐景。不用语言聊天解释,也不用等他的刻意回复,范泛知道他懂得。
也从来没发觉这是养成的习惯,只觉得顺手。范泛摁掉手机熄屏,他还没联系自己,也许想继续将这段关系糊涂下去。
范泛记起昨晚看到一个国外女生的分手视频,从画面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生还爱那个男孩,男孩也喜欢她。
但尽管这样,女孩还是选择分手,两人好聚好散,还录了个视频做纪念。
下面评论有人不解,有人发问,范泛看到一条评论,印象深刻。
【男孩很忙,经常忽视了女孩对她也冷淡很多。女孩忍不住啰嗦抱怨,男孩心情更烦。女孩发现两人的关系在往越来越糟糕的地方发展,于是跟他分手及时止损。】
相爱成为不了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范泛叹口气,从心里感受到相似的疲惫。
*
下午忙完以后,小夏开着她的小型迷你车回去,李子姐送范泛回校园。
暮色渗透沉重,天空万分难得出现了月亮。一轮清浅的光辉撒在地上,楼角道路都浸在光里。
李子姐说明天要忙房子的清理打扫,“你不用过来,这几天好好休息,下周拍摄保持一个不需要化妆也能有的好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她意有所指,却又不说破,点明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同时也给范泛足有的面子。
范泛道了声谢,便从车上下来。
车子停在学生街的街口。这个时间点晚饭刚刚过去,人群散得差不多,闲逛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
李子姐车子开动,缓慢地往回家的方向挪去。
范泛深吸口气,口袋里面是刘清悠的微信消息传来。
【范泛,四级成绩出来了!】
心脏因为这句话猛地一缩,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缠成团也愈发难受。
下一句刘清悠继续给她更强烈的暴/击。
【你的成绩我帮你查了!】
好讨厌感叹号啊!范泛半天不知道回什么,手指在输入框里来回停顿打字又删除,嘴巴发干,她想着不管最后结果怎样都得买瓶水喝。
但刘清悠这货半天又没有了消息。范泛耐不住,发了三个问号过去。
刘清悠【我以为你没看手机,就想不要那么快告诉你成绩。等先互动再说。】
范泛“……”打你哦还互动!
范泛【快点说啦!不要再卖关子了!】
刘清悠知道她的急迫,也不再隐瞒,很快将成绩发过来。
刚开始范泛以为自己眼花,站在原反复确认好几遍——数字排列没错,自己虽然近视但还没瞎。
她又看一遍重新确认——450。真的没错。
她四级过了!!!
脑子因为这个认知陷入一片兴奋的空白,喜悦还没来得及放出烟花,她却恢复到了冷静状态。
这个成绩不是她一个人的成果。
如果没有齐景,她可能连查成绩的紧张心情都不会有。照样懒懒散散,连看都不看,嘟囔句英语不好,下次再来。
然后照样将时间消磨在手机小说还有电视剧里。
他向上进取,面对目标不骄不躁,也从来都没有自我怀疑。
这一直都是范泛很佩服也很爱慕的一点。
是他一直在备考过程中对范泛说一定能过,也是他在所有漫长枯燥的学习过程中始终陪伴……
范泛想将这个消息告诉齐景,也许他知道会比自己更高兴吧。
心思千回百转,中午还在纠结要不要放弃,现在又因为一点触动为他软为一滩水。
往前几步,还没走动,身旁暗黑的小巷中忽然传来一道女生的声音。范泛听着,脚步黏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
“齐景,我知道你不喜欢范泛!你跟她在一起真的快乐吗?”
第54章
齐景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白心洁。
她像刻意蹲守在他的住的楼房底下。齐景觉得厌烦, 怎么B市不早点开学。
视而不见, 齐景对她连招呼都不想打。侧身过去不看一眼,却不料她忽然伸手拽住齐景的胳膊。
“齐景,我知道你不喜欢范泛!你跟她在一起真的快乐吗?”
他差点爆了句粗。
巷子里面并不宽阔, 狭窄的一条, 旁边是一堵灰色水泥墙, 挡住天空隔绝外界,路灯罩坏掉,光散成蝉翼翅膀般透明薄弱的一片。
齐景语气更糟,他冷眼看向白心洁, 吐出两个字:“放手。”
白心洁自然不肯, 拽得更紧。
齐景此刻也懒得跟她讲什么绅士风度,从前的好感在她一次一次作妖伤害中消失殆尽。厌恶就像爬墙虎,将他的心遍布得满满当当。
他开始后悔, 从前是有多瞎, 才会喜欢这样的人!
手一扫,白心洁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齐景躲得更远,怕沾上她的半分。
冷冷开口,齐景的声音沾染上早春的寒意: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的话让白心洁下意识颤抖了下身子, 但她却依然嘴硬:“没有!”
“算了吧——”他嗤笑一声:“你过来找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当然,现在因为得不到你又多了一份不甘心。”
他三言两语点破白心洁的小心思, 她心虚愣神。
齐景随意地依靠在墙面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橙黄的灯光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亮起又熄灭。
他的声音伴着夜色而来,沉重深厚,像一双无形的手掐住白心洁的脖颈,让她呼吸不得。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什么耐心。如果不想倒霉,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淬了冰的威胁让白心洁打了个寒颤,但她脸上还是保持微笑,试探问道:“你总不会打女人吧?”
他从身上摸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点上。
白色衬衫还没全扣好,靠近衣领的地方敞开,风吹过他的头发,乱了发型,齐景笑,嘴边溢出颓丧的痞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