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因为婚事之故,萧靖一定不会让汤氏留在这世上,即便宋悠不是汤氏的亲生女儿,若是汤氏一死,宋悠也得守上三年的孝期。
女隶很识相,一脚踹在了汤氏的腰肢上,“王爷让你跪下,你就得跪下!”
汤氏为了哄英国公的欢心,常年控制饮食,一把细腰根本经不住折腾,当即被踢倒在地。
脸碰触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让汤氏猛然回过神。
她.....她完了,真的完了!
这一切都不是梦!
女隶拽着汤氏的头发,将她拉起,强迫着她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透过垂在眼前的乱发,汤氏看清了面前的一切,抬头是大理寺审问堂上方挂着的麒麟玉雕,玉雕下方则是参加审案的人,她还看见了她欺骗并且依仗了半辈子的男人。
汤氏素来要面子,她一惯都是淑雅端庄,此刻如此落魄的跪着,她恨不能撞死算了,可她当真是心有不甘。
为什么她步步谨慎,事事算计,却还是输了?
明明一直所渴望的已经是唾手可得了,却是一夜之间,她从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变成了阶下囚。
“汤氏,你十三年前购置□□毒杀亲夫,并卷走了张家在永盛钱庄的五千两银子,此事你可认罪!”张少卿厉声道。
在大理寺任职多年,他见识过无数卑劣恶毒之人,但像汤氏这样的毒妇还是头一遭遇见。
她下毒手段虽是算不得高明,但经仵作开棺验尸之后,却发现张三爷从与她大婚那年便开始中.毒,毒.素在体内足足潜伏了三年之后才最终毒死,这也是为何起初未能发现端倪的缘故。
寻常人下.毒都是一招致命,汤氏倒好,几乎每次下.毒的量都是微乎其微,她没有让张三爷轻易死去,也没有让他好受,足足苦熬了三年。
汤氏不答话,亦或是已经百口莫辩。
张少卿也姓张,虽是与张家三爷不相熟,但若是沾亲带故的算起来,也可以称之为本家了,只不过隔了数十代,早就不相往来。
张少卿又道:“你这个毒妇,既然一早就存了心思要让张三爷死,你又因何要嫁他!”
汤氏不狡辩,她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她究竟输了哪里?
为什么一盘必胜的好棋,突然就输体无完肤!
是宋悠!
对,就是她!
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汤氏突然抬起头来,对着萧靖嚷嚷,“骁王爷,你有所不知,宋悠她早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女子,她两年前千真万确是失.贞了,王爷千万别被她骗了呀!”
宋严早就安耐不住,因为身份的关系,他已经在私底下接触过了这桩案子的证据,多处事实证明,汤氏非但用了长达三年的时间谋杀了张三爷,还曾对王蔷下过手,王蔷当初的尸骨是被火化的,根本无从可查。
此刻倒好,这毒妇竟然还当众说出这样污蔑宋悠的话出来。
饶是宋严从不怎么重视宋悠,可她终归是宋家的嫡长女,“你给我住嘴!事到如今了,你还冥顽不灵!”
宋严站起身,几乎是咆哮了起来。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宋严这辈子的所有尊严与颜面都让面前这女子给践踏的丝毫不剩。
“你就是一个毒妇!”宋严气的身子在发颤,说话时,双眸赤红,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汤氏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王蔷不是回来了么?
那又怎样?
她汤金凤这次再无翻身的可能,也不会让王蔷的女儿好过。
无视宋严的怒骂,汤氏对萧靖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实不相瞒,两年前宋悠所中的千媚是我亲手所下!也是我亲眼看着她走入了男子的卧房!”
审问堂内除却萧靖的人之外,还有两位少卿大人,此外,勘宗司也有人手在场,汤氏此言无疑是要彻底毁了宋悠,试问这天底下谁人能容忍得了自己的未婚妻曾经失.贞过?
更是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是,宋家长女还是被汤氏这个继母给陷害的!
而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震惊的人还是宋严。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心目中那个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汤氏,竟然亲手.毒.害了他的女儿!
宋严胸口涌上了一阵热血,若非身强体壮之故,他已经气绝而亡了,此事是汤氏亲口承认,绝对是错不了了,宋严上前就是一脚,“你这个毒妇!我今日非要亲手杀了你不可!”
一旁的宋悠很平静,此刻的便宜爹如何替她打抱不平,她都无法感动,她正记着笔录,却是无从下手,狼毫刚沾上墨汁就随着她的手开始不住的发颤。
萧靖侧脸看了一眼,眉头蹙了蹙,似有难言之隐。
眼看着宋严要将汤氏活活踢死,萧靖吩咐了手下人将宋严拉开。
他自会让汤氏死,但并不是现在。
汤氏匍匐在地,胸口被宋严狠狠踹了几脚,鲜血自漫延,满嘴的苦涩。
男人啊,这是她的男人,此刻却是想弄死她才满意。
不过,令汤氏高兴的是,宋悠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了,“呵呵呵......”
她得意的笑了,随之又吐出了几口鲜血,“老爷想杀我?我也不怕了,我死后也彻底毁了宋悠!”
宋严回头看了一眼萧靖,却见他神色愠怒,但还算镇定。
众人皆感觉骁王爷戴了绿帽子,这个时候都不好插嘴。
须臾,萧靖的声音在审问堂响起,他嗓音雄厚有力,像极了某种宣誓,“汤氏,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两年前当天晚上与悠悠做了夫妻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本王!”
宋悠一愣,她没想到萧靖会说出来。
他此前是不得回洛阳的,今日的事肯定会传到承德帝的耳朵里,柔然王子的事还没解决,他这不就是等于又给他自己找麻烦么?
在场诸人当中,包括汤氏在内皆是怔住了。
若是宋家长女是失.身给了萧靖,此事可大可小,毕竟他二人不出两个月就要成婚了。
汤氏愕然的匍匐在地,她此刻宛若一个死人,那双污垢的眼眸之中已经没了焦距。
她又输了?!
这种事竟然也能发生!宋悠当初失.贞的对象是....萧靖!
这厢,宋悠依旧很平静,她在和自己的手腕抗争着,最终在纸上留下不甚好看的字迹。
“不....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我不会输的!”汤氏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里地的嘶吼了起来,与疯子无异。
张少卿等人不便再多言,宋严已经颜面尽失,他这些年不亚于是养了一条毒蝎子在身边,还害了自己的女儿,好在宋悠与萧靖之间早就有了孽缘,否则.....宋严不敢想象下去。
汤氏的罪行不止这几桩,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之内,汤氏残害稚龄继女,毁了年仅三岁的宋悠的容貌,还有她如何迫害宋家奴仆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竟有十几宗罪。
获知汤氏真面目的这一日,宋严终于忍不住,竟当场呕吐了起来。
汤氏死罪难逃了,至于何时问斩,还得看萧靖的意思。
***
是夜,汤氏被拖入了死牢,女隶站在外面,看着她的眼神不亚于是看着一个死人。
“当真是毒妇!好在老天开眼!”
“这种毒妇,死罪是逃不了了。”
“依我看英国公就是一个瞎子!若非是她此番落网,宋家指不定被这毒妇祸害成什么样子!”
“你们听说了么?英国公今日呕吐不止,直至吐出了黄疸才消停,这都是报应啊。”
这时,一腰挎长剑的男子脚步稳健的迈入了死牢,女隶正要阻挡,却在见到男子手中的腰牌时,皆纷纷退至一侧,唤了一声,“宋大人!”
宋淮远将腰牌收起,隔着牢门看了一眼趴在牢内的汤氏,又拿出了几锭银子,这才让几个女隶退下了。
宋淮远迈入了牢房,白底黑帮的皂靴很快就站在了汤氏面前。
汤氏缓缓抬头,这才看清了儿子的脸,她伸出手来,像是在求助,“我儿....我儿快些杀了我吧!”
这个时候有个痛快的了断才是解脱。
世上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宋媛也无法当上正妃,将来能不能有造化还得看命数了。
宋淮远冷冷的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问道:“为什么?我父亲究竟哪里对你不好了?”
宋淮远脑中还残存着一些记忆,都是有关张三爷的,他是个好父亲,对汤氏也是温柔相待。
汤氏怔了怔,痴傻一般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对我好?他一个小小主事,无身份无地位,他拿什么对我好?”
宋淮远强忍着怒意,胸口不住的起伏,又道:“所以,从你嫁入张家那日起就对他起了杀意?!”
汤氏又笑了,“对,正是如此!他若不死,我如何能改嫁!”
汤氏的手搭在了宋淮远的皂靴上,求道:“我儿,为娘不欠你的,为娘好歹也给了一条命,你就行行好,让我走个痛快些,行么?萧靖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宋淮远后腿了一步,抬手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很嫌弃汤氏的碰触。
他眸色冷漠的望着她,“恕我帮不了你,骁王爷想娶宋悠,如何会让你现在就死?就算是死,也要等到大婚之后。”
说着,他转身离开,临走之前丢下了一句话,“至于此后,你究竟怎么死,何时死,还得看骁王爷的心情,汤金凤,你好自为之吧,我也不会杀你的。”
很多时候,痛苦的活着比死还要难受数倍。
很明显,宋淮远想让汤氏继续遭罪下去。
***
从大理寺出来之后,萧靖并没有直接回王府,倒是打算带着他的小儿幽会。
二人经过书房亲热之后,他潜意识中总觉得关系又发生了一次飞跃。
小儿哪里都好,就是没甚情.趣,动不动就不说话,想来还是因为二人之间不够熟络,亦或是她还不够心悦自己。
萧靖很想再试一次书房的亲热.....
先哄一哄小儿,才有那个机会。
此时,玄月垂挂,温柔的小夜风吹得人心都不□□分了。
裴冷今日才知道自家王爷与宋家长女早就有过夫妻之实,可王爷怎还对卫辰这般宠爱?
哎....看来这天下男儿都一样,自家王爷也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主儿。
这时,张少卿亲自相送,萧靖问道:“没记错的话,张大人此前是雍州人士,如今在洛阳已经待了数十载,不知张大人可知,洛阳城最为有趣的是什么地方?”
关于萧靖肝火过旺的小道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是举朝皆知,张少卿又上下打量了萧靖几眼。
不得不说,萧靖这体魄堪称是男子中的佼佼者,而且眼下骁王府也无女眷,男人嘛....所谓有趣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张大人递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过去,他笑了笑,“若说起洛阳城最有趣的地方,还属湘悦楼莫属。”
湘悦楼?
萧靖对洛阳城的烟花柳巷不甚了解,他抱拳道:“多谢张大人,那本王就先走一步了。”
裴冷经萧靖吩咐过,让他熟络洛阳城的一切,裴冷自是知道湘悦楼是个什么地方,他诧异的看着自家王爷领着卫辰上了马车,之后吩咐了马夫朝着湘悦楼而去。
裴冷,“......”
马车内,宋悠还是安静如水的性子,这让萧靖又琢磨不透了。
女儿家的心思果真是让人无法揣度的,他二人之间今日才刚亲密过,他那处都已经毫无保留的给她了,怎么她还不高兴?
萧靖以为,宋悠应当因为今日在书房的事而欢喜。
“小儿,今晚我领你去散散心,正好汤氏的案子就要结了,今后宋家再无人敢欺你,至于宋二,我自有法子让她痛苦。”萧靖哄道。
宋悠呆了。
她无法评价萧靖此人。
说他善吧,他对待旁人也委实可怖。
可若说他是个大恶人,这也实在说不通。
宋悠疲倦的很,上午中了千.媚,傍晚之前就遭受了萧靖那样的对待,她此刻眼神飘忽,无力又颓废。
“小儿。”他唤了一声。
宋悠没应声,萧靖又唤道:“小儿。”
宋悠,“......”有话就说不好么?喊什么喊呀!
马车颠簸,宋悠困的不行,她身子骨本就虚弱,今日屡次折腾之后,眼下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回去睡个好觉,可萧靖似乎兴致很高,非要带她去逛青楼。
终于,马车在湘悦楼停下,当萧靖下了马车时,他自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此处是什么地方。
“王爷,您怎么不进去?”宋悠催促了一声,要散心就快些开始吧,她还等着回去歇息。
萧靖清俊的脸沉在一片晃人眼的光线之中,憋了半天才哑声道:“时辰不早了,回府吧。”
宋悠,“......”
***
回去的路上,宋悠终于没有忍住,靠着马车车壁就睡着了,她今日消耗过大,此前在大理寺就已经开始意识涣散了。
被萧靖拥入怀中时,她竟是毫无所觉。
萧靖这才意识到了他的小儿与他是不一样的。
她被自己困在怀里,柔弱的像只被烈日烤过的玉簪花儿,蔫的让人心疼。
萧靖方才还在懊恼,他就连带小儿去散心的地方也能走错.....
此刻,囧意消失殆尽,能拥着小儿,萧靖发出了一阵满足的叹息声,他握住了她的小手,反复摩挲。
此时,想起了小儿今日的可怜模样,他掀开了小人的衣袖,正要给她揉揉细腕,却是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只见小儿的白皙的手腕已然红肿.....比寻常足足粗了一倍。
“加快马车,立即回府!”
车夫听到一声命令之后,当即开始驱车,半分也不敢懈怠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宋悠被萧靖的胡渣给扎醒了,她不明白怎么萧靖老是喜欢用他布满胡渣的下巴蹭她的脸......
“小儿,到了。”萧靖轻唤了一声,声音温柔的不行。
宋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