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二咽了一口口水,他其实知道卫安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卫安这个人,不用看就知道她难对付。
不仅难对付,只要想起从前她是怎么把彭家跟易家一网打尽的,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
这个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抿唇道:“有些东西我不能告诉你,否则我到时候一样是一个死字。”
卫安笑着点头:“所以我没问令你为难的事,我已经想到了。”
易家跟彭家有关联。
彭家能在冯家的帮助下留下一些人苟延残喘,那易家为什么不能?
当然,彭德妃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她在深宫,手不能伸那么长-----那个时候还有方皇后在宫里对着她虎视眈眈呢,她不会做这种留下话柄的事来给自己添堵的。
那还能有谁呢?
既想要她跟沈琛死,又要在这从中得力,还需要救下易家的人来为自己所用的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卫安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嘲笑。
临江王妃还蠢成这样,一心一意的要对付沈琛,却不知道,真正该引以为威胁的瑜侧妃的网都已经张开了。
瑜侧妃不简单。
知道沈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楚景吾,就干脆除之而后快。
若是她没有猜错,最后这个黑锅还会是临江王妃来背。
到时候瑜侧妃就可以一箭双雕。
正想着要一箭双雕的瑜侧妃微笑着在棋盘上下了一子,而后就抬头对临江王温婉的笑:“臣妾输了。”
临江王哈哈一笑:“大意失荆州了,你原本是能赢的。”
瑜侧妃只是垂头微笑。
正说着,外头便有人来请临江王,急急忙忙的,脸色不大好看。
瑜侧妃垂下头,她向来从不多嘴过问前头的事。
临江王便快步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瑜侧妃才慵懒的让人将棋盘收起来,起身换了一身衣服以后便道:“请四爷进来。”
下人不敢怠慢。
楚景行死了,现任世子楚景吾在京城,三爷沈琛已经另立门户成了平西侯,现如今在临江王身边,就数楚景谙最得宠爱,又不恃宠生娇,这回在九江水灾面前,还很是吃得苦,跟着将士门一起抗洪,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差点累垮。
楚景谙来的也快,他向来是尊重母亲的,虽然刚刚才从前头回来,可是听见母亲这里传召,立即便来了。
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因为常年跟着临江王混迹行伍,相比较起楚景吾他们来,少了几分书生纨绔气,多了几分粗犷。
可是这也仍然不影响他的俊美。
瑜侧妃貌美,他像母亲,脸就先生的好看,加上还能干,谁都喜欢他。
此刻他进了门就先笑朝母亲笑起来,说是饿了,问母亲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瑜侧妃也跟着笑起来,眼里都染上了真切的愉悦,回头吩咐丫头去准备点心端上来,素白的手替儿子将有些散乱的发髻理了理,替他正了冠,而后才微笑着问:“可还顺利?”
临江王替朝廷打仗,楚景谙在里头也出了不少力,也因为这个,临江王更加喜欢这个儿子。只是最近九江出了水灾的事,临江王便让他回来处置水灾的事了。
楚景谙点了点头:“知府大人派了人帮忙,灾民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瑜侧妃点头笑,赞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你这样上进,母妃便放心了。”
楚景谙仰着头朝母亲笑了笑,见瑜侧妃欢喜,便又问她:“母妃的事进展的顺利么?”
瑜侧妃的手便微微顿了顿,收起来靠在了引枕上,微微摇了摇头:“我想,大约是不大顺利的。”
楚景谙不明白,肃然了脸色看向母亲,见她虽然这么说,可是面上却半点担忧的神情都没有,就有些不明白,喊了一声母妃,便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瑜侧妃伸手从引枕底下摸出一封信来递给儿子:“若是按照这上头的来说,是顺利的。可是……对手是卫安跟沈琛,事情进展的太顺利,反而就不顺利了。”
这话容易把人给绕晕,可是楚景谙却并没有晕,他很明白他母妃这话意味着什么,飞快的把京城的来信看了一遍,他便有些不解的问瑜侧妃:“母妃,沈琛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他其实不大赞成母妃在这个时候动沈琛的,因为沈琛如今毕竟是钦差,身边有许多人,一动他就牵连甚广。
------------
第841章 目的
而且沈琛自己聪明不说,还有个卫安在背后帮忙。
可是他也知道瑜侧妃的顾虑有道理,一个沈琛已经足够让他们很是疲于应对了,要是再加上一个卫安,实在是很难对付。
倒不是真的要针对沈琛跟卫安。
可是那个前提是,沈琛能支持他们母子俩。
可是事实证明,这么多年以来不管瑜侧妃如何费尽心机,沈琛的天平始终没有朝他们倾斜过一丝一毫,他一直死心眼的支持着嫡出的那两个。
楚景行那么对他,他都能忍得住,到最后不得不杀楚景行了,还把楚景吾护得好好的。
就算是临江王妃再怎么厌恶他,沈琛自己做人自有自己的底线和标准,他是绝不会做出不利于楚景吾的事情来的。
可是问题是,作为瑜侧妃的儿子,楚景谙当然也想朝世子的位子努力努力。
那沈琛就是摆在通往这条路的一颗大石头,如果再加上卫安的话,这条路就会被彻底挡住。
只能除之而后快。
他将信放下,跟瑜侧妃道:“我看您猜对了,这件事情并不顺利。”
瑜侧妃嗯了一声。
“原本是个挺好的计划,可是沈琛那个人鬼精鬼精的,他那么顺利就落了网,恐怕是已经察觉出下手的不是我就是王妃,因此才故意上钩的。”瑜侧妃有些头痛:“而卫家那个丫头…她也不是好对付的,我让易二跟着她,现在想想,恐怕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沈琛带着那么多人,没道理会那么简单就被人得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纵容了整件事的发生。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瑜侧妃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因此并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她倒是想要有,可是她已经失去沈琛的消息了。
那帮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
所以卫安去东昌府,她也让易二跟上,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把卫安也一网打尽,而是为了通过卫安,看看能不能找到沈琛的。
能找到沈琛的话,那还有些法子。
可是若是找不到……
瑜侧妃有些烦躁,在儿子面前没有什么可隐藏的,她认真的道:“母妃这回实在是使了一个太拙劣的手段,我太小看沈琛了,挑的人也实在太不中用,那帮人一定已经反被沈琛控制了。”
楚景谙的脸色沉下来,却还能保持风度和镇定,他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便问瑜侧妃:“上回您跟我说过,那些人都是您的亲信。”
瑜侧妃紧跟着便点头:“是母妃的人,他们绝对信得过。因为他们的性命,都是母妃捡回来的。”
这帮人是海边的百姓,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跟倭寇换粮食,而被当时立功心切的县官打成了海寇,险些丢了性命,后来实在没法子就真的下了海做了海寇。
后来被抓,是瑜侧妃碰见了,把他们救了下来。
瑜侧妃还替他们保全了家人,替他们的家人安排好了去处,他们从此以后就对着瑜侧妃死心塌地了。
既然信得过…楚景谙又问:“母妃您当初对他们的交代是什么?”
瑜侧妃眼里便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杀机,冷冷的道:“我跟他们说过了,片刻都不能耽误,直接杀了沈琛。”
直接杀了沈琛。
这是母亲的作风。
她才不会做什么用沈琛来引卫安上当的这种蠢事,沈琛要是真的死了,卫安一个人能成的了什么气候?
她们想要对付卫安多的是机会和时间,而他们最不缺的也恰恰就是时间。
如果那帮人得手了,应该立即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可是没有,那帮人好像就从此在世上消失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因此瑜侧妃才意识到了不对,并且疑心沈琛是给他们下了套,把他们给反控制住了。
也因为这个,她才想到要借卫安来引出沈琛。
京城发生的事,临江王府收到消息向来是很快的。
何况临江王对暗叹甚好,很是宠爱她,有什么事基本上都不会瞒着她。
她也因此知道沈琛喜欢卫安,而且还跟临江王写信,说是想要求娶卫安。
这件事临江王同意了。
恰好郑王和卫阳清都来了江西,临江王因为这件事还很高兴的宴请了他们两个,探听他们的口风,替自己的儿子说好话做脸。
瑜侧妃也是因为这个,知道卫安跟沈琛两个人的关系。
从前只觉得卫安是沈琛有力的盟友,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俩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瑜侧妃觉得很有威胁感,因此动了手。
她想的是,到时候把事情栽赃在临江王妃身上-----大家会信的,因为临江王妃因为楚景行的死而陷入了疯狂,她对深沉的呃憎恶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临江王因为这件事跟她发生过许多次的争吵。
可是收效甚微。
最近为了这件事,临江王跟临江王妃的关系急转直下,降到了冰点。
这个时候,说临江王妃杀了沈琛,大家都会信的。
何况就算是不能嫁祸临江王妃,也可以推到刘必平头上-----王府的人都知道沈琛这回去福建是代表的什么,是为的什么,也都知道刘必平是个危险的人物。
他肯定是有动作的。
原本瑜侧妃应该要有耐心的,因为刘必平也可以除掉沈琛,而且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麻烦和怀疑。
可就是因为贪心,想要嫁祸给临江王妃,她走了一步臭棋,一步她从前绝不会走的臭棋。
想到这一点,瑜侧妃心情变得很差。
楚景谙替母亲分析:“如果沈琛真的制住了他们,那他没理由还不出现的。”
瑜侧妃还是不大相信:“他也有可能在放长线钓大鱼,想要把我给引出去。”
她也的确是不大慎重,派出了易二。
易二不该派出去的,他对海上的事情倒是的确知道的很清楚,在海上别的事情上可以利用,可是让他去对付卫安跟沈琛,他实在是太嫩了,绝不是他们两只狐狸的对手。
沈琛如果真的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那他们就危险了。
------------
第842章 补救
楚景谙跟瑜侧妃一时都沉默下来,心情都很差。
沈琛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得知了瑜侧妃以后,是不会留后患的,一定会把证据都送到临江王那里,让临江王自己决断,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们苦心孤诣的得到的一切,也就都会烟消云散------临江王有个逆鳞,那就是沈琛。
楚景行是怎么死的?怎么一点点失去了临江王的欢心以至于不得不自己另外拉拢势力,而一步步走上了绝路的?
一开始就是因为得罪了沈琛,让临江王不喜了。
而临江王妃现在跟王爷感情冷淡疏离,也是因为在对待沈琛的态度上有分歧。
一旦临江王知道了他们竟然设计沈琛,想要沈琛的性命,他是不会容情的。
至少楚景谙以后想要代替楚景吾,那是不可能了。
瑜侧妃想到这一点,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她拉着楚景谙的手,将下唇都咬破了,嘴唇里充裕着浓重的血腥味,一字一句的道:“让你背负着庶出的身份,已经是母妃对不住你……”
可是当年瑜侧妃不是上赶着去做妾的。
她也是个怀春的少女,也曾有过喜欢的人,憧憬过如何过好相夫教子的生活。
她是被彭家卖了。
继母带着她去当时的巡抚家里做客,她的裙子湿了,要换新的,然后她撞见了正在里头午睡的临江王。
当天夜里她就一顶小轿被送进了临江王府,成了临江王的妾室。
可是她原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也是千金小姐,她从小受到的教导不是这样,她该嫁做别人的正妻。
可是她却只能一辈子当妾,就连以后有那么一丝希望扶正,她也要对着先头的王妃们执妾礼。
她也不是过不了这种日子。
可是直到她的儿子出生。
她才发现,她可以忍气吞声被人瞧不起,被正室为难。
可是当这些委屈落到她的儿子头上,她就无法忍受。
有些差别是从细微之处体现出来的。
不管是洗三还是满月还是抓周,她的儿子跟嫡子都是不能比的。
她是侧室,她知道分寸,也知道这些都是理所当然,所以她也知道怪不得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做什么不好,非要当了人家的妾侍。
可是等到后来,儿子渐渐长大,他明亮的眼神里头渐渐的多了疑惑茫然,多了害怕惊恐,多了对嫡兄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她终于有些忍不得。
等到后来,有一次看见六岁左右的楚景行拿那么小的楚景谙当马骑,她的儿子在楚景行身下眼泪汪汪。
她终于就明白了。
不争,她的儿子就会跟她一样,一生都被人摆布,没有自己的人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她是从那一天开始下定了决心的。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终于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娘家,再也没把娘家放在心里过,她借助娘家的力量,也借临江王府的小恩小惠绑住娘家,开始渐渐的给自己和儿子打算。
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是没有回报,她真正做到了,很多事都做到了。
润物细无声,她渐渐的挑拨了楚景行和楚景吾兄弟不和,渐渐的把儿子教导的算是优秀,也逐渐的更进一步的将临江王哄的开开心心。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些,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