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上)——秦兮
时间:2019-03-28 09:43:09

  她抱着四皇子登时愣在原地,原本想好了的一肚子的委屈竟全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不可置信的问他:“您觉得是我故意让阿满生病吗?!”
  隆庆帝神情阴沉,目光放在哭的已经没有精神,昏昏欲睡的四皇子身上,伸出手冷淡的朝她道:“把阿满给朕。”他已经不信任她了。
  这对于方皇后来说简直难以忍受,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下意识的收紧了手,将四皇子紧紧的箍在怀里,声嘶力竭的朝着隆庆帝吼:“这是我的孩子!”
  她抱着四皇子有些不知所措,除了不知所措以外,又极为伤心,不明白为什么隆庆帝看着她的眼神这样厌恶。
  隆庆帝却没那么多耐心陪着方皇后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刚刚在揽月宫里,德妃温顺听话不多事,五皇子温吞憨厚又可爱,跟如今方皇后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知怎的,对方皇后的怒火便噌的一下子涌了上来。
  事实上,他早就因为之前太庙起火的事便对方皇后失望透顶了,而现在方皇后来看过孩子之后孩子便又生病了,这让他没办法往好的地方联想。
  他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妆容依旧精致,看上去依旧富贵华丽的女人,觉得透过她华丽的表象,能看见她心里的欲壑难填和贪心。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的对方皇后重复了一遍:“把阿满交还给朕。”
  语气平板,说话也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
  方皇后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她跟隆庆帝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这样的语气意味着什么,她一下子便能意识到他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于是她终于不敢再哭,只是可怜兮兮的把孩子再往怀里揽了揽,犹豫的摇了摇头,忍着哽咽跟隆庆帝解释:“我听说他病了……才过来看看……谁知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方皇后没忍住眼泪,抿着唇脸色苍白:“我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我知道他犯过一次病以后身体不好,要是再犯病,再发高烧,他会出事的……”
  她终于好像有些明白隆庆帝忌讳的到底是什么了。
  隆庆帝的目光放在她的手上,看着她抱着孩子,已经青筋突出的手背,须臾又收回了目光,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拨开了四皇子已经被汗湿的头发,看着四皇子潮红的脸,问她:“太医怎么说?”
  方皇后如获大赦,急忙仰起头告诉他:“太医说是着了风了,大约是今天早起时他闹着要去看金鱼的时候被风吹了……”
  四皇子向来就多灾多难的,时常生病。
  隆庆帝接过孩子抱在床上,见他睫毛卷翘,小脸烧的通红,时不时溢出一丝呻吟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方皇后便趁机带着哭腔求他:“圣上,阿满毕竟年纪还小,您不能时时刻刻照看他,宫娥们又不敢管束他……我实在是不放心……”
  她想自己照顾儿子。
  尤其是在看见儿子生病之后,这愿望便更加急切了。
  她说着说着,差点儿就要哭出来:“听奶娘说,夜里阿满有时还喊母后……”
  这是真的,四皇子刚来的前几天,天天晚上都吵着要找母亲,奶娘和宫娥们怎么哄也哄不好,隆庆帝也被他带的好几晚没法儿睡好。
  可是把孩子交还给方皇后?
  隆庆帝偏头瞧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凄色,跟前几天似乎判若两人,心里有一丝动摇,可是很快又硬起心肠来:“他还是留在太极殿罢,你平常时常过来瞧他也便是了。”
  这便是松了口了。
  方皇后眼泪朦胧,知道不能要求更多,哽咽着应了一声是,坐在床沿上亲自替四皇子更换湿帕子,替他降温。
  夜深了,隆庆帝问过了太医们情况之后便回去休息,寝殿里只剩了方皇后母子。
  方皇后便擦干眼泪,朝奶娘看了一眼,淡淡对她颔首:“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办得不错。”
  奶娘显然是受了惊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不断请方皇后饶命。
  方皇后看了肖姑一眼。
  肖姑便会意的蹲下身将奶娘扶起来:“你做的很好,娘娘没有怪你,反而要赏你。”
  四皇子本来就身体不好,到了冬春交替之际便容易生病,作为近身伺候的奶娘,只要晚上睡觉的时候替他开一开窗,拿开些被子,早上再晚一些替他穿上衣裳,他很容易便着了风寒,生起病来。
  这是方皇后授意过的,奶娘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可是这个时候,她还是清楚自己该例行认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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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真相
  方皇后随后便擦了眼泪。
  刚流过眼泪的眼睛清澈见底,若是仔细看,能看见她眼里隐藏的一点庆幸,还有一点遗憾和复杂。
  庆幸的是,虽然隆庆帝已经变了,虽然她也已经变了,可是终究都还没有变得太过离谱。
  至少,他还没有绝情到把她弃如弊履的地步。
  她还是再一次利用了他对她仅剩的那点儿余情,和对一个母亲的同情和信任。
  哪怕知道这份信任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有了。
  可方皇后却半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隆庆帝心里已经完全偏向了五皇子和德妃,她要是不做出反击,一定就是等着死的-----看看隆庆帝是怎么对他几个藩王兄弟们的?
  四皇子又是嫡长,若是不能得继大位,到时候在五皇子眼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五皇子能容得下他吗?
  就算是五皇子能,德妃又能吗?
  方皇后咳嗽了一声,见奶娘还是吓得厉害,便轻声道:“知道对外怎么说吗?”
  她是不担心奶娘会背叛她的,因为这个奶娘是当初方家替她找好的,被丈夫休弃了,家里还有个小儿子需要养,若不是因为她跑到方家要做奶娘,孩子都要饿死了。
  方家替她照顾了儿子,又把她送进宫里来。
  她才能把儿子寄托在娘家,让娘家人给他一个姓氏,给他上户籍,又让孩子上了方家的族学,靠的全都是四皇子。
  她心知肚明的,一旦她出了什么纰漏,她的儿子也不要再想能活着了。
  奶娘也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害怕的瑟瑟发抖连连摇头:“娘娘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小心翼翼的抬着头,犹豫了许久才敢问出声:“娘娘,我想出宫去看看瑞儿……”
  瑞儿是她的儿子,她通常半年左右能出宫瞧他一次。
  方皇后深知用人该要恩威并施,见她这样说便毫不犹豫便答应了:“过几天等四皇子病好了,本宫便让肖姑安排你出宫去。”
  她顿了顿又叮嘱道:“你让他好好读书罢,他如今也算是方家人了,若是他以后有出息,本宫自然是会提拔的。”
  奶娘感激涕零的磕头道谢。
  转身出了门之后才收了面上的感激和受宠若惊,快步走了几步,等到了茶水房便反身关好了门,直到帘子后头闪出一个手里还捧着拂尘的小火者,她才挑了挑眉冲他道:“告诉世子,皇后娘娘授意我让四皇子受凉,以此来求得圣上心软。问世子,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小火者麻溜的应了一声,又问了几句四皇子的事,才不急不慢的等着奶娘端着茶水出去了,自己慢慢度出了茶水房。
  他跟着自己的师傅出了宫,便寻了个机会去了临江王府送消息。
  最近晋王出了事,晋王府的楚景盟已经被砍了头,连带着晋王世子楚景迁也吓得一病不起,加上晋王杀了去追踪的锦衣卫的消息传回来,最近京城藩王府里的世子们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临江王府也不可避免的显得有些冷清。
  他满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自楚景行,可没料到一坐便坐了大半个时辰也没人过来让他进去,不由有些紧张。
  最终还是世子妃身边的一个老练的嬷嬷出来了,问他到底是有什么事,又说世子有要事,现在无法见他。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却知道自己时间已经耽搁不得了,半信半疑的问了这个嬷嬷一声:“世子说让您过来问我吗?那您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袁嬷嬷便忍不住有些感叹。
  楚景行的人到现在看来,是真的一个一个都用在了刀刃上,没有一个是没有用处的-----从薛长史到那个安插在四皇子身边的奶娘,一个一个都安插的恰到好处,且天衣无缝。
  这样的人,怪不得能把自家公主也吃的死死的。
  她感叹完了,才看了眼前的小火者一眼,放轻了语气告诉他:“世子如今正跟小郡王和平西侯商议事情,因此才遣我过来。我是世子妃身边的袁嬷嬷,你往后便知道了。世子说,你来是为了四皇子的事?”
  =小火者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告诉她:“灯娘说,宫里一切都好,皇后娘娘铤而走险,授意她故意让四皇子病了,以求得圣上回心转意,她想问问世子,之后要怎么办?”
  楚景行真的是步步为营,走一步便把之后的十几步都已经想到了。
  袁嬷嬷吸了口气,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世子如今正忙着,我也不知道世子有什么打算,等到过一会儿,我会告诉世子的。”
  之后的事,便会有人跟他联系了。
  小火者明白了袁嬷嬷的意思,站起身来告辞。
  他没有见到的楚景行此刻正目光冷淡的看着楚景吾和沈琛,明显不大赞成的冷笑了一声:“现在刚出了晋王的事,皇帝正是看谁都不顺眼的时候,你们还想说服他,让你跟着沈琛一起去福建?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嫌父王那里不够麻烦?!”
  也许是因为临江王和临江王妃都不在京城,不必再做戏给谁看,楚景行终于没有再遮掩自己对他们两个的态度,冷淡疏离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兄长的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我不同意,父王如今都还没到封地,要是因为你们两个胡闹出了事,到时候父王出事,算谁的?”
  楚景吾对他更没什么好感,见他说话并不中听,也就不给他面子:“父王?父王还说过让你从此不要再管王府的事,你听了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这倒是实话,临江王的确是在走之前就下令吩咐过,不许楚景行再插手王府的事。
  王府消息渠道都不再通过他,而连王府的后院,都是临江王妃身边留下的房嬷嬷等人在打理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楚景吾说的这些话还是有些太直白伤人了,沈琛卷起手咳嗽了一声,回过头看了楚景吾一眼,才尝试跟楚景行商量:“父王临走之前,已经答应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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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疏离
  “既然都答应了,那你们还来找我商量,是想商量什么?”楚景行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是想来告诉我一声,我已经被父王收走了世子印信,根本不配在这往府里对你们两个摆兄长的谱了吗?!”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激烈的表现自己对这两个兄弟的不满。
  楚景吾沉默一瞬,才垂下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又抬头直视着楚景行:“我只是同你不大一样。”
  是啊,同胞兄弟,跟他不一样,倒是跟沈琛这个外姓人是一样的,并且还同仇敌忾的对付他。
  楚景行笑了笑,不再理会他,转头问沈琛:“父王同意了?”
  他好似不想再跟他们再说任何多余的话,沈琛便也言简意赅的把临江王当时的想法说了一遍。
  楚景行什么也没再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你们罢。”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楚景吾跟沈琛,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除了这个,还有旁的事吗?”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楚景吾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沈琛一同告辞出来。
  从临江王走之后,他便搬去跟沈琛住了。
  为了这事儿,隆庆帝还专程说过他,说他这样让长兄的面上过不去,可是其实隆庆帝也不过就是说一说而已,说完了也就过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加上他跟楚景行也实在不和,连楚景行也没再说什么,他便一直住到现在。
  出了门他便皱着眉头跟沈琛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可是沈琛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楚景行这回答应的太轻易了,而且最近楚景行好似真的就突然不再在意他们两个了。
  简直好像把他们两个都当不存在一样,连理会也不再理会他们。
  沈琛若有所思,却仍旧只是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没有阻止你跟着我一起去福建,这就足够了。”
  楚景吾却并没有放松,看着他半响,才问:“你昨天晚上收到父亲的信,信上说的是什么?”
  他是很敏锐的,昨天晚上临江王来信,今天沈琛便带他过来跟楚景行辞行,虽然好像看起来理所应当,可是认真的想起来,沈琛带他过来,更多的好像是一种试探。
  试探楚景行对他们两个的态度。
  沈琛便挑了挑眉瞧他一眼:“你倒是精明,什么都知道。”
  楚景吾便有些得意的正想笑,紧跟着便立住了脚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袁嬷嬷往里走。
  这个时候,袁嬷嬷为什么会在楚景行的书房附近?
  要知道,楚景行可是把书房把控得极为严格的,之前楚景吾跟沈琛两个人尚在王府住的时候,要进他的书房都可以说得上是难如登天。
  可是现在,不过是一个默默而已,而且还是长安长公主府陪嫁来的嬷嬷,竟然能自如的进出他的书房,而且还跟旁边的护卫一副极为熟稔,显然是常客的模样?
  “真是孝子贤孙啊。”楚景吾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平常看他对父王母妃都没这样顺从听话,可是你瞧他多重视他岳母,简直把他岳母的话奉为金玉良言了。”
  所以有些人总怪责别人看不起他,却不想想为什么别人要看不起他。
  沈琛淡淡的受了袁嬷嬷的礼,一出门才冲旁边的雪松交代:“去打听打听,刚才是谁来这里做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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