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见她没有回答,云初拉拉她的衣袖,低声唤道。
容姝猛然回过头,脸颊一片飞红,狠狠瞪她一眼,“我今天可是为了你,丢大脸了!”
“那你可看清太子的长相了?”云初急忙问道。
容姝点点头,疑惑地说:“看清了,怎么跟顾六长得有些相像?”
“他们两个姨表亲,有几分神似也是正常的。三姐,你既看清了,以后千万不要看走眼,他可是顾家姐妹的人!”云初认真叮嘱道。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明明是你要来看他,现在搞的好似是我非要来看一样,你个小鬼头!”容姝说着便往她的眉心轻点了一下。
云初揉揉额头,朝她吃吃一笑,“好了,既然已经看过太子,咱们就赶紧回去吧!穿成这样,守在厕房附近,我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容姝点点头,拉着她便往角门走去……
……
善筑西厢,顾婉柔听见春樨的话,腾地站起身来,“婶娘果真是这么说的?”
春樨点点头,“奴婢一直立在窗外听着的,万不会有错。”
顾婉柔来来回回走了起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她没想到秦王会出手提点,姐姐如今想必已经起了疑心,这会子在道场上顾不过来……
若是待会儿回来,空下来好好想想,未必猜不出来是她的手笔……
她抬起眼,看着静立在一旁的春樨,眉心一动,倏地停下脚步问道:“这几日赵君洁可有再传什么口信儿过来?”
“昨天传了口信儿来,说是他们府上有些事情,这次道场她没办法参加了……”春樨犹豫了一下,又说:“她留了个传消息的法子,说如果有急事,可以用那个,必会有人相助。”
顾婉柔眼睛一亮,赶忙问道:“你可曾把这事禀告给姐姐?”
春樨老实摇摇头,“还没有……”
顾婉柔舒了口气,娇声一笑,吩咐道:“你且等着,我写封信,你拿着传出去……”
第164章 古怪
云初与容姝分开,一走进静斋的大门,便看见阿晚一袭雪白长袍,懒懒卧在树下的摇椅上,双眸阖着,如同熟睡一般。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如同跳跃的星芒,闪烁着一层金色的流光。
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让人看着只觉得岁月静好。
云初轻步走到树下,悠然躺在另一把摇椅上,阖目聆听,远处阵阵梵音空灵缥缈,头顶树叶摇曳沙沙,一时间让人辨不清身在何方。
“这几天我都在墓穴里。”阿晚清朗的声音伴着微风徐徐入耳,“发现有些古怪。”
云初睁开双眼,扭头朝他看去。
“那些壁画,有些不大对头。”阿晚沉吟道。
云初脑中闪过救苏锦泽的那天,昏迷之前见到的画面。
“你是说……墓穴里那些与我之前‘梦’到过的场景里面,差不多的壁画?”云初问道。
幻象里那些刻在巨大石壁上的壁画,色彩艳丽,密密麻麻,却又看不真切。
阿晚沉默一下,问道:“你可记得那些壁画……画了些什么?”
云初阖上双眼,蹙眉将那天的情景从头到尾又细细回想一遍。
“记不得,只感觉画面上的图案很密集,有很多红色的点,却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她迟疑说道。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寺里见到的场景,睁开双眼,侧头朝阿晚望去。
“郎君今日可曾去过寺里?方才我去前面看水陆道场,也有些不大对头。”
云初斟酌着徐徐说道:“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来历有些蹊跷。这寺里虽说零星有一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个……况且之前据我所见,无论是京城里还是官道上,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庞大的数量……”
阿晚睁开双眼,看向竹林,“方才我去寺里转了转,看见那些孤魂野鬼,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水陆道场开坛以后,我再去竹园……墓穴却是突然进不去了!”
云初猛然坐起身,惊疑地看向他,眼底带着凝重,“这几天你没在,我猜到你可能又去了墓穴,原想着慧娘和你或许是一样的,便遣了她去墓穴看看,却没想到……慧娘仍是连竹园都进不去……这件事实在是蹊跷的很!”
说着,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回忆道:“之前我曾与慈云大师接触过几次,听楚沄说过,当年慈惠为了救他坐化于竹园之内,但我总觉得慈惠和慈云那边还有什么隐情……”
“如果那个壁画的‘梦’,真的有来历的话,你前往墓穴一探,或许可以找到答案。”阿晚若有所思地说道。
云初看着对面那些高出墙头的竹子,第一次对秦王的邀约,有了几丝期待。
……
顾婉容一脸疲惫地回到善筑,一走进院子里,倏然沉下了脸,摒退众人,怒气腾腾地朝西厢走去。
顾婉柔一脸憔悴倚坐在床头,额上敷着帕巾,水巧正端着一碗稀粥,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着,水灵不时用帕子帮她擦嘴。
一见到顾婉容进来,她努力扯了个笑容,有气无力地轻唤一声:“姐姐,你来了。”
顾婉容原本攒着一腔怒火,见到她这副模样,面色和软了些,嘴里却是狠狠斥道:“说了让你不要去惹那个女人,结果你却撺掇着史梦霞去招惹她!愚不可及!怎么?现在打鹰的被鹰啄瞎了眼,便索性一病不起了?”
“姐姐,你都知道了?”顾婉柔白着一张脸,眼神飘忽不定。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顾婉容对着丫鬟说道。
两个丫鬟赶忙站起身,将碗筷收拾进托盘里,躬身退了出去。
顾婉容这才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何至于对那贱人有那么大的怨恨,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过不去?若非婶娘来告诉我,我竟被你一直蒙在鼓里!”
“婶娘可是知道这些都是我干的了?”顾婉柔惨白着一张脸,伸出手小心抓着顾婉容的衣袖,怯怯问道。
一提起这个,顾婉容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冷一笑,“自然不会想到你的身上,婶娘话里话外,都以为是我干的,更甚至连六哥都听到了风声!!”
“那可怎么办才好?”顾婉柔慌乱地坐起身子,一把将额头上的帕巾拿掉。
“咱们姐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任谁见了咱们,不是上赶着巴结,偏生就那个贱人,装神弄鬼不说,还让姐姐名声受累。姐姐一直说要忍着她让着她,咱们这样的身份,凭什么要忍着让着?”
一提起云初,顾婉柔目呲欲裂,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帮姐姐教训她!原以为借史梦霞的手,便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道她是个傻的,最后还是连累到了姐姐的头上,妹妹实在是愧疚的很!“
说到最后,她紧紧攥着衣领,捶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像滚珠似的大滴大滴落下来,看上去既愧疚又委屈。
顾婉容掏出帕子,帮她拭了眼泪,语气却仍是严厉:“我怎么跟你说,你就是不听!即便想整她,也不必在这个时候,以后多的是机会,你看看,现在吃了亏,哭又有什么用!”
说到此,她长叹一口气,“好在我一想到是你,赶忙在婶娘面前演了一场戏,让她相信这件事同你我没有关系。只是……少不得咱们院子里要推个人出去,将这件事抹平了,毕竟牵扯到二房那个废物身上!虽然婶娘不待见他,这终归也是个面子问题。”
“这事也未必跟咱们有关系,那个废物竟然把主意打到苏锦泽身上,活该被苏家报复,或许真的是巧合也未可知!”顾婉柔噘着嘴强辩道。
顾婉容伸出手指使劲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你也是个傻子,说是巧合,也太巧了些,咱们府上那些长辈们,可不是好糊弄的,即便真的是个巧合,他们也是不会信的。祖母说了多少遍,出门在外不要节外生枝,如今倒好,婶娘那边都起了怀疑,何况是其他人……”
“那以姐姐看来,推谁出去比较好?”顾婉柔怯怯问道。
第165章 春樨
顾婉容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婉柔,沉吟道:“我还没有想好,若是随便推个人出去,必然不能让人信服……”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真是可恨,上次秋桐的事也因为那个废物,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再也办不出浑事来!”
顾婉柔摸出帕巾,敷在自己头上,往后靠了靠,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姐姐也真是,当时若交给长辈们处理,早就够他喝一壶了。我就不明白了,不过是个庶子,处处不招人待见,怎么就拿他没有办法呢!那个云七当真是好算计,九溪园里那么多人,偏偏算计到他头上去……“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坐直身子,拉着顾婉容的衣袖急声说道:“还未来得及同姐姐说,昨天姐姐在睡觉,我瞧见春樨从外头匆匆忙忙回来,脸上很是惊慌,便将她唤进屋里,好生问了一番,你猜怎么地?”
顾婉容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面上一凛。
“她说她见顾至才鬼鬼祟祟去了大慈悲殿,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悄悄尾随去了……谁知道,那个废物竟然趁着大殿没人,跪着自言自语,把秋桐那档子给说了出来!全被春樨听了去!”顾婉柔压低声音,气都不喘一口地说道。
“她就听见什么了?”顾婉容肃容问道。
“她说只听见他和秋桐的事了,我看她脸上煞白煞白的,感觉有些不尽不实。她还问我,秋桐是不是被三郎给害死的……我怕她到处乱说,便小心糊弄过去了,又嘱咐她说你近日有要紧事,不要拿这些事打扰你。姐姐可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没?”顾婉柔关切地问道。
顾婉容面色微寒,细细想了这几日春樨的表现,处处妥帖正常,面上看不到半点痕迹,也从未跟她提过这件事情,一想到她竟然能将心思藏的这样深,不由得心里更是一凛。
“不瞒姐姐,史梦霞的事前前后后的,都是春樨在帮妹妹传话,做事当真是处处妥当,她若不是姐姐的大丫鬟,妹妹都想要过来用了。史梦霞但凡有一点脑子,这件事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哎!”顾婉柔揉着心口叹息道。
顾婉容的脸色更是冷了几分,她明明白白吩咐过她,约束好下面的人,不要出去惹是生非,这倒好,她竟亲自跑腿帮妹妹办蠢事,还瞒着自己!
想到此,她沉着脸,冷冷说道:“秋桐的事既做到这一步,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既然现在需要推一个人出去,索性就把春樨推出去吧。”
话一出口,她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郁郁的神色:“秋字头的丫头只秋桐一个拔尖的,却被那废物给……,如今春字头的丫头,最拔尖春樨,也要栽在这上头……”
“姐姐……”顾婉柔低声轻唤,拉起她的手说道:“你自来最是心慈,丫鬟不过是个物件,不值得你这个未来的太子妃伤神。春字头那几个丫鬟,我看着都不错,便是没了春樨,还有春藤、春萝、春槿呢!”
顾婉容点点头,轻拍她的手,柔声问道:“你的病如何了?”
“不过是旧疾,吃些药睡一睡便无妨。姐姐自去忙,春樨的事拖不得,还要尽早动手才是,万不能让她有开口的机会,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又要白添一条性命……”顾婉柔轻声劝道。
顾婉容好笑地嗔道:“你直管养好身子,再别想别的事情,也别再坏了我的事!我做姐姐的,难道还要你来教不成?”
……
深夜,二更天,大风刮起,竹园里掀起如同海浪一般的沙沙声,一波一波仿佛要将人吞没。
楚沄从屋里飘出来,浮在竹园上空,往静斋的方向看去。
那里一片漆黑,今夜没有点灯。
想必那人早已经酣然入睡了吧!
他想起她睡着的样子,小小的缩成一团,像猫儿一样,懒懒的,却带着防备。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抬头看着这天色,飞快地往静斋飘去。
刚飘到墙头,只见院中被大风刮得十分摇曳的树冠上,安然侧卧着一个白衣的身影,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贼亮亮地望着他,尽是调侃的神色,令他的笑容倏地一滞!
真是让人扫兴!
“好歹也是我未过门的发妻,你整日在她院子里赖着不走,怕是不妥吧?”楚沄飘到树冠,低头看着阿晚,沉声说道。
阿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朗地回答:“等到秦王将赐婚的圣旨拿来,再撵我走也不迟。”
“我看你这气质,怕是哪个世家早夭的公子,不如将名讳告知我,哪天我记起来,去给你上柱香如何?”楚沄袍袖轻甩,盘腿坐在他的身侧,笑着又问。
“等到秦王当真能记起来时,再来问我也不迟。”阿晚仍是不疾不徐地回道。
“这些日子总是下棋当真无趣的很,不如咱们两个切磋一下武艺,如何?”楚沄敛住笑意,斜睨着他,目光微冷。
“我不会武艺,恐怕和秦王玩不到一起。”
阿晚说罢,半阖双目,径自对着月光,眯起觉来。
风越来越大,一阵又一阵,如凄厉的吼叫,将触目所及的树木,刮的东倒西歪。
楚沄倏地立了起来,眼神如电一般朝一侧看去。
“喂!起来!有人找上门了!”他绷紧声音对着阿晚喊道。
阿晚猛然站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果然看见有几个黑衣人,正快步朝这跑来。
“我去想办法通知暗卫,你守在这里的人可还顶用?”阿晚赶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