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她跟着重复了一遍，待明白过来，她赶紧跑到外面的阳台，努力探出头去看，结果什么都看不到，风声有点大，所以她大声说:“哥哥，我也不知道天上有没有星星！因为房子太高了，我看不到天上！”
陆时生被她的用词给逗乐，笑了笑道:“看不到就看不到吧，进屋来吧。”
“哥哥，那要不要我出去看啊？我出去的话，肯定就能看到天上了！”
“不用了，外面冷，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蒋念念点点头，继续高高兴兴问:“那哥哥你回家玩得开心吗？你朋友他们还记得你吗？你妈妈是不是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跟吴婶婶比起来，她们哪个要更好吃？”
陆时生突然打断她道:“你知道嘛，在我们家这边有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啊？”
“如果今天晚上天上有很多星星，那第二天一定是大晴天。”
她趴在床上，不解地挠了挠头:“那如果没有星星呢？明天还会有太阳吗？”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星星，那明天要么是阴天，要么就是雨天。”他轻轻笑了笑，语气平淡道:“就像我现在看到的这样，天上很黑，应该是有很多乌云聚在一起，所以明天，说不定就是暴雨天了。”
蒋念念新奇地“啊”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这样看天气呢，再想想哥哥刚才说的话，她赶紧提醒说:“那哥哥你明天出去玩的时候，要记得带一把大大的伞！这样就不会淋湿了。”想着，她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又改口说:“不对，哥哥你还是别出去好了，外面好冷的，风又大。”
陆时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笑了笑:“我后天回去，这两天，你要自己学会学习，不要什么都想着依赖我，要自己尝试去做一些事，不要总想着给我打电话。”
知道哥哥马上要回来了，蒋念念哪还顾得上哥哥后半句，立马高高兴兴应了两声，任哥哥把电话挂了。
接下来的两天，在等哥哥回来的两天，她每次给哥哥打电话，哥哥都没有接，而且哥哥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了，想想哥哥上次说的话，她就没有再打电话烦哥哥，反正她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但很奇怪的是，最近吃晚饭的时候，外婆和妈妈都看上去怪怪的，两个人都不跟对方说话了，只有爸爸还笑着说话，“来，念念，多吃一点，这个还有很多，夹不到就喊爸爸帮你夹。”
于是她又埋头开心地吃了起来。
“妈，小琼，我想着，既然念念也好得差不多了，那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带她去国外再检查一遍，确保没事后，就让念念今年春季入学吧，我看念念功课也没落下，应该不用留级的。”说完，蒋文平揉揉女儿的头，询问道:“念念想去上学吗？”
“想！我想去上学！”她毫不犹豫道。
唐翠英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胡琼白，点点头道:“我赞同你的做法，等你有时间了，最好再带念念重新去查一次，可别再被什么有心人给利用了。”
胡琼白被唐翠英扫量得不自在，却也发作不出来，只好牛头不对马嘴小声道:“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地说我，我已经在联系人了。”
唐翠英淡道:“那你联系到了吗？”
“没有，”胡琼白头低得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底气:“但我已经跟一个人约好了，过两天就出来谈谈，妈你放心吧。”
蒋文平侧头瞥了胡琼白一眼，话里有话道:“有的人，不是你谈谈就能解决问题的。”
“是啊，我比不上蒋总你尊贵，但我好歹还有一张嘴和一双眼睛，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还是分得清的，你犯不着来指责我，要不是你……”
唐翠英低呵道:“好了，想吃饭就给我安静吃饭，想吵架就出去吵去，别在家里头闹我们耳。”
蒋念念懵懵地停下筷子，妈妈看上去好生气的样子，还有爸爸，爸爸平时脾气很好的，从不对妈妈发脾气，现在看上去也有点凶凶的。
察觉到女儿看来的目光，蒋文平压住情绪，低头看她，轻声道:“念念，吃饱了吗？”
“嗯。”说着，她下意识地塞了口饭，又夹了片牛肉到嘴里，嚼了两下。好像没太饱。
蒋文平自然明白过来，心疼地帮她把落下来的几根头发挽到耳后，轻声哄道:“没吃饱就继续吃啊，我们不急的，慢慢来，没人催你的。”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其他人听，蒋文平道:“那些欺负过念念的人，爸爸一定不会让他们白白欺负了我们。”
蒋念念虽然听不明白，但她知道，爸爸说的，肯定是为她好的话！虽然爸爸妈妈平时都很忙，但她还是觉得爸爸要更好一些，因为她每次说什么，爸爸就会给她买什么！对她可好了！所以她十分给力地点了点头！
蒋文平好笑地揉了揉她头，“好了，你快点吃饭吧，等爸爸忙完这些事，就带你去国外玩，你现在先好好呆在家里，好好听外婆话。”
等她吃完饭，爸爸妈妈又去公司上班了，又剩她和外婆一个在家里。
不过好在明天早上，哥哥就要回来了！又有人陪她玩了！
最近几天，哥哥不在，她都是跑爸爸书房看书的，坐在哥哥以前坐过的位置，看自己的故事书。
到了晚上，她就一个人乖乖洗澡，再由外婆帮自己吹干头发，自己躺床上睡觉觉了。
——
陆时生回家这一趟，回去了整整四天，却有整整一天是在路上。
蒋家司机林叔惯来是个自来熟的人，加上有了上次的相处，对陆时生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熟稔几分，“小陆，在家里玩得还好吧？没有跟你爸爸妈妈生分吧？”
陆时生明白林叔的意思，林叔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所以才问得这样直白。
于是他不咸不淡地摇了摇头，“还好。”
不曾亲近，哪有生分可说。
“玩得好就行。”林叔点点头，又扭头来看他一眼，有些好奇问:“但我怎么觉着，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呢？是不是最近感冒了啊？”
陆时生敛下眼底情绪，低头轻轻咳了一声:“嗯，最近是有点小感冒，谢林叔关心。”
“嗨，大老爷们的这么客气干嘛，”林叔放心地偏回头，继续看着前方道路，口中不停道:“像你这种小痛小病的，随便过个几天就能好的，但你还小，所以回去后啊，你还是应该吃点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随林叔往前开去，车子缓缓驶经商业街，街上人来人往的，林叔不便开快，所以不知是不是陆时生看错了，右侧不远处的咖啡厅靠窗座位，有个女人的侧颜像极了蒋念念的妈妈，只见她端起她桌上的饮料，朝她对面男人的脸上，径直泼去。
随后又走出另一个男人，而新走出的这个男人，也不是蒋念念的爸爸。
陆时生打开车窗，凝神望去。
第23章
蒋念念得知哥哥要回来的消息后, 吃完中饭, 也没睡午觉，就坐在客厅沙发，满心眼地等哥哥回来。
待门口传来动静，她一溜烟地冲了过去。
陆时生和林叔一前一后，陆时生走在前头, 许是外面下起了小雪，他头发和衣服都沾上几许白点，融着他苍白的面色，一时间, 倒显得他整个人冷冰冰的, 看上去越发难以近人了。
但蒋念念哪会在意那么多, 哥哥回来的喜悦，让她很是激动地冲了过去, 踮起脚尖，两手扒住了他脖子, “哥哥！”
陆时生甫一进门，就瞧见一团雪白雪白的东西向自己扑来，正要退开, 听到熟悉的一声“哥哥”,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她，小姑娘埋在他脖颈亲昵地蹭了两蹭，温温软软的触感贴上他微凉的肌肤，他没来由耳根子有些烫。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跟外婆吃完饭都等你好久了！”
他脖子被她勒得紧紧的，要开口有点艰难。接住她以后，小姑娘整个人的重量都吊在他身上，好巧不巧，恰好压在他手上受伤的地方。
他忍着痛，安抚地拍拍她背，压抑着声道:“你先松手，我们等下说。”
唐翠英闻声下楼来，看陆时生涨红着脸杵在原地，有些好笑道:“念念，你先把手松开，小陆他坐了这么久的车，哪禁得起你整个人的重量。”
蒋念念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看哥哥，果不其然，哥哥脸蛋红通通的，连话都说不出了，她赶紧从哥哥身上跳下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陆时生慢慢将左手侧在身后，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们先进屋。”
“嗯嗯好！”小姑娘高兴地点了点头，跟哥哥一起向外婆打过招呼，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后面向卧室走去。
唐翠英看念念蹦蹦跳跳地跟在陆时生后头，陆时生也刻意放慢步伐来照顾念念，她摇头笑笑，倒没有干扰他们，只把司机林叔喊来问了几句话。
蒋念念跟哥哥走进房间，唠唠叨叨问:“哥哥，你这次回去，你朋友他们还记得你吗？你们还会玩得好吗？”
陆时生怪异地挑了挑眉:“怎么就会不记得了？”
她从他右侧探出头来，解释说:“因为你们很久没见了啊，万一你朋友他们认识其他好朋友了呢，那他们还会跟你玩吗？”
陆时生有些哭笑不得看她一眼，晓不得现在小孩子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算一年没见，他们也是认得我的。”
“那好吧，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小玉她们，肯定还是记得自己的！
看哥哥坐椅子上，她也跟着拖过一张椅子，陆时生见状，起身帮她把椅子搬近，奈何在伸手帮她搬椅子的时候，他一直藏着掖着的左手手腕露出一小截，上头印着两条红印。
蒋念念眼尖，第一眼就瞧见了，立马抓过他手看，陆时生不大自在地将手缩了回去。
“哥哥，你手怎么了啊？为什么我看到有两条红红的东西？”
小姑娘懵懂又直白地问他，陆时生心下微窘，缓缓将手藏到身后，努力维持着平常的模样，“没什么，就是拿笔画上的，等下洗洗就好了。”
蒋念念还是望着他，也不说话，两人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正当陆时生想喊她先出去玩的时候，蒋念念突然眨了眨眼，轻声问他:“哥哥，是不是很痛啊？”
“皮带打人是不是很痛？”
以前还上学的时候，小玉也被她爸爸用皮带打过，就因为这事，小玉请了两三天假，来班上上课后，小玉手臂上还是有很明显的几条痕迹，听小玉说，当时打得她可痛了。
他惊诧地向她看去，小姑娘干干净净浸着水汽的双眸，盛着毫不掩饰的俱意，她知道，知道他手上受伤了，非但知道，她还知道他是被什么打的。
他从来不会与外人言的东西，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她掰开，揉烂碾碎，和着无孔不入的钻心痛息。
这样内里丑陋不堪的他，她肯定也是害怕的吧，陆时生缓缓垂下眼睑，哑着声道:“要是怕，你就先出去吧，不用你管……”
话还没说完，他藏在身后的手，忽然被一只暖乎乎的小手轻轻拿起，如视珍宝的、动作轻缓的将他衣袖往上褪去，察觉到她看来的视线，他指尖一颤，想将手抽回。
谁知小姑娘突然抹抹眼睛，通红着眼往门外跑，“我不管，我要去告诉外婆，说有人打你。”
陆时生好气又好笑将她拽回，拦住她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别什么事都想着告诉你外婆，就算是你外婆也不能帮你解决所有事的。”
她眼圈红红地看着他，“那我不告诉外婆告诉谁啊。”
“哥哥，只要我告诉外婆，那他们以后就不会打你了……”她揉揉眼睛，哽哽咽咽道:“我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打我的，外婆也不会，只有老师用铁尺打过我手心……我听小玉说，说用皮带打人很痛的，哥哥，你现在是不是很痛啊？”
陆时生看着她，胸腔似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尘封在久不见阳的墙垒突然破了个小口，有丝丝光亮渗入。
他缓缓一笑，抬起完好的右手，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听话，别去找你外婆，也别多问。”
“好，那我去给哥哥找药来。”她胡乱擦着眼睛，转身朝外走去。
“我自己有药。”陆时生拉住她，回到床边打开抽屉，从里头拿出药来，递到她手里。
蒋念念很小心地接过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哥哥的药给砸了。
接下来，在陆时生的讲解下，她一步一步给他按步骤擦药，小姑娘蹲在他左手旁，眼睛睁得大大的，每涂一下，就要抬头问问他痛不痛，他说不痛，她动作却越来越轻了。
越仔细看，蒋念念就越怕，哥哥伤口的颜色好深啊，而且晓不得是不是她看错了，哥哥手上好像还有一两个小印迹，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你…想去学校上学吗？”陆时生突然出声道。
“嗯嗯想！”蒋念念抬头看他，双眼亮亮说:“我想跟哥哥一起去学校上学！然后我要告诉他们，说我也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
“傻。”陆时生忍不住笑着骂了她一句，她如果知道他从来不会去学校看他弟弟，她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许是聊到关于上学的话题，小姑娘紧紧绷住的面色终于轻松许多，又恢复到以往的笑意，她反驳道:“我才不傻呢！谁让她们都有一个好厉害的哥哥姐姐，然后哥哥姐姐会每次去看他们，都会给他们买好多好吃的小薯片和辣条……”
小姑娘还在唠唠叨叨说话，陆时生却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幕。
还在车上的时候，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她的妈妈，坐在胡琼白对面的，就是为她诊治的……张医生。
他本来没有多想，可直到车身即将驶远那家咖啡店时，胡琼白的旁边突然走出一个男人，将胡琼白揽入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