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正阳笑了一声,把酒接过来,放在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抬起眼皮慢悠悠的环视了周围人一圈,脸上分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无端透出压力:“都知道了吧?”
纪泽他们几个连忙点头:“知道了。嫂子,这才是我们的嫂子。以后逢人就打招呼,绝对忘不了。”
季寒枝觉得如芒在背,不安的拽住骆正阳的衣服,俯身说:“什么时候回去?”
一屋子人开始玩游戏,还有几个女生,带着敌意的眼神一直往这里飘,纷纷想着,那女生从来没有见过,打扮的这么素净,怎么?觉得自己是人间仙子?肯定有心机。
骆正阳却表现的如鱼得水一片轻松,明明听见了她的话,却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
循环播放的音乐声音的确震耳欲聋,季寒枝一张脸上皱皱巴巴,离近了他加大音量:“我说,什么时候能离开?”
骆正阳起了坏心:“你就不能大点声吗?”
季寒枝愣住,叹了口气,俯在他的耳朵边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我说,什么时候,能离开!”
她一俯身,胸前的柔软不可避免的蹭到了他的肩膀。骆正阳身上一僵,目光像是浸了墨水。他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香味儿,桃子味的。他往右边转过头去,下巴紧绷着蹭过季寒枝的唇角,浅浅的一下。
季寒枝唉哟了声,脸上泛红,连忙往后躲,骆正阳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把小姑娘往自己怀里带,低声耳语:“走什么?这才几点?”
包厢里灯光昏暗,他们两个隐藏在黑暗里。
季寒枝结结巴巴想着推开他的胸膛:“太晚了不行。我妈妈会锁门的。”
骆正阳嘴角带着笑,伸出手来揉乱了她的头发,那笑容活生生的像个地痞无赖:“怕什么?你是怕回不了家是在不行就跟着我回去,有我睡的地方就有你睡的地方……嗯?”
季寒枝憋红了脸,拍掉了他的手,却声若蚊蝇:“你别,别乱说话!”
他一看见她就想笑。
受不了了,太可爱了。
心尖上越来越痒,从胸膛传到四肢百骸。骆正阳加大力气搂住她,脑袋里很乱,唯独她的脸庞却是清晰的。小小的一团,忍不住抱在怀里啄一口。他的手指尖拖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黑葡萄一样清澈透亮,也很慌乱,像是落进陷阱里的小兽,还做着无所谓的挣扎。
差几厘米亲上去的时候,纪泽啪的一声打开了灯,拍了拍手:“这么着太没意思了。要不来玩个游戏?”
季寒枝一把推开他,低头慌乱的整理着头发。
骆正阳恨不得给纪泽几个大嘴巴子,灯开了,她又那么害羞,刚刚明明马上成功了!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抱着肩膀冷冷的睥睨纪泽:“玩什么?多大的人了还玩?”
静了几秒,其他人连忙来打圆场,一呼百应着:“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桌游?”
纪泽看着骆正阳的脸色行事,摇了摇头:“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俗不俗?今天我们来玩个新奇的东西。”
说着,就拿出了一副纸牌。很简单,里面只有五十张牌。四十张空白的,剩下的是五对颜色一样的。抽中一样颜色的两个人,要听从游戏的发起者做一件事情,不允许耍赖。
听完,季寒枝立即摆了摆手:“我还是不玩了,我不太会。”
纪泽跟个人精似的:“诶,我说小嫂子,这话你就错了。我们谁都不会,起跑线都是一样的,你怕什么?”
季寒枝一噎,仍然有些拒绝,骆正阳脸上淡淡的,拉着她的手,把她的小拳头包在手掌心里:“开始吧。”
她算了算,抽中同一个颜色的几率并不太大,就算是发生了小概率事件,倒霉的那个也不一定是她。果然,第一轮的时候恰巧抽中了一对情侣,女生大大咧咧的,很放的开。纪泽他们几个起哄,在卡片上找到了相应的游戏方式——亲吻一分钟。
女生丝毫不怯场,拎着男生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嘴唇就那么亲了上去。季寒枝立即扭过脑袋看着窗外,屋里气氛十分火热,起哄声,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她暗自诧异,这玩的也太大了。
窗外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光晕。季寒枝透过窗户看见了身后的骆正阳。他正拿着高脚杯喝酒,面色依旧是疏离冷淡的,透露出一点点矜贵,和火热的气氛完全不相符。玻璃窗上映出他的侧脸,线条丝毫不柔和,冷而硬。黑色高领毛衣,修长的手指托着酒杯。好像瞬间变得成熟。
都是假象,他明明幼稚的要死。季寒枝立即收回视线。
一分钟过得很快,女生气喘吁吁的放开男生。女生面色平和,男生却涨红了脸,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纪泽立即反应过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手:“好!不愧是我霜姐,就是爽快!”
季寒枝看见男生脖子根儿都红透了,愣了几分钟,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了出去。那个被叫做霜姐的女生摸了摸下巴,狡黠的眨了眨眼,红唇一扬露出微笑:“失陪失陪。”
骆正阳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抽出来,慢慢的,温柔的摩挲着,然后再和她十指相扣:“看什么那么入迷?”
季寒枝摇头:“没看什么。”
骆正阳压低声音离她很近:“你在看别的男生?”
季寒枝诧异望着他:“没。”
骆正阳叹了口气,继续小声说:“别在我面前盯着别人看。嗯?我会吃醋的。我吃醋就会很难受,我难受了你也不好过,你忍心?”
季寒枝有一瞬间的思绪放空。
他有的时候真的令人感觉到陌生。就像是身体里隐藏着两个人格,一个幼稚的要死,一个却是阴森森,像是个不动声色的魔鬼。魔鬼之所以会被称为魔鬼,是因为总是不择手段,不动声色的使人沉溺其中。
季寒枝莫名感到一股惧意。她抿唇盯着他,想要把手指抽出来。骆正阳却越攥越紧。
纪泽开始圆场:“阳哥,您别那么着急嘛。第二场开始,快快快,拿牌。”
骆正阳点了点头,不紧不慢抽出两张纸牌,一张反扣在自己面前,另一张用指尖轻轻捻起递给了季寒枝。
季寒枝忽然浑身发冷。她轻微打了个哆嗦,十分有压力的把牌接过来。翻开,深紫色的。
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他的不可能是同一个颜色。
骆正阳看了她一眼,才低头把自己面前的那张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
☆、第 38 章
包厢静了三秒, 毫无疑问, 翻开的那一张纸牌正面是紫色的花纹。
手里的纸牌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季寒枝瞪圆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唇畔不自觉的颤抖着:“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怎么不应该?”骆正阳偏过头望向她, 眼底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一切皆有可能。”
他敛了敛眼皮,叹了口气, 手腕一动, 手掌里的两张牌其中一张被卷到袖口里。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 眼神明亮炙热的可怕:“见笑。”
纪泽他们几个目瞪口呆,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很快纪泽重新反应过来,感慨颇多:“阳哥,您这深藏不露啊。来来来, 挑惩罚哦。”
都是半大的小伙子, 都揣着坏心要看骆正阳的热闹。骆正阳一副任君随意的姿态, 懒散的倚在沙发上:“好。”
季寒枝被吓的站起来, 被骆正阳拉住坐在他身旁。她支支吾吾:“一定得这样吗?可是,这……”
她话还没说完,纪泽照着卡片开始念:“第一,舌吻五分钟!”
周围人起哄:“这个好!就这个!”
纪泽一脸坏笑:“第二个,互相喂车厘子!不能用手!”
周围人又煽风点火:“好好好,这个也不错。”
“第三, 咬饼干,必须吃干净怎么样?”
一个比一个超出季寒枝的想像,她很窘迫,脸皮红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明明没有喝酒,感觉就像是喝醉了,周围是乱纷纷的起哄,一声一声的很刺耳,季寒枝觉得头晕,眼前都是活蹦乱跳的星星,她小幅度拽了拽骆正阳的袖子:“时间不早了,能送我回去吗?”
骆正阳黑漆漆的眸子里有她的倒影:“累了?”
他的声音一向很低,现在这种情况又故意压低,像是带着蛊惑。季寒枝不得不迫于压力求他,毕竟她脸皮很薄。“对,我有点头晕。”
骆正阳笑了一声,攥着她的手站起来,矜持的点了点头:“她累了,要走。你们继续。”
纪泽诶了一声:“怎么着,这惩罚还没进行呢!”
骆正阳已经推开门,往后看了眼,纪泽立马识趣的不说话了,关上门,瘫在沙发上灌了瓶带酒精的汽水儿灌进嘴里。
有人问他:“诶,泽哥,你猜猜阳哥这回女朋友能谈多久?”
纪泽脑袋瓜子往右转圈,白了那人一眼:“有点眼力见儿吗你,你见过阳哥谈过女朋友吗?”
那人想了想,老实摇头:“这倒没。”
纪泽:“那不得了,我早就说过了,咱们阳哥算是栽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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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面,吹了点风,季寒枝感觉有点清醒了,她的手还被骆正阳攥着。她眨眼,想要把手收回来,骆正阳把外套重新套在她身上,又笑:“冷吗?”
季寒枝摇头。
骆正阳叹了口气,牵着她走到地下停车场。
现在估计是八点多钟,一般下了晚自习的时间。酒吧里面很吵,门外就像是两个世界,浓浓的夜色之下,临街的路灯照射出柔和的暖橙色灯光。路边的绿化树上叶子都掉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摇曳。
停车场里没人,很冷,空荡荡的。
骆正阳没骑机车,他开了一辆汽车。外观低调,季寒枝虽不懂车,但也觉得格调不低。她只是惊讶,有些不相信:“这是你的车?可是你明明是未成年人,哪里来的驾驶本?”
骆正阳把副驾驶车门打开,安慰:“大小姐,相信我。嗯?”
还没等她说话,骆正阳就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季寒枝心惊胆战的系上安全带。她胆子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劝他:“你能行吗?要不然我们还是打车走吧。”
骆正阳启动汽车,一脚踩下油门,他开的猛,却很稳。季寒枝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赶紧拽住安全带,却听见他说:“你知不知道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啊?”季寒枝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骆正阳看她一副纯洁又胆战心惊的样子,脚下不由得放慢了速度,路灯像是一颗一颗的流星向后缩。见他没有继续说话,季寒枝索性不再继续看他,转脑袋看向窗外。她托着下巴,迷茫的看着窗户外边一闪而过的夜景发呆。
她觉得闷,就降下来了一小点窗户,夜风就乘机钻进来,吹动发丝,骆正阳觉得一车厢都是她桃子味洗发水的味道。他诶了声:“冷吗?窗户放那么低。”
季寒枝正在盯着窗户外面发呆,听不见他的声音。
骆正阳不虞的收回视线,用力磨了磨牙。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他越想越愤愤不平,咬着牙不说话,踩下油门,车速越来越快。
这个时间段宁城的车不算少,道路还算是流通。前面有车就超过去,没车就一直加速。季寒枝察觉出来了车速很快,脸色也变了:“你开慢点!这么快容易出事。”
呀,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骆正阳不紧不慢的换了只手,袖口上的袖子黑亮亮的。他笑了下,扭头看向她:“把窗户放下来。”
季寒枝摸不到头脑,还是听话的把窗户放下来,紧紧的握住安全带:“你开慢点吧。”
骆正阳却一直加速,车窗外的景物向后飞逝。他享受这种速度,看着前面通畅的路面。车速越快,他的心脏跳动的就越快。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瞟了一眼季寒枝吓的发白的脸色,骆正阳忽然问:“你喜欢我吗?”
季寒枝紧紧的盯着前面玻璃看着路况,生怕前面忽然出现车辆。速度太快了,实在是太危险,她声音都变了:“你开慢点!你超速了,很危险。”
骆正阳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湿濡的,柔软却又带着一层盔甲,很漂亮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一定是会说话,比方说现在,一定在说让他开慢点。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总是能带给人惊喜。但是她为什么不回答呢骆正阳想不明白,开车速度上升,还是问她:“你喜欢我吗?”
他真轴!八百头驴都拉不回来。难道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就要一起去死吗?她还没活够!她也怕死。想到这里,季寒枝惊恐的咽了咽口水,点头小声说:“喜欢。”
骆正阳歪了歪脑袋:“我听不见。”
季寒枝加大音量:“喜欢!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他这才满意了,伸出长长的一条胳膊,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你能开慢点了吗?”她问。
“怕什么?你还不相信我?要死,也是一起……”
季寒枝连忙打断:“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几岁天天想这种话。”
话说到了这里,骆正阳还真的想过去死。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爸爸在外边有女人,他妈妈在外边有男人。当时骆正阳很不明白,难道他就是一个多余的,该被抛弃的垃圾他被扔给外婆,每月有充足的生活费。别的小朋友都笑话他,有娘生没娘养,连爸爸都没有。每当这个时候,骆正阳就会很平静,小孩子骂完了之后,他才会发狠,抡起拳头来打人。
因为只有打架了之后,老师才会叫家长。骆钟明和蒋妤可能会出现,但大多数时候,出现的仍然是外婆。
他当时就想了,如果死了,会有人担心吗?
想到这里,骆正阳思绪放空,握在方向盘上面的手指颤抖着,藏在袖口里的手腕青筋暴露。他隐藏的很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季寒枝壮了壮胆子,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控诉:“我作业都没写完就被你拐出来,在酒吧里吸二手烟,这么晚了都没回家,我说什么了我?你还在这要死要活的。你慢点,听见了吗!我说你开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