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那朵白莲花——重槿
时间:2019-03-29 10:01:59

  卫清妍的视线不着痕迹落到顾怀瑜身上,心里又憋了一口气,见她打扮清清爽爽,又觉得自己这般隆重落了下乘。
  顾怀瑜这人,天生就是跟自己作对的!
  这段日子卫峥不知道在忙什么无暇管她,卫清妍还是按捺不住,自己跑到了荣昌王府来,所幸德妃的耳提面命她还记得,因此忍住了不对顾怀瑜做什么。
  今日来,她有其他目的。
  “老夫人,您去歇着吧,这里有怀瑜陪我就可以了。”卫清妍笑着对老夫说。
  老夫人不大放心,六公主一向眼高于顶,觉得林湘生的丑不大愿意与她来往,这会子忽然上门,怎么都有些不大对劲,索性道:“无碍,公主能来是王府的荣幸,老身怎敢怠慢。”
  卫清妍依旧笑的亲和:“我听说您日前病了一场,若是因我累着了岂不是我的罪过,今日我来就是想去探望探望湘儿,有三小姐陪着就行。”
  顾怀瑜笑了笑,扬声道:“既然公主都这样说了,祖母您就放心回去歇着吧,孙女定会好好招呼公主的。”
  “这……”虞老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顾怀瑜,见她对自己眨了眨眼,心中似有了谱,“那老身便告退了,怀瑜,好生招待着。”
  顾怀瑜欠身道:“祖母慢走。”
  老夫人一走,卫清妍便敛去了笑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顾怀瑜,你很得意吧。”
  “不知公主何出此言。”顾怀瑜低头淡声道。
  卫清妍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本来你这种粗鄙之人是不配与我说话的,但今日我还是要告诉你,肖想宋时瑾,你不配!。”
  顾怀瑜淡淡一笑,“配与不配,不是公主您说了算的。我乃乡野长大,不懂说话之道,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卫清妍听罢脸一黑,眸中怒火燃起,沉声道:“桂嬷嬷,给我掌嘴!”
  顾怀瑜丝毫不慌乱,“还请公主告知我犯了何罪?”
  桂嬷嬷却是不敢由着卫清妍的性子来,抬脚上前,以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德妃娘娘的话,公主您忘了吗?”
  德妃娘娘交代过了,这段时日好生看着公主,切不可让她惹了乱子,今日公主出宫,她拦不住,但若是想要胡来,桂嬷嬷还是敢壮着胆子提醒一番的。
  卫清妍这轻易被挑起的怒火,似被一盆凉水浇灭,她恨恨看了顾怀瑜一眼:“罢了,今日权且放过你,带我去林湘那里。”
  浮香院中林湘方才疯了一场,这会已经被孙神医制住,拿了把小刀,又割破指尖放了约莫两钱的血在杯中,血中泛着的黑气已经减淡不少。
  孙神医一边记录着药方,一边端杯闻了闻,“哪里不对呢,白花蛇草,半枝莲、地盯败酱草,或者以毒攻毒……”
  笔下的笺纸已经写了密密麻麻一层,他还在奋笔疾书,将脑中所思一一记下,忽然,门口小丫鬟的声音传来:“奴婢见过三小姐。”
  “郡主呢?”顾怀瑜问。
  小丫鬟恭敬道:“用了药已经睡着了。”
  顾怀瑜转向卫清妍,引手至门的方向:“六公主请。”
  孙神医蹙了蹙眉,忙将那杯血藏了起来,刚将笺纸叠起收进衣襟,顾怀瑜便领着卫清妍进了门。
  “这位是孙明德孙大夫,世子从沧州为郡主请来治病的。”顾怀瑜介绍道。
  孙神医死死看着卫清妍,一瞬不瞬,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拢在袖中的手掐进掌心,还是无用,所幸袖口上还别着银针,他毫不犹豫将针尖对准自己扎了下去。
  卫清妍只觉得“孙明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莫名让她心底生出寒意,往身旁使了个眼色,桂嬷嬷当即怒斥:“大胆刁民,公主尊颜,岂是尔等可以直视的。”
  孙神医手中扎着那枚银针,入骨的痛迫使他回神,声音瞬间苍老几分:“草民不敢。”
  “滚下去!”卫清妍蹙眉道。
  这个孙明德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
  孙神医阖上眼:“公主恕罪,草民不敢离开此地分毫,郡主情绪尚未稳定,若是醒来伤人,草民担待不起。”
  卫清妍瞪了他一眼,想到若林湘真的有问题,伤了自己怎么办,见“孙明德”已然退走,这才缓缓靠近床沿。
  “林湘,林湘,我来……啊!!”刚一拉开床幔,卫清妍就惊叫出声,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摔倒在桂嬷嬷身上。
  经过这些日子孙神医的调养,她状态好了不少,至少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但新长出的疤终究是扭曲粘连的,而且因为赤隐散的原因,她身上也同张氏那般,起了不少毒疮,面目全非,看起来像个怪物!
  卫清妍第一次见到比鬼还可怕的人,心跳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颤抖着问道:“她是谁?”
  顾怀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抬脚上前将床幔勾起,道:“这就是郡主啊,您好好看看。”
  若林湘以前只是清秀都被卫清妍说丑的话,这会简直就是丑绝人寰,不敢多看一眼,她闭着眼大喊:“放下,将床幔放下!”
  顾怀瑜缓缓道:“公主不是专程来看姐姐的吗?您看清楚了吗。”
  卫清妍都要吓吐了,浑身上下都跟着痒了起来,林湘那个样子……身上那么多疮,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你放下!够了,看够了!”
 
 
第81章 
  顾怀瑜放下帐子,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姐姐被烧伤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成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开门窗透气,屋内憋闷,竟长了这许多毒疮,孙神医废了好些力气才将姐姐救回来,若是她知道公主您来探望,肯定会很高兴的。”
  卫清妍听罢,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看了一眼这个暗沉沉的屋子,觉得空气里都充斥着林湘身上的毒气。若是她知道林湘变成了这幅鬼样子,说什么都不会来,一想到同她呼吸着一样的毒气,卫清妍脸色一变,胃里有些翻涌,。
  桂嬷嬷站得靠稍靠后一些,鼻尖微耸,若有似无的腥臭味道一股一股传来,她皱了皱眉:“公主,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卫清妍赶忙点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带着桂嬷嬷和丫鬟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顾怀瑜欠了欠身,“恭送六公主。”
  孙神医躬身退到了墙角,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倒影,余光处卫清妍的绣鞋踏入眼帘,他袍摆轻微地晃了晃,似微风撩动后,了无痕迹。
  卫清妍正大步向着门外走,脚尖忽然一滞,似乎是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栽的同时,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桂嬷嬷。
  桂嬷嬷虽是奴才,可也常年未做过粗重活计,被她这么重重一撞,自然是稳不住,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扶着身后的香几才算是站稳了脚步。
  可卫清妍却在她的后退中,摔倒在了地上,身后跟着的丫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人扶了起来。
  桂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一把老骨头几乎被撞散了架也无暇顾及,想要上前去先行告罪,刚踏一步,就觉得脚下打滑,惊呼一声之后,歪着身子撞上了旁边的架子。
  瞬时之间,一碗浑浊的污血应声从高处摔下,兜头淋了到了卫清妍身上,碗重重在她肩膀上一砸之后,弹到旁边的地毯上,咕噜噜打着转。
  卫清妍整个人都懵住了,碗底暗红的血洒到地毯上,头顶有粘腻的东西顺着头皮往下流,带起细细一股凉意,腥臭味刺鼻。
  她颤抖着手一抹,指尖霎时染上一抹暗红:“这是什么……”卫清妍快要哭了出来,心里无法接受,但还抱有一丝希望。
  孙神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帕子走近:“启禀公主,这是草民为了研究郡主身上的毒疮,挤出的脓血。”
  卫清妍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伸出袖子不停抹着,可因着是夏季,身上衣料过薄,未将血擦干净,反而糊了一脸,连声作呕之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屋里顿时乱成了一片。
  桂嬷嬷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看了晕过去的卫清妍一眼打了个寒颤,想也不想便怒视着顾怀瑜:“今日之事老奴定要禀告德妃娘娘,公主好心探望郡主,却被三小姐……”
  话未说完,就被顾怀瑜打断:“不是桂嬷嬷撞倒了架子,才浇了公主满身血污的吗?这满屋的丫鬟可都是亲眼所见。”
  桂嬷嬷吊梢的眼角往下垂了垂,“三小姐,得罪了!这话你日后还是当着德妃娘娘去说吧。”
  顾怀瑜冷笑一声:“怎么,桂嬷嬷犯了错怕受罚,便想先行将罪过推脱到旁人头上吗?”
  “还真是伶牙俐齿。”桂嬷嬷脸颊上的肉抖了一抖,面色忽青忽白,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
  六公主是德妃娘娘的心尖子,不论今日是因何原因,总归是桂嬷嬷护主不力,这一顿责罚无可避免,若是不拉个垫背的,卫清妍醒来后,或许自己连命都保不住。
  “三小姐意图恐吓公主,刻意推倒奴婢,浇了郡主满身秽物,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敢狡辩。”桂嬷嬷稳下心神,沉声说着,眼风扫过屋中的丫鬟。
  自公主一出生,桂嬷嬷便开始伺候着,地位自然是比今日带来的小丫鬟身份高上许多,她这般说也是在提醒众人,到了德妃娘娘面前该说什么。
  小丫鬟们齐齐低下了头,拥着满面血污的卫清妍,绿枝想要开口说什么,被顾怀瑜拉了一把之后,还是默默退到了一旁,怒视着桂嬷嬷。
  “桂嬷嬷的一张嘴,果然白名不虚传。”门口忽然传来老夫人淡漠的声音。
  桂嬷嬷整个人一怔,老夫人已经由白嬷嬷搀扶着进了门。
  她走之时便放心不下,刻意让人给倚翠带了消息,若浮香院中发生任何情况,立马向她禀告,所以,在桂嬷嬷那声惊叫过后,倚翠便悄悄从浮香院跑到了寿安院请人。
  在一众宫女面前桂嬷嬷敢摆脸子,为了保命也敢攀咬上顾怀瑜,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奴才,对着这位曾经巾帼的前任荣昌王妃,桂嬷嬷却不敢拿乔,她对着老夫人欠了欠身。
  “老奴见过老夫人,既然老夫人到了,我也不遮遮掩掩,公主今日好心来探望郡主,却被三小姐浇了满身污血,这会甚至晕了过去,老夫人您说,怎么向娘娘交代?”
  虞老夫人由着白嬷嬷搀扶到了临窗的椅子上坐着,惊讶道:“哦,有这等事?”
  桂嬷嬷立刻往旁边站了一步,露出卫清妍的身影,痛心疾首道:“六公主金枝玉叶,到了荣昌王府却被这般对待,老奴着实心疼公主,公主……”
  老夫人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冷笑道:“桂嬷嬷痛心到竟忘了请太医先替公主瞧瞧,也忘了先行替公主收拾妥当,便迫不及待的将罪过按到我孙女头上,果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桂嬷嬷面色一变,犹自逞强道:“不论老夫人如何说,这事总归与三小姐脱不了干系,老奴相信,德妃娘娘自有定夺。”不是她不想先替卫清妍清理,而是错了这个时机,自己就只能认罚,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将顾怀瑜拉下水,有她吸引着六公主的仇恨,自己尚能保命。
  张口德妃,闭口德妃,老夫人最是见不惯她这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人,转而看向顾怀瑜:“怀瑜,你来说说?”
  顾怀瑜向着老夫人走了两步:“孙女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公主在看望过姐姐之后,便领着桂嬷嬷和丫鬟往外走,也不知怎的,就撞倒了桂嬷嬷,想来桂嬷嬷年纪也大了,慌乱中打翻了孙神医挤脓血的碗,孙女还未反应过来,桂嬷嬷便开始指责我了。”
  “满口胡言!”桂嬷嬷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厉声道。
  老夫人眼风一扫:“德妃娘娘最是重规矩之人,一个奴才竟敢这般大呼小叫,我倒是要去问问德妃娘娘,谁给你的胆子!”
  桂嬷嬷心中一凛,就听顾怀瑜不疾不徐的说:“我是不是胡说,桂嬷嬷心知肚明,且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亲眼所见的事,总不能颠倒了黑白。”
  桂嬷嬷咽了咽嗓子,目光扫过卫清妍身边的丫鬟:“你说!三小姐是不是胡说八道。”
  小丫鬟低头抿唇,不敢轻易回答。
  这时孙神医却抬脚上前:“老夫虽是一个赤脚大夫,身份低微,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三小姐所言与事实无异……”
  桂嬷嬷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个什么身份……”
  话刚说了一半,林修睿已经闻讯赶来,他已经闭门不见人多日,再看到房间里那些熟悉的脸时,有些恍然之感。
  “桂嬷嬷。”他沉声道:“这里是荣昌王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耀武扬威。”
  人越来越多,这是桂嬷嬷未曾料到的,对上老夫人一个都已经够让她胆战心惊的了,更何况,这世子还是二皇子跟前的红人。
  “倚翠,安排一间厢房,先替公主清洗,张垣,拿着牌子去请御医过来。”一连声的吩咐,林修睿最后才看着桂嬷嬷道:“赵毅,将这奴才抓起来,交给二皇子处理。”
  他才接到命令,宋时瑾确实心悦顾怀瑜,眼下这个时机半点得罪不得,且,桂嬷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狗奴才,居然敢跑到王府作威作福,真当他荣昌王府人人可欺不成。
  桂嬷嬷挣扎之中被堵住口舌拖了下去,倚翠动作很是麻利,不到一会的功夫,便已将厢房收拾妥当,丫鬟们赶忙将卫清妍抬了过去。
  顾怀瑜抬眼看了一眼林修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处置,反而站到了自己这边,看来这段日子的闭门思过,还真是学到了不少啊。
  怎么说卫清妍也是在荣昌王府出的事,在太医请到之后,老夫人便先去了那边看着,林修睿也预备将此事禀告给二皇子,深深看了顾怀瑜一眼后,转身走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孙神医与顾怀瑜二人,孙神医这才抬脚上前,将方才刻意褶皱起来的地毯铺平。
  顾怀瑜目光闪了闪:“孙神医……”
  孙神医打断,头也不抬道:“叫我师父。”既然宋时瑾已经将那东西给了顾怀瑜,那便是认定了,提前叫一声师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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