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胡馨的一片心意。
她哪能不喜欢呢?
“谢谢馨儿,做的真漂亮,咱们馨儿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这花毡,姐姐一定会好好收起来。”安笙接过花毡,轻轻抚了抚胡馨的额发。
“姐姐喜欢就好。”胡馨低下头,小声咕哝了一句,竟是连耳尖都红透了。
这丫头是害羞了。
“馨儿送的,姐姐自然喜欢。”
“我头回做,手艺不好,万望姐姐别嫌弃,”胡馨抬起头,双颊仍旧红红的,但眼睛却亮得很,“待日后我手艺好了,再给姐姐做个更大更好的。”
“好,那我就等着馨儿来日做个更大更好的给我了。”
胡馨一听,立即拼命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好了馨儿,太晚了,你该去睡了。”娜宁看了看桌边的沙钟,提醒道。
已经戌时半了,再不睡,馨儿明日该受不住了。
“你娘说得对,快去睡吧,不好好睡觉,会耽搁长身体的。”安笙也能劝道。
胡馨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地去睡了。
娜宁送女儿回去睡觉。
胡大则留下陪安笙说话。
“太子殿下那里,姑娘不必担心,有些事情,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也未必就是不好,兴许我的仇,有朝一日,能借着太子殿下之手,报了也不一定呢……”
“先生这话……”安笙虽早知胡大背后必然有故事,但是乍然间听到他这样说,还是不免心惊。
“姑娘有兴趣听故事吗?”胡大的声音忽然有些沧桑。
“先生若信得过我,便请讲吧。”安笙点点头。
然后,便听胡大幽幽叹了一声,开始讲述他与娜宁的故事。
原来,娜宁是跟着她的养父,从西域的一个小部落,来南诏的都城邺京,讨生活的游方舞者。
他们父女是异族,娜宁人又漂亮,又擅长异族舞蹈,所以很快,便在邺京城里打下了些名气。
这富贵温柔乡里,最不缺少的,便是纨绔子弟了。
那一日,娜宁仍旧跟着养父在街边卖艺,却忽然,来了几个华服的公子哥,二话不说,直接就让家奴将娜宁掳走了。
只扔下了二十两银子,给娜宁的养父。
娜宁被掳走后,担惊受怕的过了一夜,才有人来告诉她,这些人掳走她,只是为了让她在一场宴会上献舞。
若只是跳舞,娜宁自然不怕。
但是,她自小跟着养父游走大江南北,见多了恶霸抢占民女的肮脏事,所以一直担心自己的清白跟安全。
但让她意外的是,这些人将她掳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让她跳舞而已。
她在那间华丽的屋子里待了三日,只有侍女出现过,那些掳人的公子哥,却从来没有出现。
娜宁这才稍稍放心些。
不过,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养父,于是便恳求那每日来送饭的侍女,让她帮忙跟主人家传话,容她见一面自己的养父。
那侍女当时是怎么回答娜宁的?
她说,只要娜宁听话,好好练舞,待宴席之日,讨得一位重要客人的欢心,她自然就能见她养父了。
娜宁那时候别无他法,只得信了侍女所言,苦练舞蹈,希望宴席过后,这些人能放她出去,与养父团聚。
她又哪里知道,她的养父因为她被掳走,一气之下,想要到官府去告状,早被掳走她的那几名男子,纵容家仆给打死了。
那几名男子家里似乎有些背景,打死了人,为了遮掩过去,便叫家仆连夜将娜宁养父的尸体,卷到乱葬岗去了。
可怜娜宁,从此与养父天人永隔,却还被蒙在鼓里。
娜宁在那处院子中,除了行动受限,倒是并无人苛待她。
她一心想要出去跟养父团聚,在逃跑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后,只得歇了心思,苦练舞技,想要在宴席上,让客人满意。
半月光景匆匆而逝,宴会的日子也到了。
娜宁在宴会上,果然一舞惊艳全场,取悦了那位重要的客人。
而这位重要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汪昌平。
这汪昌平,可不像他父亲那样能干,乃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见了娜宁的异族美貌,哪里有不心动的道理?
不过,他这人自诩风流却不下流,不到万不得已,不喜欢做些强迫之事。
因而,便跟娜宁讲起了“花前月下”。
这当然只是他自己以为的。
娜宁早就看透了这汪昌平并非良人,所以根本无心与他牵扯。
她一心只想去找她养父而已。
可就在这时,却忽然被人告知,她养父早已经死了。
娜宁乍然听闻这个噩耗,简直犹如晴天霹雳,恨不能立即随养父去了,却不想,在她寻死的时候,听到一直伺候她的那个丫鬟说,她养父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可想而知,听到这个事实的娜宁,该多么悲愤。
她想要报仇,所以她留了下来。
她被汪昌平接走了,养在了外宅。
她跟汪昌平周旋,却始终不肯让汪昌平近身。
起先,汪昌平还觉得新鲜,但时日一久,耐性也渐渐被耗尽了。
娜宁便是在这时候,遇上的胡大。
也许有些人,在冥冥之中,就有割舍不断的缘分。
胡大与娜宁相识的时候,一个颓废不堪,对世事失望透顶,一个满心仇恨,觉得前途未卜。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了一起,竟然渐渐有了些交集,又慢慢产生了感情。
所以说,感情一事,当真是这世上最无法勘破的谜题,谁都不能想到,会遇上什么人,又会与谁厮守终生。
第287章 为难
当然,娜宁跟胡大,自是不可能这么顺利就在一起的。
若真是那样的话,胡馨的寒症,也就不会有了。
娜宁那时候,是汪昌平养的舞姬,汪昌平养着娜宁,存的是什么龌龊心思,也不难猜。
在尚未有钟情之人时,娜宁尚且不愿委身于汪昌平,更别说,如今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了。
娜宁愈发艰难的跟汪昌平周旋着。
可汪昌平看得到吃不到久了,早已耐性全无,所以,便流露出了想要强迫娜宁的意思。
娜宁明白汪昌平的意思以后,很是慌张,但是,她却没有将这件事跟胡大说。
她的月信,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了,她不是无知的小姑娘,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错,她已有了身孕。
孩子当然是胡大的,除了胡大,她也绝不会让别人近身。
她知道胡大武功很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汪昌平家大业大,身份又不一般,娜宁害怕,他知道了胡大的存在,会对胡大不利。
每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富有牺牲精神的。
娜宁也是如此。
她一直在想,如何能自己解决了这件事。
原本,她一心只想要给养父报仇,可是现在有了孩子,有了胡大,她却更加渴望自由身了。
若有可能的话,谁不愿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也是巧了,娜宁正发愁呢,这机会便来了。
她跟在汪昌平身边,也有些日子了,自然不会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为人。
汪昌平此人,好大喜功,又重面子,常喜欢开办宴席,招待他那些狐朋狗友,在这些狐朋狗友面前,炫耀他养着的各式各样的美人。
娜宁也不过是,汪昌平养着的美人中的一个罢了。
要说她跟别的美人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身为异族,和汪昌平还未得手这两点了。
汪昌平一直还未算得上腻歪她,为的,也不过就是这两点。
可娜宁早已与胡大身心交融,又怎会再容许汪昌平近身?
她现在满心都在计划,如何脱离汪昌平的控制。
这一日,汪昌平又大摆筵席,宴请朋友。
既是摆宴,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
汪昌平派人通知让娜宁准备一舞,娱乐宾客的时候,娜宁心中便已生了一计。
汪昌平此人重面子,又怕别人传他不好的名声,大抵是因为其父汪德蒲的威势,所以,他纵然贪图享乐,却不敢太过张扬。
相比之下,很多时候,他倒不如当初掳走娜宁的那几位公子哥,更加无所顾忌。
娜宁便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敢在宴席上提了那样的要求。
她说自己已有了倾心之人,恳求汪昌平放她离开。
可想而知,汪昌平听到这话的时候,该是多么生气。
若不是大庭广众的,若不是今日有一位特别的客人,汪昌平只怕就直接叫人打死娜宁了。
今日宴上,德郡王也在。
虽说着德郡王不过是个不受皇上重视的皇亲,可到底还是个皇亲。
那时候,汪家的势力,也没到现在那般大,汪昌平与德郡王的关系,也不像现在那般好,所以,他还是有几分顾忌德郡王的。
这一顾忌,行事自然就有些畏手畏脚。
他不敢打死娜宁泄愤,可心中又实在怒气难平。
这时候,身边一个朋友忽然凑到他耳边,唧唧咕咕地耳语了几句。
汪昌平听了友人的话,捋着胡子笑了,再看向娜宁时,眼中尽是阴寒算计之色。
娜宁早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也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
那时候她只想,只要能离得这苦海,便是再大的屈辱,她也受得了。
可是,她到底没想到,那些人会那样作践她。
汪昌平今日摆宴的这个园子,是他的私园,因园中有一寒池,而得名“寒清园”。
这处寒池,终年温度不变,夏日不暖,冬日却也不结厚冰,但温度却低得很。
每逢夏日,在寒池边上宴饮,那当真是一处极佳的去处。
汪昌平因这处园子,得了大家伙不少的好话恭维,很是自得。
也因此,他格外喜欢这园子。
如今邺京虽已近隆冬,但是在屋内烧上地龙,自然也是不冷的。
可外头的天气,就没屋里这般暖和了。
汪昌平给娜宁开出的离开条件有二。
其一么,就是让娜宁当众脱衣,跳一曲异域舞蹈,以娱宾客;其二,就是出去,跳进那寒池之中。
只要这两个条件,娜宁做到一个,汪昌平便放她离开。
这不是成心羞辱人么!
第一个条件,娜宁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汪昌平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娜宁了解他的为人,相对的,他自然也不可能一点儿不了解娜宁的品性。
若娜宁是那样不知羞耻,魅惑求全的性子,早就已经委身于他了,又何必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死心塌地跟着他。
而第二个条件,就更是为难人了。
那可是寒池,夏日里池水都冰凉彻骨,更别说这寒冬腊月了。
寻常时候,伸手掬一下池水,都觉得整个指尖跟着凉了,更别说跳进去了。
那不是找死么?
汪昌平笃定,这两个条件,娜宁都不可能会答应。
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也就是想要为难娜宁,而非真心放她离开。
可她没想到,娜宁会是那样烈性的女子。
娜宁几乎没有多想,便选了第二个。
汪昌平听到娜宁的选择时,脸上的表情,简直像见了鬼那样吃惊。
其他的宾客,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娜宁却不管那些,只追问汪昌平,若她跳了寒池,他是不是真会依言放自己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汪昌平自然不好反悔,于是只得咬牙认了。
他当时也是想,若娜宁真为此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己的原因,倒与他无关了,不管怎么样,他自出了气,就行了。
于是,在汪昌平的带领下,一群宾客也不饮酒作乐了,均一脸兴味的看着娜宁去跳寒池。
这些人,一心想要看热闹。
好像娜宁不是去送死,倒像是故意做戏表演给他们看的!
当真的冷血无情地厉害。
第288章 惊骇
隆冬时节,夜里的风,格外的刺骨。
汪昌平等人锦帽貂裘,互相说笑着,簇拥着出了温暖的房间。
他们看着走在前面,穿着轻薄衣裳的娜宁,活脱脱的,像在看个傻子。
是啊,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时节里,去跳什么寒池呢?
那不是找死么?
夜风裹挟着轻雪扑面而来,原来,不知何时开始,竟然下雪了。
娜宁缓缓走向寒池,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灰蒙蒙的,偏偏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没一会儿,就化了,带来更加森然的寒意。
娜宁低下头,看向脚边积着薄冰的寒池,眼中闪过了一丝惧怕。
怎么能不怕呢?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啊……
身后传来阵阵不怀好意的调笑声,和汪昌平手下的叫嚣声。
娜宁转过头,满脸波澜不惊,她定睛看着汪昌平,问他:“我的卖身契在何处?”
别看她出自外族,可是因为早就来了南诏,她已经跟随养父,入了南诏国籍。
所以,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南诏国民。
当初,那些人逼迫她养父签下卖身契,她从此,就再也不是自由身了。
南诏国法有规定,奴籍的后代,生生世世,也都是奴籍。
为了自己的孩子,娜宁就算死,也想要获得自由之身。
汪昌平大概被娜宁此刻突然的镇定给惊着了,脸色变过一瞬后,恼羞成怒一般地叫人取来了娜宁的卖身契,并当众承诺,只要娜宁敢跳下去,他就将这卖身契还给娜宁。
在他看来,娜宁一旦跳下寒池,那将是必死无疑。
既然人都死了,卖身契什么的要不要,又有什么要紧。
所以说,与其勉强说汪昌平是“良心发现”,倒不如说他有恃无恐。
娜宁当然也明白汪昌平打的什么主意。
或者说,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就没有不知道汪昌平心里打什么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