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女——狂上加狂
时间:2019-03-30 09:17:34

  若是一般人,听了也不过是当闲话一般的过去了。
  可是姜秀润事何等机敏之人,以前扮作男子在官场上的磨砺,早让她有别于一般的后宅妇人。
  更何况在波国为女王的历练,更让她思维敏捷。所以她细细一想,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只不动声色地问:“是小皇子贪玩,没有储存好种子吗?”
  陈兴连忙摇头道:“种子当初被小皇子带来,便交给了奴才,奴才精心搁置,可没有受潮,只是那种儿的成色似乎不对,播种入地许久,竟然没有一棵苗……”
  姜秀润虽然不种地,可是听到这里已经发觉情形不对了。
  所谓一粒粟万颗籽,就算有些坏种子,怎么能一把撒下去,连一棵秧苗都生不出来?
  想到她当初视察的,乃是入夏第一波的种子,并无问题。那么宝鲤是从何处抓来的种子?
  于是当下,姜秀润便叫来服侍皇子的奶娘,询问当时的情形。
  奶娘自然是老老实实地回忆。只说是在郡县仓廪后面一间上锁的库房里拿来的。
  姜秀润又问:“种子可有剩下的?”
  于是太监陈兴便拿来了他先前储备皇子种子的小篓罐,在竹皮缝隙间,还有些种子粒儿,倒在白绢手帕上仔细看,便会发现种子粒儿的颜色呈现深黄色,放到鼻尖嗅闻,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有些事情细思则恐,姜秀润直觉这一把顽童抓来的不知来处的种子,定然是有事。
  因着她先前在农司供职,对于春耕秋收自然是异常敏感。
  当下便包了那绢帕里的种子去见凤离梧。
  凤离梧正在书房批示文件,闻言之后,自然也是定睛细看那种子,皱眉道:“待朕去唤农司的人来问话。”
  姜秀润想了想道:“皇帝还是不要说破,免得打草惊蛇,不过现在从三郡逃难来的庶民们应该是开始入夏第二播了,圣上不妨派人去民间暗访,领些种子看看。”
  凤离梧明白姜秀润的意思,当下先叫农司的人询问的各郡县农作物的生长情况。
  农司的官吏禀报,说是各郡县的生长势头良好,而入夏的第二播也已然开始了。
  凤离梧听了农司的禀报,便又撒下无数暗卫去各地寻访。
  不多时,那些个暗卫便得了各地的粮种前来禀报。
  这结果可真是触目惊心。
  凤离梧将那些种子放到鼻子前嗅闻,隐隐都能嗅闻到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什么“金亮”?有道是阎王好搞,小鬼难缠。这郡县乡间的那些个小官吏若是贪赃枉法起来,才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呢!偏偏他们又是直接跟庶民打交道的,这国家的根基,往往就是毁在了这群败类的手中!
  想到这,他回后宫时,倒是忍不住抱住了姜秀润,感念她及时发现,让自己有了应对的时机。
  姜秀润可是不敢居功,自然是说这乃是儿子宝鲤的功劳。
  凤离梧倒是忍不住亲了亲摊散在床榻上,翻着鼓肚皮睡得正香的儿子。
  现在种子已经发给了乡民,幸而儿子是当初巡游回宫后便种下了种子,让他可以及时发现。接下来,自然是要快速采取行动,赶在三郡兴风作浪前,制止灾祸。
  再说三郡北齐。孟津等人知道了秦诏暗中的布置,心内安稳了不少,更是托大地将这暗中布置人手给种子做手脚的功劳归功到了自己的身上。
  对此秦诏也没有多言语计较。若是此番计策成功,除了给齐朝带来灾民暴动的隐患外,还可以借此讨好两大世家。
  秦家在北齐的复兴,全靠他一人,不能不未雨绸缪。可若是失败了,那么自然是两大家替他背负黑锅,他又何乐而不为?
  凤舞听了孟津等人的禀报后,怒气这才消退了些。
  若是他们布置得当,那么很快,逃离到齐朝的灾民就能发现,自己从朝廷领取回来的种子竟然是被动了手脚的,到时候就算他们去官府抗议,而齐朝再重新调拨种子,也要耽搁一段时日了。
  要知道,夏季的第二播要赶着时节,若是错过了那十几天的功夫,很可能辛苦了一季,没等丰收就赶上秋季的霜冻了。
  眼看着别人的田地丰收一片,而自己的田地却是白忙一场,岂不是叫人激愤?
  而且这些乡民定然以为是齐朝的官府看人下菜碟,故意欺骗他们这些背井离乡之人。到时候大齐的信用全无,自然能刹住三郡这股子乡民私逃的风潮。
  而那些个投奔过去的灾民又无其他田产傍身,岂不是要揭竿而起,入山去做盗匪?
  到时候,可够他的大哥喝一壶的!
  这般想着,凤舞倒是急切地盼着大江那边传来消息,于是派出暗探前去查访民情。
  可是等了几日,大江那边的暗探却回禀道,乡民们先前领了粟米播种去后,的确是没有出苗。可还没等乡民们去闹,齐朝的农司就下来人,挨家挨户地补发了种子。
  只是这次补发的不是粟米,而是外藩的薯种,据说是皇后的长嫂从海外经商购得,种在地里不需要太多的雨水便疯长,虽然耽搁了时日,但是保证入秋就能结下硕果,一铲子下去,产量甚多,而且那薯颜色红亮,煮熟了入口香甜,可是要比粟米顺口多了。
  前去派发种子的小吏还带了不少长成的薯,分发给乡民吃,都说味道不错。
  是以当三郡的这些个暗探前往时,那些番外的薯已经育苗下地,生长势头很快,已经绿意遮盖了大片的田地,而且好打理,不需要什么浇水施肥,那些乡民们虽然也是心理忐忑,可是看着地理的秧苗长势喜人,便有了盼头,先前那粟米不出苗的事情,虽然有人私下里议论,却也只当是看管种子的官吏失职,让种子受潮罢了,压根没有激起民愤。
  又过了几日,官府出告示,点破了之前粟米不出种的事情,乃是北齐的奸细潜入了大齐的仓廪,用毒水浸泡了种子的缘故,那些个奸细俱被捉住,已经被斩首,将头颅高挂在各个郡的城门处。
  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稳定民心。毕竟大齐的官员被人收买做出坑害百姓的事情来,实在是有损官威。
  至于那些被凤舞收买动了手脚后,带着金银家眷逃往三郡的几个库房官吏,已经被凤离梧派去密探高手,斩杀于床榻之上。
  于是乡民们在感念齐朝的官吏及早发现奸细的同时,再次痛骂北齐的皇帝不顾民生,竟然拿百姓傍身立命的种子下毒手,算得什么正统的天子?
  依着他们看,那所谓的先皇遗诏一定是假的,不然老皇帝该是瞎了眼,才放着圣德爱民的嫡子凤离梧不用,而去扶持那个一肚子阴坏的二皇子。
 
 
第183章 
  待得秋收时节的时候,大江两岸的收成对比立现。
  北齐因为人力不足,便是与胡人部落联合,强征了许多胡地异族来开垦犁地。
  可是这农把式原本就需要经验,那些游牧惯了的胡人如何会护秧种地?到了秋天的时候,田地里并没有打下多少的粮食。
  而大齐这边,虽然先前经历了粟米种子的风波,可是因为那外藩的薯播种及时,又是好将养的作物,到了秋天的时候,一铲子下去,便是一嘟噜红胖的薯,连成串儿。
  而这薯吃法又是多样,磨成粉,挤压成粉条,又或者切块晒干。总之之前赌了身家偷渡而来的三郡子民今后的日子总算是有了着落。
  而待得来年,相信会有更多的三郡百姓而来,那几个产粮的郡县迟早要被贪官污吏压榨成空县。
  一时间,三郡缺粮的现象开始显现出来。眼看这手下的兵卒们一日三餐地喝稀汤,凤舞只能另辟蹊径,掏出钱银来去与他结盟的诸国里买粮。
  而其中的梁国倒是不缺粮食,却趁机抬高粮价,准备弥补一下先前抬高齐朝蚕丝布价的亏欠。
  这样一来,凤舞手上的那点子金就捉襟见肘,而郡县下的百姓们又都是不堪压榨,思来想去,凤舞的手便伸向了投奔而来的世家。
  这割肉喂虎,谁喂谁疼。
  孟杨俩家先是找各种借口推诿。凤舞那边缺钱缺得很,也懒得跟他们“爱卿”什么的废话,只派兵去将两家族人的府宅包围得水泄不通,不拿出足够的金来,谁也甭想出府。
  就这样被围了十日,史称“圈府逼粮”。最后两家族长慑于淫威,总算愿意破财免灾了。
  凤舞手里有了金,便从梁国那顺利地买了几十船粮以解燃眉之急。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叫大齐没有私逃出京的世家暗自庆幸自己的稳重,没有跟随一起渡江。
  只要战事持续,那三郡的仓廪就是填不完的无底大洞!
  谁家的金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样如溃堤流水般的洒金,真是谁掏谁心疼。
  那孟家和杨家,先前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扶持凤舞,可是动了真格的,却也肉痛得厉害,据说这族人只见也是渐有异声,质疑族长当初私逃三郡的决定。
  反观大齐圣武帝虽然不甚待见世家,可战事持续到如今,一没有调高百姓赋税,二没有征收世家贵族们的金。
  粮草辎重,尽是自己一力解决,帝王的运筹谋算之道立显,叫文武百官不能不信服。
  于是从与三郡开战以来,朝堂的时不时的不和谐之音顿时消弭了,战事持续到了第二年,反而大齐上下君臣一心,倒是沉下心来,要耗死三郡。
  凤离梧整顿了朝堂上的异音,压力也随之减少了许多,倒是偶尔有空闲陪一陪自己的爱妻了。
  她当初离开京城的两年间,洛安城周遭有了不少变化,只是凤离梧一直没有清闲下来陪她走一走。
  而姜秀润更是没有闲暇之心,得空出宫时,她不是去郡县看秧苗水坝,就算抱着一对子女去前线慰问劳苦功高的夫君。
  细算下来,竟然是重回洛安城,却未再游洛安景。于是趁着天好,大齐天子带着老婆孩子,一家子微服去洛安城外的央子湖走了走。
  这一个寒冬又熬了过去,小雪雁都开始踉跄学步了。
  在洛安城外的央子湖畔,团粉白嫩的小公主在哥哥的牵引下,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裙子,扭着小胖屁股,咿咿呀呀地走。
  一对小小的人,惹得跟在他们身后的姜秀润笑弯了眼。
  宝鲤在年前的时候,得父王赏赐大名凤岚,已经拜沐风先生为太傅,入上书房读书了。
  沐风先生这样的当世大儒,就算皇帝亲请,也不一定会同意入宫进上书房相授皇子。
  可是看在爱徒公子小姜的薄面上,沐风先生欣然同意。当然更打动先生的乃是这凤岚的聪慧。
  小小的年纪,与他下棋的时候,竟然会设局做陷阱,狡黠得很,当真是有乃母风范。
  沐风先生跟这孩子有眼缘,愿意亲自为他开蒙。
  是以,进了书房读了圣贤书的宝鲤如今教起妹妹来也是摇头晃脑,一边走,一边贴着妹妹的小肉脸,小声耳语道:“雁儿真乖,走了这么久也不说累,一会哥哥教你写大字,再给你脸上画猫胡儿可好?”
  雪雁对写大字没有兴趣,可是很喜欢哥哥给她画猫胡子,一听顿时咯咯地笑,回身在哥哥的脸上贴了个湿哒哒的么么。
  宝鲤也学母亲平时的样子,在妹妹的肥脸蛋上落下了个带响的吻。
  凤离梧拉着姜秀润的手,在湖边漫步。抬头是山清水秀,三月芳菲;低头是娇妻粉面樱唇,眼波醉人。
  此时,娇儿在前面携手学步,身边时美妻得伴共享江山。凤离梧实在想不出,若是离了手牵的这个,自己会是过着怎样的日子。
  想到这,便是环手拦住了她的纤腰,想要搂得再紧些。
  不过姜秀润可会有些害羞,只推着他的胸道:“走在外面,又不是在宫里,这毫无遮挡之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陛下也当自己是稚儿无邪了?”
  凤离梧觉得姜秀润此言有理,便是抬头望去,便看到湖畔修筑的一处水阁,当下便要挽着她前往,有了遮挡才好黏腻亲近不是?
  姜秀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那望去,当略眼熟的建筑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倒是身子微微一震。
  这处水阁……先前是没有的。应该是她离开的两年间修建的。
  其实在前世,这处却是早早便修建了水阁,水阁名唤“解忧斋”。因为环境雅致,饭食精致,望山望湖可以解忧,乃是姜秀润笼络京城贵胄女眷的常聚之地。
  前世里,她多少次在这里呼朋引伴通宵达旦,多少次喝得酩酊,差点吐坏了肠胃?可惜忙到头来,却是母国破灭,兄长自尽的一场空梦。
  有些心酸,一旦勾起不禁回忆。
  更何况在这酒楼里,还有些让她死都不愿意回忆的一段隐秘往事。
  转世重生时,那段似梦的记忆原本消弭殆尽,如今却被这熟悉的建筑勾引了起来……
  凤离梧牵着她要往前走,姜秀润却急扯了他的衣袖道:“还是莫要去了,我们带着宝鲤和雪雁,怎么好去酒楼消遣?”
  凤离梧却依然拉着她往前走,然后头也不回道:“那哪里是酒楼,不过是朕命人建的一处水阁别院罢了,建好后一直想带着你来此赏湖景,却没有时间,如今得了空,倒是可以去赏玩一番。”
  今世这里竟然不是酒楼?姜秀润惊疑不定,便任着凤离梧将她一路拉拽入了水阁。
  经历两世,水阁的功用不同,可是待得入了月门,这院内的亭台楼阁却是一模一样。
  姜秀润只觉得头发根有些发炸,因为凤离梧说了,这水阁乃是他命人修建,那岂不是前世里“解忧阁”的背后主人……也是凤离梧?
  她前世常来此宴饮宾客,一来二去,常客便仿若了主人一般。
  她一次宴饮后,遣开了侍女,在湖边吹凉风,谁知脚下踩空,差点跌落水里,幸而那阁主也站在阁楼拐角处透气,正好一把拉住了她,只是气力甚大,当时她跌入了那阁主的怀中,竟然醉醺醺的半天没起。
  后来那阁主将她安置在水阁之上的雅间安歇,倒是以礼相待,没有半分唐突的地方。
  也是一觉醒来,她才发现自己在这酒楼歇宿了一宿。
  她一个将军的外宅,就算夜不归宿,也无人来问,干脆命侍女跟宅里的管家胡编了搪塞之言,就顶过去了。
  不过从此以后,她倒是与那阁主相熟,偶尔宴饮后不想回外宅,他还会陪着她一起下棋,闲聊那么一两句。
  至于这位阁主的模样,姜秀润如今竟然想不起来了,只觉得他虽然身材高大,却相貌平平,无甚能让人记住的特征。就算用力去记,过不久也就忘了。
  不过,这一个言语不多,极有涵养,而待她友善无非分之想的男子,在当时的姜秀润看来,竟然是极为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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