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思不得其解, 方才明明还聊的好好的, 甚至于二人还达成了高度的意念一致, 心神统一,谈话却就在前一刻便戛然而止?!
宋悠离开庭院之时, 频频回首往后看, 直至她行至月洞门, 裴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拉到一侧劝说她, “卫辰啊, 不是我说你, 你都惹怒了王爷多少回了?别以为王爷看中你,你就能.上.杆.子.顶.撞!王爷说什么,你依着就是了!”
宋悠更不解了,她的确是都依着萧靖的呀?
“可王爷什么也没说啊。”她疑惑道。
裴冷闻此言, 也觉得自家王爷近日频繁古怪,“总之, 诸如此类的事不可再发生了,不妨与你直言,王爷最大的忌讳就是有人骗他, 当初那位异族女首领就是因为骗了王爷,违背了与王爷许下的盟约,肆意屠杀城中百姓,王爷一气之下才将她捉了,绑在城门下活活烹了。”
宋悠一直以为这仅仅是一个传说,怎么还是真的?!
不过,细一听,那异族女首领也是死有余辜,“王爷他.....有没有食之?”
这一点对宋悠而言至关重要,若是萧靖当真干过吃人的事,就算他是七宝的亲爹爹,她也不敢接受啊。
毕竟她曾经也“吃”过他。
他定会以牙还牙的!
裴冷嗤笑一笑,“咱们王爷食素,从不沾荤,那贼妇人作恶多端,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百姓,将她烹了也是便宜她了!更可恶的是,她还敢肖想咱们王爷!”
宋悠的注意力都在前一句上。
萧靖食素啊?
那就好!
她放心了。
宋悠回了自己卧房后,很快就没心没肺的睡的不省人事。
夜色凝重,天际布满星辰,树影映了满园的斑驳,萧靖站在屋顶沉静良久之后,兀自低低自嘲一笑,这才去了书房,裴冷过去见他时,他正饮这一壶降火茶,神色孤冷,像千年的冷玉,又像万年的寒冰,眉宇之间还萦绕着浓浓的郁结,似有千万心事。
一副生无可恋,死无可憾的模样。
“王爷,您找我?”裴冷心里很没底。
“都与她说了什么?”萧靖直接问道。
裴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萧靖指的是谁,遂将与宋悠所说的一切都一一禀报。
“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去冀州细查了,卫辰此人的确是在冀州扬名,但听着她的口音既不像冀州人士,也不是洛阳人,属下以为,卫辰应该还是有所隐瞒。”
为了讨好自家王爷,裴冷毫不犹豫的将宋悠给出卖了。
当初卫辰的名声在冀州掀起一阵热潮,萧靖曾派人查探过,但并没有细查,因为不久之后卫辰就不见了。
但只要这个人曾出现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靖沉思片刻,“但凡与她有关的人,统统给我查个清楚!尤其是男子!另外,还有宋家长女身边的那个婢女!”
“是!”裴冷应下之后,怀着忐忑的心离开了书房。
看来卫辰这次当真是惹火了王爷,以至于王爷要将卫辰的老底也扒出来。
***
柳莺醒来时,入眼是映着人影的轻纱帐,她一定睛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男子。
“王爷,怎么.....怎么会是您?”
她支起身子,这个时候也没忘记卖.弄.她最大的资本,随着她的起身,胸.前的起伏呼之.欲.出,她恰到好处的控制着分寸,一切都是最佳的模样,足够.媚,却并非放.荡。
柳莺太知道讨男子欢心了,对她而言,这些卖.弄的举动简单的如同家常便饭,她早就习以为常。
辰王眸色微眯,眼中透着情.欲,但并不强烈。
他不是一个在意儿女私情的人,于他而言,女子就如所有棋子一样,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尚可利用。
辰王明显面色不佳,脸上并没有看到老相好的愉悦。
而柳莺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这次的失误,当即大惊失色,“王爷,我是被人暗算了,对方假意传话,说是您要见我!”
愚钝的女子!
辰王内心暗自斥骂了一句,但面上却是保持着如常的温润如玉,“你可知是谁将你骗去了小亭轩?”
柳莺只觉那人面熟,但并不知道究竟是谁,“王爷,以您看,我是不是暴露了,我.....我不想再去骁王府了!我只想待在您身边。”
美人柔弱无骨的双手攀附了过来,直接贴在了辰王的胸膛上,轻重适度。
辰王低垂着眼眸看了一眼,面色如常,“是么?呵呵,不会是因为骁王没有将你放在心上,你这才才惦记着本王吧?”
好好的大活人不见了,萧靖竟然当做如若无事,连找都不找一下。
可见萧靖根本就没有将柳莺当回事。
看来,这颗美艳的棋子依旧无用。
辰王一语中的,柳莺无话可说,该使出来的手段,她都已经试过了,但萧靖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似乎她的美貌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可柳莺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一点,她从未在男子身上败过。
从未!
她感觉到了辰王的冷漠与疏离,自是知道这次的任务对辰王而言十分重要,但她已经没有把握了。
“王爷,晨儿还在骁王府,我....我若是此番回不去,晨儿该如何是好?您不管我不要紧,可晨儿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柳莺尾音绵长,有意调高了几个调儿,此前的辰王最是喜欢她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辰王心目中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王爷.....”柳莺挽着辰王的臂膀晃了几下。
辰王这时唇角一斜,像是讽刺,“本王的骨肉?柳姑娘的裙下臣比比皆是,你说他是本王的,本王就该信你!”
柳莺的面色突然一阵灰白,她是一个十足的人精,惯是会察言观色,单是听着辰王的语气,便知她与晨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王爷,晨儿的确是您的骨肉,我跟了您之后,就再无旁人了呀!”柳莺当即哭的梨花带雨。
这种把戏对她而言也是信手沾来。戏演久了,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辰王又是一阵嗤笑,他绝对不会像萧靖那样,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生下他的孩子。
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女,他所有的儿女都必须出自尊贵的血统。
“你趁早回骁王府,两日之内务必要将那件东西藏在骁王府内,否则他日你的身份被揭穿,本王也救不了你!”
辰王语气决绝。
柳莺难受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男人们喜欢她的时候,都说她是小娇娇,可一旦不喜欢了,当即弃如敝履,她知道自己对辰王尚且还有利用价值,若是这件事做不好......只怕今后在洛阳城难以立足。
柳莺离开之前还想跟辰王亲热一番,但却被辰王冷漠拒绝了。
柳莺愤恨不已,她的容色尚在,辰王就已经这样了,更别提以后!
“王爷,您当真如此绝情?!”柳莺将一切都豁出去了,给辰王私底下当了三年的老相好,到了最后却是什么也没得到,辰王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想认。
辰王的耐心一惯不会给无关紧要的人,这厢也不例外,“柳莺,你给本王记住你的位置,休得僭越!倘若不听话,就休要怪本王无情!”
柳莺一口气咽在嗓子口,最终还是憋了下去,在天明之前就被人悄然送出了客栈。
***
次日,柳莺以见闺中好友为由,解释了自己为何从皇宫离开之后彻夜未归的缘由。
萧靖不做理会,梅老与裴冷等人更是如此。对她的来去不甚在意。
不过,宋悠是个不怕多事的,她笑问,“柳姑娘怎么也不知道送个信回来?我见柳姑娘脸色奇差,该不是一夜未睡吧?”
柳莺面色微赧,“....卫小郎,请你自重!”
宋悠双臂抱胸,仰面轻视她,不管萧靖是否真是七宝的爹爹,她现在看到任何企图接近萧靖的女子,都会觉之心中不快。
这种独属于女子的小情绪,宋悠自己心知肚明。
但萧靖已经不敢一厢情愿了。
他渴望了无数次,却也是无数次被他的小郎君给亲手浇灭了热情。他情义有限,也只给了有限的几人,容不得她这般践.踏。
宋悠没有停止的架势,“我如何不自重了?柳姑娘一个女子,彻夜不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已经入住骁王府了!”
柳莺无话可说,骁王府无一人替她说话,但也无人驱逐她,这种诡异的气氛让柳莺心中极为不安,柳莺无法继续待在前院,给萧靖请安之后就回了厢房。
这厢,宋悠还惦记着昨夜的事,萧靖回洛阳之后,只在大理寺谋了一个不温不火的官职,而且承德帝与辰王等人的探子一直就在骁王府外面时刻盯着。
故此,很多时候,萧靖都是一个闲散王爷的状态。
寻常都是树下饮茶,林中涉猎,或是画舫听曲儿,所呈现出来的便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这一天,柔然王子已经在驿站住下,但萧靖并不像其他王爷一样去拜访,他俊颜有些微微的憔悴,眼底布满清晰可见的血丝,不过下巴的胡渣却是刮的干净,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中带着淡淡的沧桑感。
他悄无声息的掩盖,又不着痕迹的装作如若无事。
见萧靖坐在一株老槐树下与梅老对弈,宋悠凑上前去。
她思来想去,昨天夜里得罪萧靖的唯一理由可能是她暗中将柳莺敲晕了,却是没有事先知会他。
若是柳莺今晨没有回来,萧靖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了。
毕竟,像萧靖这样的男子,对身边的一切都有极为强大的掌控.欲。
她压低了声音,小脸凑到了萧靖耳边,唇离着萧靖耳垂仅此半寸之间,“王爷,既然柳姑娘已经回来了,您就莫要生气了,今日我让人一直跟着她,您猜瞧见了什么?”
宋悠已经坚信萧靖喜欢这样的亲密,原著中对此有过一些着墨暗示。
萧靖的确是一代奸雄,他蛰伏多年,能屈能伸,雷霆果决,但与此同时,寂寞了数年的他,对人间温情已经渴望到了痴狂的地步。
通俗的说,他就是因为缺爱而变态的阴蛰家伙。
萧靖身子的登时一僵,连身上的汗毛都悄无声息竖起来了,耳垂与脖颈间还能感觉到细微的温热。
他目不斜视,宛若不被宋悠的这个动作所影响,“嗯,何事?”
这嗓音清冷,如冰玉相击,任谁也听出了几丝漠然与无视。
就连梅老也觉之古怪,按理说卫辰小儿已经在王府住过一阵子了,加之七宝如今是王爷的儿子,卫辰与王府早就是绳系一线,无法割离。
但卫辰却总是不讨王爷的宠信,对待她的态度分外的冰冷。
宋悠自是也察觉到萧靖的疏离,这厮也真是无情,前几日还与她牵过小手的......
革命的小船丝毫经不起摇曳,还没远航就已翻船。
不过宋悠从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哪怕萧靖是一块生铁,她也得捂热了他呀!
宋悠再次俯身,这一次,唇依旧近距离的挨近,务必要表现出她对萧靖的亲密。
待她说完,萧靖毫无表情的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反应。
他道:“嗯,继续盯着。”
“是!”宋悠小身板站直,非常配合。
待宋悠离开之后,梅老忍不住劝了一句,“王爷,卫辰此人可用,我听说您让裴冷又去查他(她)了?此事若让卫辰知晓了,只怕会多想。”
萧靖半垂眼眸盯着棋盘上的白玉棋子,眸色不明,他突然落子,将梅老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萧靖心智过人,棋艺上面就连梅老也不及他。
梅老一怔,“....还是王爷技高一筹啊。”不过,他怎么感觉到王爷对他也有些敌意了?
***
两日后,九皇子登门了。
洛阳的六月天宛若罩上了蒸笼,一到晌午,热气蒸腾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在萧靖近日一直闲在王府,如此,宋悠等人也落的清闲。
宋悠给众人做了冰镇果子,长留与七宝都很喜欢,就连裴冷也捧着吃了两碗,萧靖起初还矜持着,似乎依旧没有原谅宋悠,但终是耐不住小郎君的热情,绷着脸用了一碗,味道还不错。
他虽是没有对宋悠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可宋悠察觉到他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如此愈发显得面容轮廓萧挺清晰。
也不知道他是在忧心冷宫里的卫氏?
还是因为旁的事而操心竭虑?
宋悠无意中听裴冷说,萧靖这两天晚上都是睡在庭院中的,他是打坐而眠的。
怎么连床都不需要了?
九皇子也甚是阴郁,吃了半碗冰镇果子,连连叹息,“皇兄,我有一事也不知道对谁去讲,只怕说出来会招来旁人笑话。”
萧靖神色极淡,他可能没有心思宽慰九皇子,敷衍的嗯了一声,“嗯。”
九皇子像得了鼓励,道:“就在前几日,我在御花园遇到一御膳房的小宫女,此女貌如嫦娥,体态曼妙,倒是个可怜的,叫我撞见她从御膳房偷馒头吃,我....我大约是记住她了,奈何几番去打探却是没有寻到她。”
一言至此,九皇子看向萧靖,像是想寻求安慰,“皇兄,你不会笑话我看中一个宫女了吧?”
御膳房的小宫女偷馒头?
宋悠正吃着冰沙解暑,闻此言猛咳了起来,而一旁的萧靖则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他眸色眯了眯,视线在宋悠身上一扫而过,眉宇之间骤然平添了几丝戾气。
相当的不悦!
“九弟,不过是个区区顽劣宫女,你何故在意。如今你年纪也不少,皇祖母不久后会你物色合适的大婚人选。”萧靖冷淡道。
这话带着一丝训斥的口吻。
九皇子以为自己误听了,不过也不甚在意,在他眼中,萧靖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惦记着她,此女自是难登大雅之堂,不过留在身边当个贴身婢女未尝不可,皇兄,你愿意帮我寻她?”
宋悠的身子骨突然坐正了。
难登大雅之堂?还想让她当婢女?!
对九皇子登时没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