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哦了一声:“怎么说?”
“就如同我说的,那些严重的,手指都是看得出来的,我看情况,世子这心疾怕不是那么严重,只要好好调养,注意情绪不要大起大落,伺候的人经心些,大人们也都尽心些,那情况可能不会那么严重。”老大夫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推测:“我没有骗您,这孩子真没有病的立即就要死的地步,王妃她也太过激动和忧虑了,我看,世子的病先放一放,她自己才是得好好的休息和调养了,否则的话,我看她才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是啊,这些天郑王妃的情绪一直绷得紧紧地,像是上满了弦的弓,随时都可能绷断,卫安心里因为老大夫的话而好过了一些,便冲他笑了笑:“若真的是这样,那就借您吉言了,只要宝哥儿没事,我也愿意……”
“郡主!”卫安的话还没有说完,里头的奶娘便冲出来,带着哭腔跟她说:“郡主,出事了!出事了!宝哥儿哭起来了,哭的厉害,脸色都紫涨了…”
卫安吃了一惊,跟旁边的老大夫对视了一眼,急忙朝着屋子里跑。
老大夫也满脸的犹疑茫然,刚才他明明把过了孩子的脉,并没有什么啊,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他极力的按下心里头的不安和震惊-----心疾本来就有不确定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这原本就是正常的事,或许是忽然就发作了吧?现在还是先去救人要紧。
屋子里有些忙乱,完全没了刚才的井井有条,孩子尖锐的哭声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声哭泣声,实在是叫人听着便心里头竖起了汗毛。
卫安疾步上前掀开帐子,孔供奉正在手足无措的安抚住宝哥儿,可是宝哥儿却不肯听,手足抽搐,面色紫涨的一直在尖锐的哭。
郑王妃自己也已经吓疯了,瘫软在旁边连站也站不起来,郑王扶着她,也是满脸的惊吓:“老大夫,您快看看,快看看孩子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几步上了榻,按住了宝哥儿的嘴,急忙道:“他这是…这,先小心他咬到舌头!”
宝哥儿已经长了八颗牙齿,尖锐的小虎牙平时咬人便格外的痛,卫安想也没想,将手腕伸进他嘴巴里叫他咬着,免得他咬伤自己的舌头,自己问老大夫:“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也一筹莫展,回头去看旁边的施太医和孔供奉:“之前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啊?是不是你们谁刺激他了,或是吓着他了?”
孔供奉迟疑着说不上来,要说吓着,刚才郑王妃的情绪倒是的确一直很激动,一直在数落卫安跟老大夫。
可是这,宝哥儿也听不懂吧?
施太医也摇了摇头:“没有啊,孔供奉说要开药,我想着是不是要依照情况再添减一下,然后我就去给世子把脉…这,世子忽然就这样了……”
他很忧心忡忡的道:“这可不好,这情况又加重了……”
情况的确是又加重了,老大夫皱起眉头来,心情变得很不好:“孩子这样,情况很严重了…可是心疾…”心疾这种病,发作了连神仙也没有办法啊。
生龙活虎的孩子现在成了这样,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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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3章 手段
宝哥儿这一次的情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坏了下去,原本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就算是再难过哭的再厉害,只要母亲或者是姐姐抱着他哄,他就会安静下来,可是现在没用,不管是郑王妃还是卫安彻夜不息的守在他身边,他也一样的啼哭个不停,一晚上都睡不到一个时辰。
郑王妃从一开始的仇恨咒骂卫安,骂她去的信没用,沈琛没有人性,竟然连信都不送回来,也不说送药,到后来被宝哥儿的病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更别提叫骂了。
她被宝哥儿的病磨得瘦了不知多少,整个人也都老了憔悴了一圈,守在宝哥儿的床前根本连动弹也不动弹。
卫安也同样天天都守在宝哥儿身边,一连五六天都没有睡一个整觉。
可就算是她们这么守着,宝哥儿也还是没有好起来,连一开始很乐观的老大夫在听了宝哥儿心脏处的动静之后,也很难过的抬起头来摇头。
这一天在施太医照例开过药之后,老大夫忍不住就有些疑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说心疾这病是说不定的,多的是忽然发作的,可是我总觉得…世子他身上又没有别的症状,而且手指也没有异常,可是怎么…”
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是疑惑也似乎是茫然和不服:“真是我老了,不如年轻人了,怎么竟然连后辈都不如,面对这样的情况,施太医比我有法子多了,也比镇定多了。”
他嘟嘟囔囔的,郑王妃一句也没听进去,卫安却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
有些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也想起了有些地方过于巧合了------头一个发现向来健康,大家都只以为染了个风寒的宝哥儿得了心疾的是施太医,后来第一次给宝哥儿开药治疗的也是施太医,而后来在老大夫和孔供奉都说孩子的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滞后,也是施太医在给宝哥儿诊脉之后宝哥儿又病的更重了。
而这接下来的这几天,也是…
她想起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在郑王妃疑惑的视线里冲出了房间,让人找来了谢良成。
谢良成已经听说了她的弟弟病重的事情,见她神情憔悴,就很心疼的道:“虽然心疼弟弟,可你也得顾念顾念你自己身体,只有半个多月就要成亲了,你难道要这样出嫁吗?”
卫安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哥哥,而后便道:“不是的,我怀疑宝哥儿的病有些蹊跷!”
谢良成怔住,看着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她说的是什么:“病有蹊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卫安点了点头:“刚才老大夫提醒了我,一开始提出宝哥儿得的是心疾的就是他,后来说出要沈琛拿药的也是他,沈琛的弟弟因为有心疾去世的事,连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我记得,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辈提起来过,他的年纪也不像是当年去过云南的人,他怎么会知道的?”
谢良成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怀疑,宝哥儿根本就没有心疾,其实这一切都是施太医一手导演出来的?”
卫安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心里很是混乱:“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我总觉得,宝哥儿从前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速度也太快了…再说,施太医恰好从前又是专攻儿科的,我看他的样子,他好像是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连她自己也有些混乱了,叹了口气,努力的冷静下来才道:“我说不清楚,可是我心里的预感实在很不好……”
谢良成丝毫没有怀疑卫安的预感,他拍了拍卫安的肩膀让她冷静:“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不要那么紧张,先冷静冷静。”
卫安不能冷静,只要想到宝哥儿病成这样可能不是真的生病,而是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她便觉得心里升起了熊熊怒火,恨不得把背后的人给亲手杀死。
她带着哭腔捂住脸,实在是已经有些忍受不了:“宝哥儿还是个孩子!他才一岁多…”
谢良成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压低声音道:“你不要这么激动,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要是真的有人故意害了宝哥儿,我一定会把人给揪出来!”
他问卫安:“这个施太医…今天还会过来吗?”
卫安摇了摇头:“不会,他向来是上午去太医院,下午才过来给宝哥儿看诊…可是他说他今天有些事,未必会过来了。”
谢良成便哦了一声:“如果他真的有问题的话,那这空出来的时候,就可能是在跟幕后的人接头……”
那也正是查清楚的时候,谢良成见卫安情绪失控,心里也知道她现在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就低声劝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查清楚的,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要害宝哥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是谁?”
如果有个大概的方向,也好锁定目标,加紧探寻。
卫安想了想,却一时没有什么头绪,宝哥儿还这么小,害他的人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得罪了他们,那就是只能是冲着郑王或是郑王妃,也或者是冲着她和沈琛来的。
如果是冲着郑王和郑王妃来的,她不能确定郑王和郑王妃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值得那些人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可是如果是冲着她跟沈琛来的…联想到了之前施太医口口声声让郑王妃去求沈琛给什么神药的做法…
卫安忽然脱口而出说:“徐家!或是临江王妃!”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谢良成,很肯定的说:“要说我最近得罪的人,除了徐家的那件事,就是一直以来都有仇怨的临江王妃了,除了这两方,我想不到谁还有理由要这么不择手段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而且这手段…这么阴狠毒辣,我觉得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出来的,倒真的像是他们中的人的手笔。”
毕竟从前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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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4章 深恨
谢良成心里头有数了,之前临江王妃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现在有一条线专门是跟沈琛联系的,沈琛的很多事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临江王妃素来都跟沈琛不对付。
可是最近临江王妃分明安分的很,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她就一直都只是在后院里老老实实的,再加上楚景吾当众拒绝了徐贞娘之后,她觉得没脸,临江王又恼怒了,她便更是没什么人可用了。
要说是她伸手伸的这么长,还收买了太医来做这样的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而徐家…徐家却不同了,徐家毕竟是位高权重,徐阁老虽然自从徐大老爷被赶出京城之后表现得一直很正常,可这恰巧就是不正常的地方,但凡是人,就总归是有私心的,他没理由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可是徐大老爷得罪了卫家,被卫家赶出京城,他竟看不出半点不乐来,还是主动的提出来的。
会不会是他面上不露,心里却含恨在心,一直都在等着报复卫家,所以想到了这个法子,通过打击宝哥儿和郑王,以至卫安也同样难过呢?
再说这件事如果真的是人设局的话,那可真是个恶毒的计谋,不仅是宝哥儿的健康,还有郑王妃的崩溃,这个计谋叫所有的人都显得里外不是人,很可能最后都对对方抱有怨恨的心理。
这可真是一箭多雕了。
他想明白了,很快就出去了,让卫安照旧看着宝哥儿。
郑王妃已经没有力气再闹了,她的脾气和那些骂人的话都在这几天里头被宝哥儿的哭闹给消磨光了,见到卫安出去又进来,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默默地转开了眼睛。
丁妈妈倒是还是好声好气的,很恭敬的跟卫安说:“宝哥儿刚才睁开眼睛了,还爬起来了一会儿呢……”
“是吗?”卫安露出一个笑来,急忙掀开了帘子,轻声喊了一声宝哥儿,宝哥儿果然睁开眼睛,看见是卫安,又一骨碌爬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卫安瞧,喊了一声姐姐,便伸手指着外面。
乳娘就忍不住擦眼泪:“宝哥儿这是要去外面玩呢,他之前没病的时候,就喜欢去外头玩,每天无论如何都是在屋子里待不住的……这都几天没有出门了,估计都憋坏了。”
乳娘是真心心疼宝哥儿,她这一辈子的前程都系在宝哥儿身上,宝哥儿要是好了,肯定也少不了她这个乳娘的荣华富贵,可是宝哥儿要是没了,那她可就什么都没了。
众人都忍不住惆怅起来,也跟着沉默下来。
郑王妃沙哑着声音忽然开口问卫安:“侯爷来信了吗?”
卫安摇了摇头,想起沈琛来,心里很担心,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沈琛早该送信回来了,可是这些天竟一直都没有反应,去房山也并不远的,怎么就弄得这么久?
听说还是没有回信,郑王妃就垂头哂笑了一声:“等他有回信了,说不定宝哥儿也就死了。”
她说起这个字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声嘶力竭了,语气里明显透出一股讥诮来,丁妈妈急忙晃了晃她的袖子:“王妃,别这样说……”
卫安沉默着,抱着宝哥儿轻轻的晃了晃:“宝哥儿,等到你好了,姐姐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宝哥儿看着她,像是听懂了,歪着头凑到她跟前,鼻子差点对上了她的鼻子,笑着蹭了蹭她的脸。
卫安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哄着他好歹喝了些燕窝,等他睡着了,才出来想要去找郑王。
可是郑王却不在,卫安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进宫去了,今天隆庆帝有宣召的,她心里不安的在原地踱步,等到外头天色渐渐的都开始暗了,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见别人说是老大夫来了。
老大夫最近也是每天都过来的,卫安听说,便让玉清先去请老大夫过来。
等到老大夫一进门,她也顾不得其他的,张口就问:“老大夫,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老大夫嗯了一声,检查了一会儿箱子里的东西,跟卫安说:“也不知道,这金针刺穴有没有法子缓解缓解世子的情况……”
卫安顾不得这些了,先就问他:“老大夫,您说宝哥儿这病有没有可能不是真的病了,而是人为的?”
人为?老大夫啊了一声,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说完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过来,神情紧跟着便凝重了起来:“要是您这么说的话……我的确是觉得世子表面上看着是心疾的症状不错,可是跟一般的心疾病人又有很大的区别…”
他吓了一跳:“可是这心疾难道还能作假吗?”
他问完了,自己也跟着愣住了,自言自语的又说了几声,惴惴不安的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从前我听说有大夫治疗小孩子的时候,不大谨慎,压住了孩子的心脏很久,孩子晕过去了…后来便一直有些不对……”
卫安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了,垂下眼帘沉默了半响,才又对老大夫说:“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待会儿您去给宝哥儿看病,还是按照从前那样就是了,不必对着施太医和周围的人提起我刚才问过的话,一点痕迹都不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