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这个,周厌语在一中并不大受欢迎。
或者说,许多人都宁愿避着周厌语走。
因为周厌语跟顾弥是好朋友,全一中都知道。
而顾弥二中女校霸的身份,L市所有高中的学生都知道。
排队领书的人形队里有个姑娘认出了顾弥,小声惊呼了一句,于是顾弥和周厌语前面的队伍很快就分散开了,特别主动地给周厌语两人让开了道。
领完书,周厌语特别感慨:“我就喜欢跟你一起领书,下学期还要麻烦你了哦。”
顾弥:“……”
这种被人避之如蛇蝎的感觉,估计也就只有周厌语这种奇葩,才会不仅不感到忧伤反而感觉十分享受了。
领完书交完学费基本就没别的什么事了,赵姨拉着顾弥回家,她们家还有些生意要做,而且顾弥还要继续去咖啡店上班。
周厌语整理好书桌,同桌张惜蔚抱着厚厚一摞书来了。
张惜蔚一个人,身体又娇小,同桌一学期,周厌语也知道张惜蔚性格内向,在班里几乎不跟人说话。
这会儿班里人都在忙,也没人注意张惜蔚。
周厌语看见她累得脸微红,下意识伸出手想帮她分担一点儿,张惜蔚却突然后退一步,颇有些惊恐地看着她。
周厌语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又生硬地折返回来。
她都忘了她在一中早就已经恶名在外。
她侧过身,让开一条道。
张惜蔚小心翼翼绕过她进了里面的桌位。
十三班班主任奉行身高排座位的原则,前两排几乎被女生霸占,零星俩个个儿不高的男生夹在中间,倒意外有几分排宝的意味。
除了按身高排座位,班主任还会每个月都平移着调整座位,就是按竖列平移。
班里学生分四大列,一列两小纵行,每个月月末,从靠门那一大排开始整体向内平移。
上学期末,正好周厌语所在的这一大列平移到靠窗的那堵墙边儿,张惜蔚坐靠墙的里面座位,周厌语坐外面儿。
张惜蔚进去后,周厌语就去了厕所洗手。
她离开之后,前排一个女生回头看张惜蔚,语气古怪:“你刚才怎么表现得那么明显?”
明显很害怕周厌语,害怕那个坐了一整个学期的同桌。
张惜蔚低着头不说话。
那女生自言自语似的说:“要是惹恼了她,二中那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惜蔚眼睫一颤,暗暗攥紧了手指头。
开学第一节课基本都是班会课。
十三班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叫姜正尧,中年男人,略微发福,脾气很好,就是有点啰嗦,一节班会课讲了大半节的寒假天气。
学生越听越没劲。
他们早就得知班里这学期要转来一个新同学,原本个个都期待不已,尤其是女生,巴不得来的是个横扫千军的大帅比。
真可谓是等到望眼欲穿。
结果没想到第一节课又是听老姜唠叨,转校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终于,姗姗来迟的某位转校生,在众人快要睡着的期待下,不紧不慢地敲响十三班的门。
天气还是有点儿冷,班里的门都是关着的,空调温度不算太高。
坐第一位的女生仿佛有所感觉,几乎在门响第二声就迅速伸手拉开了门,看见外面站着的男生,眼睛顿时一亮。
“哗”
此起彼伏的女生惊叹声。
不得了,这个转校生长得太好看了,简直是那种一抬眼就能把一中校草排行榜给整个儿踢下去的存在。
“抱歉,老师,刚刚领书的人有点儿多,耽搁了几分钟。”
懒洋洋的音调。
男生站在门口,站姿端正,身形挺拔。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拉链规规矩矩拉到最上面,遮住青涩的喉结,下颌微微露出来。
他的怀里抱着一沓书,最上面那本是物理,摞到胸前,头发干净乌黑,狭长眼尾生着似有若无的笑,面相极容易讨人好感。
姜正尧看见他,连忙让他进来,一边示意大家安静,一边介绍。
“这是我们班今年的转校生,叫谢酌,从N市转过来的。N市和咱们市离得有点儿远,谢同学来了咱们班,大家就都是好朋友,记得要多多照顾新同学,不可以欺负新同学,知道吗?”
“知道了——”拖长音调的回答,女声居多。
姜正尧又说:“那,谢酌同学先做个自我介绍?”
谢酌抱着书站上讲台,笑眯眯地做自我介绍。
“谢酌,旧时王谢的谢,壶觞自酌的酌。”
谢酌往讲台下面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在靠窗那堵墙的第二排座位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周厌语低头翻了翻语文书。
谢酌身高拔尖,放眼整个十三班,几乎找不到比他还高的学生,于是这座位就不太好安排了。
姜正尧没想到转校生居然这么高,原本是打算在第一排前面加个座位,空座位都已经加好了,就在周厌语那排的第一位。
不成想,对方身高实在突出,放第一位,太遮女同学的视线了。
姜正尧有些犹豫。
倒是谢酌,一眼看见墙边最后排还有点儿空,以及靠窗边那个空座位,一瞬间就明白班主任在想什么。
他主动提出去后面坐,反正对他来说,坐哪儿都一样,况且,最后一排更自由。
姜正尧犹豫一会儿,同意了。
谢酌走下讲台,将书放进桌肚里,把凳子倒放到桌面上,轻轻松松搬着桌子就往过道走。
走到第二排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全班都在盯着他看,有点好奇他为什么停下。
谢酌顶着一脸懒洋洋的笑,向周厌语的桌前倾了倾身,声音不高也不低。
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却不亚于一颗深水鱼雷,几乎炸平整个班。
他说:“妹妹,能搭把手帮哥哥搬个板凳么?”
作者有话要说:
鸽以前高中三年,永远都是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平移来平移去,靠边两排吧,黑板反光,中间两排吧,吸粉笔灰。三年,是如此的令人心痛。
第5章 护短05
妹妹。
妹……妹……?
周厌语?
那个名如其人的周厌语?
新同学和那个周厌语居然是兄妹?!
开什么玩笑?
新同学长得那么帅!周厌语,呃,平心而论,周厌语好像也……他们的兄妹关系,似乎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也许谢同学只是像个流氓似的用“哥哥妹妹”做代称?
这么一想,谢同学是不是有点太轻浮了?
全班心思各异地观望着这边的事态发展。
唯有周厌语面无表情。
听见对方突兀地提出这个要求,周厌语甚至在心里为他惋惜了一番,毕竟跟她搭上关系可不太好,尤其是在一中。
她可是一中全体学生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之一,名声实在是够臭。
本着不连累他人的原则,周厌语一开始只当做没听见。
倒是姜正尧没料到还有这出,但他没往其他不好的方面想,很快就接受了新同学和周同学的兄妹关系。
难怪谢酌同学成绩那么好却没有转去实验班,反而来了普通的十三班。
原来是因为人家妹妹在这个班里啊!
姜正尧还挺开心的,马上就说:“周厌语,你哥哥喊你呢。”
这下子就算想当做没听见也不行了。
但周厌语没有立刻站起来,反而只是抬头说了两个字,尾音上扬,略有点儿软:“哥哥?”
谢酌笑眯眯点头:“乖哦,来帮哥哥拿一下板凳。”
得到对方回应的周厌语只好扯了扯嘴角。
看来对方似乎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于是只好起身,拿下他桌上倒放的板凳,跟着他往后排走,冷不丁说:“哥哥,我的压岁钱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前方走得平稳的背影,闻言微微一顿。
全班都竖起耳朵,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们俩兄妹的关系。
姜正尧对于他们的兄妹关系更加坚定不疑地相信了。
女生们都在咬牙揪着书泄愤。
为什么偏偏是周厌语。
偏偏是那个惹不起也不敢惹的周厌语。
谢酌声音带笑,即便是背对着周厌语,周厌语也能想象到这人脸上的恶趣味。
明明俩人都不太熟,只见过一次面,偏偏感觉早就已经见过好几次似的。
也许对谢酌来说,是因为他乡遇故人才感到亲切的?
周厌语猜测着,将凳子放下。
谢酌欣慰说:“辛苦妹妹了,但是实在太可惜,你的压岁钱早已奉献给了我的新耳机。”
周厌语:“……”
她想到在N市时,谢酌就是用耳机线把那大肚腩人贩子给绑起来的。
他根本就是在调侃她。
周厌语无话可说。
没有继续逗留,她回到了座位。
毕竟他们还要开班会。
谢酌随手从桌肚里抽出本书摊在桌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朝前看了两眼。
这个班的气氛略微有些古怪,他刚进来就有这种感觉,稍稍观察一番会发现,这种古怪来自于“孤立”这个词。
他点了点桌子,发现班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在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偷偷瞄他那位“妹妹”,大多称不上善意,反而隐隐带着股敌视。
谢酌用拇指指节点了点唇角,习惯性遮去那一丝压不住的兴味盎然。
下课之后,班长徐文清过来给谢酌讲一些班级事项,然后要了他的Q号,准备放学回去把他拉进班群里。
谢酌十分配合。
徐文清临走时,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悄悄问了一句:“那个,谢同学,你跟……呃,周同学真的是兄妹吗?”
文艺委员乔俏盯着他们俩看,满脸纠结。
谢酌回答得似是而非:“我看起来比周同学小吗?”
徐文清摇摇头,这下子不得不相信他们俩的兄妹关系。
乔俏咬了咬书壳,脑袋都磕到了桌子上。
放学铃声响,周厌语并没有在众所瞩目的巡视下跟谢酌进行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对话。
再看谢同学,似乎也没有要主动带妹妹去吃饭的自觉。
就好像,早上那个“哥哥妹妹”的插曲,只是两人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已。
莫非兄妹俩正在为压岁钱的事儿闹别扭?
-
周厌语去食堂吃完饭就直接回了宿舍。
她宿舍只住了两个人,另一个是文科班的同学。
室友和她一样都是班里多出来的那个人,于是学校本着不浪费资源的想法,将两人分到一间宿舍。
原本室友也对一中传言中的周厌语感到些许畏惧,但随着上个学期的相处,她渐渐将周厌语当做普通同学。
周厌语回到宿舍,室友就犹犹豫豫地凑到她身边,吞吞吐吐了好几次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周厌语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室友吃了两片。
周厌语瞧着她。
室友噎住,咳了半天才宛如壮士断腕般小小声说:“那什么,你想不想要一个新室友?”
周厌语愣了愣。
室友说:“就是,我有个朋友,她想跟我住一块儿……咱们不是室友么?我觉得得经过你同意才行,你看行么?”
周厌语十分爽快地点了头。
上学期开学,这位室友在得知宿舍另一人就是周厌语时,表情难看到欲哭无泪,好几次跟学校申请换宿舍都没换掉。
那时候,室友对周厌语还心存畏惧,这会儿却坦然地告诉周厌语,她有个朋友,明知道这个宿舍还有个周厌语,也愿意搬进来。
周厌语心情有点儿微妙。
-
下午上课,不出意外,周厌语听见前面两名女同学在悄悄讨论新同学。
都讨论了一个上午,下午还没讨论完。
热情挺足。
第一节课下课,姜正尧让谢酌跟他去趟办公室,班里讨论谢同学的声音终于不用刻意压低,大家都放开了谈。
兴许是谢酌和周厌语大半天都没什么交流,让众人一时之间忘了两人的“兄妹”关系,有些不太好的言论逐渐冒上水面。
“……拽什么,不就脸好看点儿么?”
坐靠门边最后一排的许开升有些不满自己的班草身份遭人横空夺爱,早就憋了一上午的气儿,这会儿正主不在,他发起脾气来也不用顾忌。
坐他附近的几个男生附和着。
有女生听不下去,隔空反驳:“许开升,你可别不甘心,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你跟新同学之间天堑似的差距。”
许开升翻了个白眼:“乔俏,你就是见色忘友。”
乔俏红了红脸:“你胡说什么!”
“你再说不对吧?班群里打听新同学最积极的是哪个?”许开升说,“班群里挺放的开啊,怎么现在还端着了?”
乔俏被他堵得胸闷,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愤愤不平地坐下。
许开升倒是没学会见好就收:“不是我说,新来的不就是脸好看了点儿么?这年头你们女生都是看脸不看人?他都说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怎么还上赶着去给人当皮球踢?”
乔俏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许开升嬉皮笑脸。
乔俏咬咬牙,往无视周围的周厌语看去:“周、周厌语,你哥哥这么被人诋毁,你都没反应吗?”
周厌语这会儿正在做数学试卷,没空搭理她。
许开升见周厌语都不吭声,于是愈发嚣张:“你看,人家妹妹都默认我说的了,乔俏,劝你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别一不小心掉进了衣冠禽兽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