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伸手拿了名册便诧异的直接又看着临江王。
临江王低声叹了口气:“圣上昨天暗示过我,可以把景吾留下来一同陪景行,说是到时候也顺便给景吾挑个妻子。”
这哪里是真的想给楚景吾挑妻子,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把楚景吾也一同留下来当人质罢了。
把临江王的两个嫡子都握在手里,当然比握着一个楚景行要能让人安心的多了。
沈琛便问:“他说了晋王家和秦王家如何留人吗?”
如果是连晋王和秦王那里都把嫡子留下来了,那楚景吾不留下来,肯定要引起事端。
临江王皱了眉头:“正是因为晋王家里的老大和老三都留了下来,所以我才有些为难。”
老三?
沈琛皱了皱眉头就反应过来:“晋王叔留了他们家老三下来?”
晋王有四个嫡子,可是大儿子天生有腿疾,因此不能立为世子,而二儿子自小就被留在了京城,因此他最重视的是一直养在身边且是他表妹生的老三。
当初立世子的时候,他还一力想要立这个老三,理由竟是老二为人懦弱,不堪大任云云,逼得晋王妃差点儿上吊自尽,被先帝骂了一通以后才老实了。
现在他连这个宝贝蛋都愿意交出来……
这不大符合他的性格啊。
沈琛脑海里灵光一闪,重新坐回了位置,前倾了身子咳嗽了一声问临江王:“父王,您说……他这胆小如鼠会不会跟您一心向道一样,都是装出来的?”
临江王有些茫然。
沈琛手指点着桌面轻声提醒他:“父王您忘了吗?他们家老三前阵子干了件什么事儿,闹的天怒人怨的那件。”
临江王便想起来了。
之前指婚的时候,楚景行是定了仙容县主,李桂娘给了楚景综,而晋王世子楚景迁定的是个太常寺郎中的女儿。
可晋王世子楚景迁的妻子出身平凡,偏偏老三楚景盟却捡了个大便宜-----他上山游玩的时候碰见一个掉进了水里的姑娘,还把人家给救出来了。
既然人家姑娘是衣衫不整的被他救的,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又都尚未婚配,自然就成了一门亲事。
这门亲事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左侍郎安庆和的嫡长孙女安玉。
临江王立即明白了沈琛话里隐藏的深意,不由就悚然而惊:“你的意思,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巧合一个意外?”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啊?
沈琛勾起唇笑了笑:“或许这世上真有意外,可是我不信这意外那么准……”
临江王忍不住摇头:“晋王的确是个胆小如鼠的……”
晋王或许是胆小如鼠,可是谁说胆子小的人就一定安分了?
“可楚景盟的事儿也的确太巧了。”临江王看了他一眼,点头下了决定:“这事儿我会让人去查的。”
沈琛点了点头,问他:“那阿吾的事呢?”
不管晋王和楚景盟到底是不是另有所图,那都跟他们扯不上什么关系,真正相关的还是楚景吾的事。
若是楚景吾必须要留京的话……听临江王的意思,好像是想要把楚景谙留下来?
临江王果然道:“我的意思,是把谙儿留下来跟景行也有个照应。”
嫡子始终是不同的。
他不能把两个嫡子都留在京城。
何况他对楚景吾原本也的确就有些偏爱,这个儿子是他亲自看着出生的,一出生就抱在他怀里,跟着他经历了许多事。
沈琛摇头:“最好是别这样。”
瑜侧妃这个人,遇上别的事或许能保持理智,可是一旦事情涉及她的儿子,她是绝对不可能理智的应对的。
到时候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他咳嗽了一声,看了临江王一眼,委婉的道:“谙儿到底还小,且做事也不够周全,留他在京城,未必能成帮手,反而到时候可能给大哥拖了后腿。”
他想了想,见临江王又有些犹豫了,便出言建议:“不如这样,您先答应把阿吾留下来。”
临江王皱眉。
“到时候我要去福建,让阿吾闹着跟我一起去,也就是了。”沈琛很快便想出了法子:“有钱士云跟礼部的几个官员跟着,经过我要娶女史的事,圣上更不会把我当一回事了。到时候再去求求皇后娘娘,阿吾一旦跟我出了门,便能生病,病了自然无法赶路,为了不耽误行程,只好让他去休养……”
临江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便笑了:“你这法子,倒跟他们想的一样。”0
他嘴里的他们,指的是他的那几个门客。
沈琛便也笑了,有些无奈:“你既然有了法子了,还来问我。”
气氛轻松了许多,临江王便干脆让沈琛留下来吃饭:“你舅母说今天庄子上送来的竹鸡拿来炖竹荪,你干脆便留下来用饭,一家人也许久没聚在一起了。”
沈琛不由提醒他:“今晚似乎是长安长公主府上请客,您作为亲家又作为兄长,难不成还能不去不成?”
临江王有些后知后觉:“今天?”
话音才落,楚景吾已经过来求见了,就是因为这事儿来的,说临江王妃已经催促了,让他先去后头换衣裳,到时候一同过去赴宴。
临江王这才反应过来,让沈琛:“既然如此,你干脆就从这边跟我们一起过去,也省的到时候再跑一趟。”
长安长公主的帖子也给沈琛下了一份。
沈琛却摇头拒绝了:“我跟袁洪文约好了,到时候去凤凰台带上他一起过去,何况也得先回去跟姑太太说上一声,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怕她担心。”
跟楚景行在一起,还是有些生疏和尴尬,能避他便尽力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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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问意
楚景吾跟在沈琛屁股后头一起跟他出了门,见他让雪松回沈家去给姑太太报信,自己要去凤凰台,不由取笑他:“你到底是因为要跟姑太太报平安,还是急着去看卫七小姐啊?”
沈琛回头瞪了他一眼,楚景吾却不怕他,策马跟他并肩而行:“我听汉帛说的,听说你之前让他去跟七小姐说了,让七小姐去凤凰台,你有事要跟她说……”
“你最近事情怎么这样多?”沈琛咳嗽了一声,冷眼看着他:“父王准你出门了吗?”
真是小气。
楚景吾朝他做了个鬼脸:“只是好奇嘛,想看看你是不是为的卫七小姐才不答应跟永和的婚事,你怎么越来越别扭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嘛?
称身却不理他了,调转了马头直奔凤凰台。
卫安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疾步想要上楼,又在拐角处立住,重新整理了衣冠,才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梯直奔芳菲苑。
卫安正看着之前沈琛和林三少没有下完的棋局,她不大擅长对弈之道,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名堂,正想抬头问很精于此道的赵期,抬头便看见沈琛进门了,不由朝他微微一笑。
沈琛住了脚,很快又走到卫安对面坐下,问她:“来了很久了吗?”
“没有。”卫安摇了摇头,问他:“你让我来,是为了金源的事么?”
说起正事,沈琛便正色点头:“金源已经是被抛出来的废棋了,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卫安视线重新放在棋局上,轻声道:“突发心疾,畏罪自尽。谢二老爷用这种方式警告我们也是塞住我们的嘴,让我们不要再查下去。”
可是就算是这样,做过的事情也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卫安唇角带着一抹冷笑:“我查过了,金源的妻子打算扶灵返乡……”
她看了赵期一眼。
赵期便会意,轻声跟沈琛回禀:“金夫人刚出通州,就出了事,大雪封山,他们的马车坏在了半路,四下无人,他们险些冻死……”
沈琛的目光便渐渐变得更冷:“你们救了金夫人?”
赵期应了一声是:“金夫人说,她所知道的也不多,金源许多事都是瞒着她不跟她说的,可是有一点她却知道,金大人自尽当天,京城里有客人来拜访过,那客人一走,金大人就自尽了。”
客人是从京城里来?
沈琛挑了挑眉,问:“是谁?”
赵期还没来得及答话,林三少的生意就从外面传进来:“那天进出过金家的,除了几个属官和小吏,唯一没有什么关系还是从京城出去的,只有一个乞丐。”
乞丐?
卫安蹙了蹙眉。
沈琛也回过头去问刚进门来的林三少:“乞丐?”
林三少自若的看了他们一眼,打横在他们中间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冷冷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乞丐。我的人已经找到他了,他自认说,是有人给了他十两金子,买他往金家走一趟,让他对金源说几句话。”
缜密至此。
赵期心里有些发凉。
“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林三少看了沈琛一眼:“你还是按照之前想的那样,京城中有能力做到这些,又跟金家和谢家有联系的人本来就不多,就顺着这条线查吧,虽然可能复杂些,总比大海捞针要好一些。”
“不必查了。”卫安冷笑出声:“那些人连乞丐都动用上了,可见警惕性究竟有多强,除非他们再次出手,否则要我们去查,太难了。”
也没有那个时间。
林三少手指动了动,轻声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一个偏执的人是很偏执的,当他认为有机会,或者时机成熟的时候,总会再次出手。”卫安面色平静:“我和祖母近期会远行去惠州看望大伯母和我大姐姐……一老一少单独上路,哪怕我们带足了护卫和人手,对于谢二老爷这种人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谢二老爷对于破坏他生活和计划的人总是有出离的怨恨和愤怒,卫安之前在京城,他尚且要费这么多心思对付她,何况是她脱离了郑王等人的保护呢。
不管谢二老爷背后藏着的人究竟是谁,可是对谢二老爷的掌控能力绝不是绝对的,这是肯定的------这种异常偏执的人,不会真的对谁的命令绝对服从。
林三少皱了皱眉,不是很赞同她以身涉险:“这里去福建千里迢迢,一路上那么长距离,他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候下手?这太冒险了。”
沈琛也点头:“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我已经让人去荆西了,我们不知道谢二老爷背后的人是谁,可是跟着谢二老爷,要查出这些也未必就难。”
不过卫安的这番话还是提醒了沈琛跟林三少-----谢二老爷这样的人,卫安被他盯上了,恐怕就很难绝对安全。
林三少沉默了一瞬,忽然转头去问沈琛:“听说圣上想给你赐婚,你拒绝了?”
锦衣卫的消息果然就是快,沈琛嗯了一声,很有些狡黠:“我跟他说,等我从福建回来再说。”
这人。
林三少摇了摇头:“恐怕不能等你从福建回来再说,我听说,永和公主要跟你一同去福建。”
沈琛的笑就僵在脸上,有些受到了惊吓:“她要跟我一同去福建?”
她可是个公主!
疯了罢这是。
永和公主是个看准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松手的人,这姑娘一看就心高气傲没受过挫折,沈琛拿季大家出来当借口,反而勾起了她的好胜心。
卫安忍不住笑:“看来公主殿下是想去见识见识传闻中的季大家了。”
沈琛忍不住泄气:“永和也太异想天开了,圣上跟娘娘不会真的纵容她胡闹吧?”
玩笑归玩笑,真正要去福建,隆庆帝和方皇后哪里舍得。
方皇后忍不住戳了永和公主一指头:“哪里有未出嫁的公主跟着人四处乱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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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偏爱
永和公主自小就被方皇后教养长大。
从前没有四皇子的时候,方皇后待她跟亲生女儿没什么分别,她一开始也曾小心翼翼的讨嫡母的喜欢,可是日子久了,她便知道,方皇后是真的不介意把她当一个小猫小狗那样养。
这么多年过去,永和很明白方皇后的个性,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嘟了嘟嘴跟方皇后撒娇:“母后…当年姑妈她们不也曾经跟着先帝四处逛吗?”
她顿了顿,低下头又嘟囔:“还有长乐姑妈,她当年还没嫁给平西侯的时候,不还得了皇祖父的准许去拜祭过她亲生父母吗?我都查过了,都有先例的……”
方皇后便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连这个也查过了?”
永和显然是上了心,一面拿着布老虎逗弟弟玩,一面低声应了一声:“母后,我仔细想过了,沈琛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抬头认真的看着方皇后,轻声道:“我知道沈琛是个纨绔,可是他也是个有本事的纨绔不是吗?他当年写的抗倭论,连蓟州总督也说好。”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方皇后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摇头叹气:“可是沈琛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是有本事不假,可同样是个容易意气用事的人,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从临江王府分出来了……”
言下之意,沈琛既然说不喜欢永和,那就是真的不喜欢的。
永和公主手里的动作慢了一点儿,早就被逗得有些不耐烦的四皇子便忽然扑在永和公主身上,挠了永和公主一脸。
方皇后连忙皱眉,把四皇子抱在怀里忍无可忍的低声训斥他:“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怎么连姐姐也打?!”
昨天去探望五皇子的时候,四皇子就打翻了五皇子的药,滚烫的药汁浇了一床,若不是五皇子的奶娘眼疾手快扑在五皇子身上替他挡了一挡,五皇子恐怕就要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