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云颂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更圆了些。
  他赶忙问道:“秦王对外宣称,被潜入密道里的刺客刺杀,是你急中生智触动机关,才算救下他的性命……他所说的机关,便是那让般若寺地震的机关?”
  云初听了这话,后背惊出冷汗。
  她方才说是与楚沄一同“被困”,可楚沄的说辞,却是她触动了机关以抵挡刺客。
  若非父亲这般问询,再说下去恐怕她便要露馅了。
  果然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云初急中生智道:“外祖母托梦让我在那日想法子毁掉锁魂大阵,我触动机关在先,恰巧救了楚……秦王殿下在后,那些刺客说不得也是冲着锁魂大阵来的……”
  云颂闻言,眉头深拧。
  他伸手扶起云初:“给为父些时间,待我将你说的这些,好生梳理梳理,若果真秦王殿下已对青炎族起了疑心,这桩婚事恐还有别的因由才对,为父得细细询问清楚,这关系到你的终生幸福,马虎不得。走吧,先去松澜院,莫让你祖母等急了。”
  说完这句,他正打算出去——
  却见云初仍旧一脸踌躇地立在原地。
  云颂心里一惊:“还有何事?”
  既然父亲提到祖母许氏,云初犹豫一瞬,索性将大房白姨娘的来历,也一并告诉给了云颂。
  她暂且按下云茂长子云冲实为康王之子这件事,只挑白姨娘与周家黄老夫人的关系,和白姨娘曾与康王有私情的事来说。
  末了,云初劝道:“想必父亲已经知道前阵子开国伯府周家姐妹的丑闻,白姨娘和大伯母都是开国伯府的女儿,白姨娘又与康王不清不楚,再加上咱们家大房那边,大伯父事事都由大伯母做主……
  若云府后宅不料理干净,恐怕日后会惹出事端。如今,大伯母回开国伯府侍疾,祖母当家,正是时机,父亲应早做决断才是。”
  云颂接二连三听到这许多消息,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也是……你昏迷时,外祖母托梦告诉你的?”
  云初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若非迫不得已,她万不愿诓骗云颂。
  “托梦说”,是她反复权衡之后,唯一能让云颂短时间内接受的说辞了。
  云初见父亲迟迟没有回应,再下一剂猛药:“若父亲不信,可去查证白姨娘的来历。外祖母在梦里还说,自从父亲被官家钦点监正之职后,大伯父已心存不满许久,狎……狎妓宴饮之际,多有忿忿不平之词。还、还曾扬言要、要将父亲院子里的捧墨、洗砚二婢收入房里……”
  “好了!”云颂拂袖喝止:“这些话从你这个未出阁的闺秀口里说出来,成何体统!你说的这些,为父自会去查证,今日我看你说了这许多话,精神也有些不济,松澜院那边就先别去了,再好生将养几天。”
  云初心知父亲这般安排,是为了保护自己。反正她该说的已经说了,只等父亲消化,再分轻重缓急料理不迟。
  她朝云颂福礼:“女儿遵命,等到父亲有了决断,女儿再去给祖母请安可好?”
  云颂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
  一连几天,云初都在沁芳园里静养。
  在这期间,楚沄悄悄派了暗卫过来,与她互通消息。
  正因为如此,当云颂求见楚沄旁敲侧击之时,楚沄才不至于露馅。
  说起来,云颂在京城本就有“儒雅斋”这样的情报网,着意刺探下,不出几日的功夫,便将白姨娘的底细查了个七七八八。
  不仅如此,云颂还故意在衙门里给大哥云茂下了个绊子,一路跟踪之下,不仅把云茂在狎妓之时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还亲眼看见云茂是如何趁着醉酒,试图调戏捧墨的!
  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使得云颂总算确信女儿说的那番话。
  再加上楚沄在他面前适时表态——“此生只娶云初一人,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颂终于第一次从心底里,接受了这门亲事。
  战线一旦确立,无论是云初的出嫁准备,还是云府内宅的整肃,进度皆是一日千里。
  在云颂的请求下,许太夫人出面,将云府一分为二。
  二房分到的田地、铺子、庄子,云颂统统写进了云初的嫁妆单子。
  待到大夫人周氏从开国伯府回来,分家之事早已尘埃落定。
  周氏关起门来气的破口大骂,第二天却又不得不在云初面前强颜欢笑。
  这是云初三世以来,陪周氏演戏陪的最舒服的一次。
  比起云府内宅里的小打小闹,云初更挂心的却是二哥苏锦泽家,和雨落郡主家康王府的那些阴私。
  反倒是姜厉、李元洲和青闵那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幕后指使者,云初倒不怎么担心。上一世他们占了邪咒的便利,又藏头藏尾,以至于楚沄根本查不到谁在背后搞鬼。
  而如今,以楚沄的身份地位,在知道了姜厉布局的前提下,若真出手,料理起来倒也容易。
  只是,长公主府和康王府的阴私,与姜厉的布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462章 大婚之日
  倘若以雷霆之力解决掉姜厉等人,没人再去逼迫苏驸马和康王,上一世他们二人亲手筑成的惨剧,便不会再重演。
  苏驸马和康王自然安安稳稳的高居庙堂之上,更不会以惨痛的结局收场。
  云初深以为,狼即便披上了羊皮,始终是狼。
  尤其是苏驸马,上一世他所犯下的罪孽,皆出自本性使然。
  云初一想到苏驸马这种披着人皮的毒蛇,一辈子跟在长公主身侧,就觉得如鲠在喉。
  更别提还有康王,为了云冲那个儿子,深受青闵蛊惑,犯下的种种蠢行……
  然而,更让云初揪心的是——
  若任由事态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而置之不理,上一世长公主、苏锦泽和落爷所遭受的惨痛经历,必会重演。
  她又怎么能忍心,再看见他们伤心痛苦……
  这一世的局面,对于云初来说,还真是既想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左右为难!
  云初每每向楚沄讨主意,该如何化解这一世姜厉在长公主府和康王府布下的局,楚沄皆闭口不答,只说时机未到。
  云初只得耐心等待,这一等,便到了他们大婚的日子……
  说起大婚的婚期,若寻常皇子娶妃,虽是皇帝指婚,可也要依六礼,缺一不可。
  常常是六礼一套程序走完,少则半年一年,多则几年都有。
  可偏偏楚沄求皇帝指婚的时候,发誓要报“救命之恩”,不管云初生死都要给她一个名分。
  当时云初还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皇帝思来想去,若云七娘再醒不过来,或是一命呜呼了,万没有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去娶一个牌位的道理。
  再加上楚沄另有要事相求,皇帝权衡之下,便大笔一挥,在指婚的旨意上,连婚期都一并任性的定下了。
  这桩婚事从骨子里,由指婚变成了抢婚。
  旨意下到云府,彼时云颂正为女儿的厄运忧心忡忡,虽心有抵触,却全然没有精力和心力计较。
  待到云初醒来,云颂第一反应就是想法子退婚,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经过云初的一番劝说,云颂已多少明白些当日地震的秘辛,他当然也看出女儿和秦王之间互相心悦,便就不再在婚期上多做挣扎。
  因此,大婚的日子,便按照当初皇帝钦定的——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这天,秦王亲自迎娶秦王妃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一片沸腾。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从东城门到秦王府的官道,大红的灯笼高挂,亮如白昼,场面竟比上元节还热闹。
  京城上下从市井小贩到王宫贵胄无不在讨论这场盛世婚礼。
  云初打从天不亮就起床,被宫里派来的姑姑和嬷嬷们按到妆台前大妆。
  周氏因着娘家的丑闻,直接带了云萱回老家避得远远的,大房的男丁只留了最小的云辰,为云初送嫁。
  没了大夫人周氏,镇国将军特地让将军夫人过府,帮着许太夫人打点婚礼诸事。
  这一世云初还未来得及和云姝、落爷相识,既无闺阁手帕交,也无亲近的夫人和长辈,虽然云府后宅里,一众女眷来来往往热热闹闹的,云初却总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直到楚沄亲自上门迎娶,云初凤冠霞帔,盖着大红的盖头,被喜嬷嬷和宫婢丫鬟们簇拥着进了正堂拜别父亲的那一刻——
  云初想到两世以来,父亲为了自己,竭心竭力、默默筹谋的那许多事,泪水刷的一下,冲出了眼眶。
  云颂看着女儿亭亭玉立、凤冠霞帔的模样,也湿了眼眶。
  他略有些僵硬的撇着官腔道:“今日嫁去王府,便是天家儿媳,当用心侍奉殿下,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云初福礼应下。
  她脑中回响的,却是前一晚,云颂特地深夜来到沁芳园,屏退众人说的那番话——
  “倘若成亲以后过得不开心、不快乐,或受了委屈对这桩亲事反悔了,随时派人回来告诉为父,为父筹谋一番,未必不能将你带出王府重新来活。后宫关系繁杂,宫中行走遇事且不可冲动,三思而后行,无论碰上何等困境,只要保住性命,便自有柳暗花明之时……”
  云初想到这些,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落。
  正在这时,云颂又对着楚沄道:“还请殿下怜惜小女,举案齐眉、濡沫白首。”
  比起方才那句官腔,这一声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楚沄侧身避了避,朝云颂拜别:“请岳丈大人放心,我必与七娘琴瑟和谐、白头相守。”
  云颂略略欣慰地点了点头。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楚沄将云初接出云府,上了花轿,被迎亲众人簇拥着,去了王府。
  等到云初坐着八抬大轿,进了王府,便又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原本应是楚沄将云初迎娶进王府,次日进宫谢恩即可。
  可楚沄毕竟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幼子,又自小身患离魂的隐疾,云初虽出身不显,却是楚沄的救命恩人……
  再加上皇家子嗣本就单薄。
  皇帝思来想去,临到最后关头,竟也携着贵妃亲临王府。
  按照规矩,皇帝亲驾可是太子大婚之时,才会有的规制。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王室宗亲问讯,不论老少,纷纷云集在秦王府中。
  可这样一来,原本应是热闹至极的婚礼,却变得犹如上朝般庄严肃穆。
  云初被大红绸牵着,随着礼官唱喝,不断起身下跪、再跪……
  整整一天的折腾,早已让云初头昏脑涨,她隔着盖头,机械的聆听完皇帝和贵妃的诫勉,这才被牵着进了洞房。
  相比起喜堂的庄严肃穆,洞房里面倒是热闹了许多。
  宗室里的女眷们,热热闹闹的簇拥着楚沄和云初。
  当大红盖头被楚沄用喜秤掀开的刹那——
  明晃晃的灯烛映照下,云初终于对上了楚沄那双含笑的澄澈凤眸。
  “难怪殿下要亲自求娶王妃,王妃不仅蕙质兰心,就连容貌都是京城里头一份儿呢!”
  “这般标志的人儿,我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见过,真真是被殿下捡到宝了呢。”
 
 
第463章 洞房花烛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赞叹。
  此时此刻,云初已经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她只是痴痴地看着楚沄——
  大红的喜服,将楚沄一向清冷威武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艳色。
  狭长的凤眸里,仿佛漾着一圈又一圈灿烂的花树,如星河一般璀璨耀眼。
  “看——王爷和王妃彼此都看痴了呢!”
  突然一声调笑,令整个洞房的氛围更加热闹。
  云初自觉失态,红着脸赶紧垂下了眼眸。
  宗室的女眷们,笑成一团。
  花生红枣被女眷们打趣似的撒了他们一头一脸。
  在宫里喜嬷嬷的引导和女眷们的调笑下,云初红着脸吃了夹生的汤圆,与楚沄喝了合卺酒,终于捱到礼成。
  宗室的女眷们被宫里的姑姑们请去吃酒,楚沄也去了前厅。
  云初本想让丫鬟们帮她除去凤冠和外裳,可是坐在床侧绞着帕子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都没见丫鬟们回来。
  偌大的新房只剩云初一人,她自己略松了松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刚站起身,撸起袖子准备松散松散发僵的身体——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
  云初一慌,正要端坐回去——
  却惊愕地发现,大步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沄!
  云初登时懵在原地:“你不要去前厅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楚沄看她双手叉腰,半撸衣袖、杏眸圆睁的灵动模样,觉得可爱的紧。
  他宠溺一笑:“父皇知道我身子不好,饮不得酒,吩咐莲公公在前厅支应着,宴会从简,我自然要早些回来陪你才是。”
  这话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可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许沙哑的韵味,云初听在耳中,脸上瞬间烧上两酡红云。
  眼见着楚沄朝她走过来,云初心尖一颤,莫名有些紧张。
  “你等……等等!我、我得先把头上的凤冠摘了……”
  楚沄闻言,低笑出声:“好,我帮你摘。”
  他说着,便牵起云初的手,走到妆台前将她按坐下,伸出修长的手指,笨拙又轻柔的帮她除去凤冠和簪钗。
  铜镜将楚沄高大挺拔的身影,照得朦胧又温柔,云初呼吸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竹香和酒香奇异混合在一起的独特体香,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加快……
  凤冠和簪钗除尽,楚沄从妆盒里选了一只白玉簪,将云初一头乌黑的头发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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