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那朵白莲花——重槿
时间:2019-03-29 10:01:59

  “对不起。”他声音有些古怪,压抑着某种她辩不明白的情绪:“我把你弄丢了,找了好多年,却一直找不到。”
  说话间胸腔震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顾怀瑜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那股颤栗到让人恶心的感觉没来,这让她有些意外。
  “我很害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再也不认识我。
  今日之事,刺激的不止顾怀瑜一个,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时爆发,他用力的拥紧她,任肩头斑斑血迹渗出,也不管不顾。顾怀瑜攥紧裙摆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动了动,好半晌才伸手从腰间绕过,轻拍了两下宋时瑾的背。
  绿枝站在台阶下,看着扒着门缝往里看的两人,恨不得抬脚一人踹上一脚。
  瞿轶将声音压得很低:“亲上去!亲上去!”内心简直替宋时瑾着急,如此良辰美景,大好时机,若不抓紧,就晚了!
  莫缨盯着门缝,用手拐了拐他:“嘘,小点声!”
  话音将落,头顶的发髻就被人薅住,扯着往后退。冷不防头皮一疼,两人就要痛叫出声,堪堪张嘴又猛地伸手捂住。
  离门远了些,绿枝才嫌弃地松手,瞿轶揉了揉头顶,怒道:“扯我作甚!”
  绿枝翻了个白眼:“偷窥主子,我看你是想被发配到边境!”
  瞿轶脸瞬间青了一下,复又笑道:“莫缨会,我不会,今日之事全靠我演技好!”
  莫缨不服,小声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人。”
  瞿轶挥了挥手,啧了一声:“你可算了吧,差点就笑出来,演技太差!”
  ……
  正说着,院门处一暗,却是林修言阴沉着脸疾步走来,他看了一眼绿枝,问道:“你家小姐人呢?”
  绿枝正了正神色,刚欲开口,就见林修言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抬脚大步地走了过去。
  房门猛地被推开,宋时瑾动作极快,一手将顾怀瑜扣在怀里,脚步一错带着她转过了身,略微恼怒地回头看向门外。
  见此情景,林修言僵硬了半晌,脸更加铁青,沉声道:“怀瑜,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顾怀瑜埋首在宋时瑾怀中,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心虚到不敢抬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这般衣衫不整拥在一起,被自己哥哥撞了个正着,尴尬到无以加复。
  宋时瑾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依旧看着林修言:“你先出去。”
  林修言眉梢微挑,反而往前踏了两步,坐到了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敲出笃笃的声音:“能放开我妹妹了吗?”抬了抬下巴,他视线落到宋时瑾扣着顾怀瑜脑袋的手上。
  手一松,顾怀瑜猛地退后两步,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强装镇定道:“我只是来替宋大人上药。”
  林修言啧了一声,道:“既然你已经无碍,留在别人府中总归是不妥,走吧,我带你回去。”
  顾怀瑜松了口气:“哦。”
  林修言起身:“那么,我们便告辞了。”
  宋时瑾一边套衣服一边道:“她才刚醒,以防万一还是留在府中观察一晚。”
  “不用。”林修言扯唇道:“我府上有大夫。”说罢便拉着顾怀瑜出了门。
  一路上顾怀瑜都没有说话,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林修言身后,路旁的石灯笼放着橘色的光,不时有飞蛾扑闪着翅膀围着打转。
  林修言脚步逐渐放慢,然后顿住,一直神游天外的顾怀瑜尚未察觉,兜头便撞了上去。
  “。……”
  林修言垂眸看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夜黑得深沉,如同他的脸色,一个二个的简直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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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刚破晓,浮香院内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惊醒了毗邻而居的张仪琳。
  “出去看看,发生何事了?”声音隔着帐子传出来,带着被吵醒的怒意。
  巧慧道了声是,屏气退出了门外,不消片刻又推门而入,快速走到拔步床前,压低了声音道:“浮香院那边闹起来了,说是大小姐清醒后瞧见了自己被烧伤的模样……这会正发脾气呢。”
  林湘满头秀发被烧个精光,连头皮都卷了起来,脸上身上血肉模糊,只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是该好好疯一疯的。
  如此一想,张仪琳撩了撩垂落到一旁的长发,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缓缓道:“妹妹烧伤那么久,我还没去探望过呢,巧慧,扶我起身。”
  细细妆扮妥当,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她穿了身雾白对襟轻罗裙,上头茶白丝线做绣,袖口裙摆处绽着朵朵昙花,金丝作蕊,端的是玉态娇颜,婀娜惹人怜。
  正了正发间簪着的步摇,眼波流转间顾盼神飞,张仪琳对镜自照,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
  “去将我珍藏的那套玉颜膏带上,咱们去浮香院。”
  今早,林湘是被痛醒的,烧伤已经三日过去了,每一次换药,对她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侮辱。
  任凭她再如何破口大骂,倚翠依旧面不改色,狠心地撕扯着粘连在伤口上的纱布,而院中的那些个小丫鬟也不听命令,将屋内凡是可以照出人影的东西收走。
  头皮一阵阵的跳动,她知道自己头发没了,脸上的疼也在提醒自己,情况应当是不大好。所以,今早一起,她便粗嘎着嗓音道:“拿水来,我要洗脸。”
  小丫鬟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她那般恶鬼似的脸,只低声说:“大夫说了,小姐身上的伤不能沾水。”
  林湘却是一手抄起搁在矮几上的药碗,向着丫鬟就砸了过去:“我叫你取水来!”
  小丫鬟不敢躲,头上被砸碎的瓷片生生豁了条口子,温热的血沿着额角流进眼眶,眸中鲜红一片。
  委屈的擦了擦血迹,索性也不再管其他,从外头端来一盆水,搁到了架子上。
  “端过来!”林湘怒骂:“听不懂人话吗,废物!”
  小丫鬟还是不动,反而默默退到了门边,低声啜泣着。林湘怒火上头,哪顾得上周身的疼痛,踉跄几步,痛得扶到了架子上,喘着粗气往盆里一瞧……
  因为她动作太大,松垮垮束着的纱布已经在下床时散开,露出恶心的伤口。
  上唇因为烧伤过重,隐隐有些翻卷,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着褐色,沾了药粉之后,变得腐绿,令人作呕。
  不,这绝对不是我的脸!惨叫一声过后,她扬手便打翻了盆子。
 
 
第54章 
  倚翠照着往常惯例,端着药粉和纱布正从院外走进来,却听到房间里头哐当一声响,伴随着兽般的嘶吼,她心头一紧,赶忙叫上了院内候着的丫鬟快步走过去。
  林湘已经将屋内的东西砸了个稀碎,因为太过用力,身上的伤口尽数崩裂,小丫鬟躲在门边瑟瑟发抖,脸上血糊了一片。
  “快,将小姐按住!”见事不好倚翠赶忙道。
  林湘赤红着双目,猛地转过来,怒斥道:“你这个贱人!说,是不是你,受了谁的命令,特意来折磨我!”
  倚翠蹙了蹙眉,冷声道:“奴婢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
  林湘却是不管不顾,扯着风箱似的破嗓子喊道:“给我把她拖下去杖毙!”她只知道,就是这个倚翠,每日一来便命人将自己屈辱地捆在床上,撕扯自己的伤口,若非如此,她的脸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倚翠面不改色,只是朝着身后挥了挥手,语气淡然地说:“小姐该上药了。”
  屋子里的下人早已换了一批,全是老夫人亲手挑选,听命的自然并非林湘。是以,倚翠话音将落,便一窝蜂涌上去,将人抬起来送到了床上。
  林湘四肢又被捆起来,却还在拼命挣扎,污血沁出单薄的中衣,让她看起来像只待宰的年猪。
  “我一定要宰了你!”
  张仪琳领着巧慧,刚走到浮香院门口,便撞上了缓步而来的的顾怀瑜。
  “妹妹,好巧。”张仪琳笑了笑,亲热地凑了过来。
  顾怀瑜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视线从巧慧捧着的罐子上晃过:“表姐也是来看姐姐的吗?”
  “可不是。”张仪琳抚了抚鬓发,柔声道:“听说湘儿妹妹容貌受损,刚巧,我这里还有一罐子玉颜膏,生肌玉肤最是有效,便想着给湘儿妹妹带来。”
  顾怀瑜也笑:“表姐可真是有心了。”
  张仪琳目光闪了闪,“多年姐妹,自然是不忍心见她毁容的。”
  屋子里的林湘正在接受生不如死的上药过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倚翠对她更加不留情面,撕扯纱布时下手又快又狠,她痛苦的摇头,甚至瞧见了纱布上依稀沾着些许碎肉。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伤口整日被纱布包裹,已经有些许异味传出,坏死的皮肉泛着肉粉色,被药粉一粘,迅速起了密集的泡沫。
  倚翠憋着气忍着几欲作呕的味道上完了药,想了想,将纱布搁到了一旁,见林湘已经虚脱地躺在了床上,这才道:“放开小姐吧。”
  林湘恨恨地盯了她一眼,若非周身的剧痛让她浑身无力,此刻定要扑上去咬断倚翠的脖子。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张仪琳摇晃着婀娜的腰肢跨了进来,紧随其后是慢了一步的顾怀瑜。
  进门后,张仪琳径直走到了床边,刚一落脚,又猛地后退了两步,捏了张帕子抖了抖,捂着鼻子道:“这里怎么有股子死老鼠味儿,好恶心。”
  倚翠抿了抿唇,张开嘴正要说话,便见顾怀瑜对着她招手,又默默退到了一旁。
  没人说话,张仪琳又刻意侧头往床边凑了凑,惊讶着说:“哎呀,原来这死老鼠味儿是湘儿妹妹身上传出来的!啧啧,你看看,肉都烂了!”她今日本就打着恶心林湘的主意来的,说的话自然也是专挑戳心窝子的说。
  林湘面色一变,方才怒火攻心倒是没闻到,被张仪琳这么一说,只觉浑身上下臭得她头晕。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粗嘎的嗓音因为太过激动,变得尖锐刺耳,似指甲刮过瓷器般难听。
  张仪琳捏着兰花指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心中暗道了声活该,叫你想毁我的容!
  “我好心来看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本就生的不漂亮,如今还变成了这般恶心的模样,心中有气也是正常,姐姐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听得这话,林湘浑身一颤,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子力气,竟跟疯了似的,从床上猛扑了过去。风带着腐臭味直直扑来,张仪琳吓得接连后退,挡在面前的手还是被林湘几日未修剪的指甲抓出了数道血痕。
  张仪琳气急,一把扯过她的手,专挑林湘身上的伤口掐。你不让我好过,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林湘痛得狠了,一边惨叫着还是不肯服输,但终究因身上的伤行动受阻,被张仪琳掐了这么几把,更是痛得冷汗都流了下来,整个人如同被泡到了盐水里。
  顾怀瑜喝道:“都瞎了吗,没见着郡主伤口又裂开了?还不快拉住她!”
  林湘跳起的动作太快,几个丫鬟都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会被顾怀瑜一吼,齐齐回神,赶忙上去分开二人,拉住了还想往前冲的林湘。
  张仪琳摊手看了一眼沾着的血污,干呕几下之后用帕子擦净,嫌弃地扔到了一旁。
  林湘被四个丫鬟死命拖着动弹不得,赤红的双目中迸出凶光,看了顾怀瑜一眼,嘶吼道:“是你!”又转头瞪着张仪琳:“还是你!你们两个贱人!害我变成了这样,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顾怀瑜看了一眼林湘,不得好死,我已经尝试过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说话间,她头皮已经崩裂开,混了药粉的血成了黄红之色,伴着阵阵恶臭,流进她卷起的唇里,鼻旁的腐肉随着湿成块的药饼粘落,伴着她疯癫的状态,恶心到了极致。
  这张令人憎恶的脸,好了之后只怕会更扭曲。顾怀瑜心里痛快,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这还远远抵消不了仇恨,既如此,那么就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走水一事,祖母已经查明是个意外,姐姐何必这般出口伤人呢。我今日来探望你,是替你带来一个好消息的。”
  林湘呲牙欲裂,根本不信走水一事是个意外,府中与她有仇的就只有张仪琳和顾怀瑜二人,不是她们是谁!
  “祖母已经说了,如今你这般情况着实不宜再去相看,所幸你也并不想嫁人,便留在王府多养个两年。”
  不成亲自然是最好,若是未伤之前的林湘,定然是兴奋难当,但顾怀瑜这话里有话,分明是在说自己这幅样子,也没人会瞧得上,是以,祖母才勉为其难多养她两年。
  重重喘了两口粗气,林湘拼命地挣扎,奈何双手被钳制住不能挪动半分,她只能恶狠狠地看着顾怀瑜。
  “呸,你这个贱货,我要杀了你,让你千刀万剐,受万人凌辱,不得好死!”
  “啪”一声,顾怀瑜扬手扇上了她右边尚还算完好的脸。
  “好歹也算是个贵女,这般出口成脏竟与市井泼妇并无不同!”
  “骨子里带着的低贱怎么改得了,妹妹与她说那么多作甚。”张仪琳忽然开口,甩了甩刺痛的手,暗自琢磨着回去叫大夫好好看看,林湘身上都烂了,被她抓了也不知会不会传染。
  这么一想,她更是生气了,对着巧慧使了个眼色,见她端着托盘过去,才缓缓道:“真是好心没好报,这里是一瓶玉肌膏,专治疤痕,就是不知你脸烂成了那样,有没有用。”
  林湘已经气得头顶的经脉突突乱跳,张仪琳的话提醒了自己,顾怀瑜还握有自己把柄,所以,她视线一转,转而瞪向张仪琳。
  “这一瓶可价值千金,是我多年珍藏,今日便忍痛割爱,赠与你。”
  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顾怀瑜好整以暇坐到了一旁,第一次觉得张仪琳这人蠢得有些可爱,当然,是这幅蠢劲用到别人身上的时候。
  她今日特意打扮的花枝招展跑到林湘面前,先是用言语刺激,这会子又特意拿出养颜的膏药,这东西即便是在林湘好的时候用着也无用,更别说如今这般模样。
  果不其然,林湘一听便炸了,她此生对容貌身份最是在意,这些日子众人都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偏张仪琳接二连三提起,刺激得她理智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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