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将谢婉容送到了地方,便行礼告退了。
谢婉容叫贴身婢女惠珠打赏,管事妈妈也没推拒,好生收了,说了几句吉祥话,退出去了。
待收拾了一番,屋内只剩谢婉容与惠珠,惠珠这才说话。
“小姐,”惠珠站在谢婉容后头,拿手轻轻地替谢婉容敲肩,语气有几分不快,“这表少爷是不是对咱们有什么意见啊,要不方才怎么走的那般急?”
“别胡说。”谢婉容眉心轻蹙,低低斥了惠珠一句。
惠珠被谢婉容说了,张了张口,又觉得似有不妥,想了想,还是将即将要出口的埋怨,给吞了回去。
她们小姐就是好性儿,在小姐眼里,就没有不对的人。
可如今不比在家里,小姐要一味这样,真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好?
惠珠想着想着,不禁摇摇头,一脸忧心忡忡。
谢婉容虽说没见到惠珠脸上的担忧,但也猜得到自己的婢女在想什么。
她略一思索,叮嘱道:“如今比不得家里,我们是客,姨母表嫂待我亲热,处处怜我爱我,我却不能真的恃宠而骄,至于表哥那里,我们今日才刚见了面,你想让表哥待我多亲近不成?这样的话以后万别说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是,小姐。”惠珠听到谢婉容这样说,纵然心中替她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了。
谢婉容这才站起身,冲惠珠摆了下手,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出去,我自己歇一会儿,待会儿再进来叫我,晚上姨母定然叫我同去用膳,万别失了礼数。”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您放心歇着吧,奴婢会看着时辰,不会误了正事的。”惠珠颔首应罢,伺候着谢婉容去了贵妃榻上歇好,才退出了内室,到外头候着去了。
……
再说文韬。
他得了谢氏的“首肯”,一溜烟地抛出文国公府大门之后,便直奔苏远的铺子而去。
听风在后头小跑跟着,也不敢叫前头那位爷放慢速度,就只能自己抬着两条小细腿,紧紧跟着。
文韬去苏远的铺子做什么,别人猜不到,听风却是门清。
少爷急慌慌的跑出来,定是要想办法去见安笙小姐。
事情果真不出听风所料,文韬一路疾奔到了苏远的铺子,气也顾不得喘匀,便将苏远一把拽到了铺子的后院去了。
苏远不明就里,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文韬拽走了。
彼时铺子里头尚有买东西的客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原本还在她们面前站着的苏老板,就没影了。
第311章 失态
苏远被文韬一路拽到了后院中那株大杏树下,才停了下来。
站稳之后,还没来得及问文韬这是怎么了,便听文韬自己急吼吼地先道:“你帮我约安笙初出,我知道,你有办法跟她联系。”
文韬脸上带着薄汗,神行全然不见了寻常的镇定模样,苏远看得暗暗心惊。
“你这是……”
“若你还认我这个朋友,算我求你,什么都别问,你只说,帮不帮我这个忙!”文韬双手紧握成拳,面上难掩急色。
苏远心思多灵啊,看到这,又结合这几日听到的那些消息,转瞬便明白了个大概。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文韬连“认不认他这个朋友”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又怎能不帮?
况且,他冷眼瞧着,这二人之间,倒确实应该说个明白。
否则文韬这样憋着不说,哪日憋不住了,还不知要爆发出怎样的乱子呢。
“你先到屋里坐着等一等,我叫人去送个信儿,若没什么特殊情况,安笙应该能够出来,你……且先坐下喝杯茶吧。”
苏远本想说,叫文韬先稍安勿躁,但见文韬现在这个样子,这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到底还是没说。
罢了,他想,还是别刺激文韬了。
听风这时候也赶着追了过来,苏远叫他先跟文韬进里面坐着,自己去前面安排人送信儿去了。
安排好了人去永宁侯府给安笙送信儿,苏远即刻又回了后院,亲自沏茶进了堂厅,陪着文韬。
苏远也没问文韬怎么回事,只陪着他静坐喝茶。
一杯清茶下了肚,文韬瞧着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了,仪容也简单打理过了,再不复方才那般慌乱的模样。
苏远这才看着文韬,问了一句,“我听说,云亭兄的表妹,已经到了。”
邺京城再大,也大不出天去,大大小小的消息,若有心想要知道,总能知道一些,区别不过多少罢了。
况且,谢婉容这次来的动静不小,便不是特地打听,也总能听到些风声。
这事若放在别人身上,苏远也不会多问,他向来不是那爱管闲事的人。
可这事牵扯到了安笙,他就少不得要问上一问了。
安笙于他有救命的恩情,又诚以待他,当做挚友,苏远少不得要为她打算。
文韬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一些,只是,文韬一直什么都没说,他也就没多嘴。
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文韬的真实身份,所以对文韬跟安笙之间,倒是挺乐见其成的。
可后来知道了文韬的真实身份,他心里便不免有些计较。
他虽来邺京时间不长,可是,打开门做生意,又兼之帮安笙归拢各家消息,焉能对文国公府一点儿都没了解过?
邺京乃南诏都城,天子脚下,富贵云集,世家多如牛毛,可这世家,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如今邺京城里风头最盛的世家有三,分别是,护国公府陆家,文国公府文家,以及,兵部尚书府汪家。
稍差一些的,又有右相府杜家,得郡王府,以及太傅府林家。
余下世家大大小小多不胜数,至于到底是真富贵还是装富贵,那外人就甚少知道了。
这些也不关苏远的事,他这个人生来凉薄,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而安笙恰巧就是一个。
按说这事本也轮不到他来管,朋友归朋友,可插手朋友的私事,那就过界了。
但不插手吧,苏远又实在不放心。
文韬的家世背景放在那里,纵使他对安笙一片真心,可是,他家里会同意他明媒正娶安笙,做正经的嫡妻吗?
苏远冷眼看着文韬现在这般模样,就知道,怕是很难。
否则的话,文韬也不至于失态至此了。
从他认识文韬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失态呢?
这个人,在外面,或者说在外人眼前,永远是一副气质绝伦,温润无双的模样,几时像今日这般,梳的整齐的鬓发微微散开,一身华服亦带着微尘,清俊无双的面庞上带着薄汗,难言惶急?
文韬怕是动了真情,只是……
苏远暗暗摇了摇头,造化弄人,这二人的家世,实在有些不够匹配,而且,就他对安笙的了解,观安笙平日与文韬相处的样子,她对文韬,只怕并没有那个意思。
这实在是……
文韬听苏远问完那话,久久不曾回答。
良久后,才听他低沉着嗓音,微微点了点头,应说:“是,表妹确实到了。”
家里要给他择亲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没瞒着苏远,早跟苏远通过气了。
想起几日之前,他还将这事当个笑话一样说给苏远听,不由觉得有些讽刺。
当初他跟苏远说这事的时候,只是因为怕苏远联系不上他着急,他心里压根就没将这事当成真的。
这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可哪回,也没见他娘动真格的。
却不想,这本来浑不在意的一次,却偏偏成了真!
苏远没有再问,文韬也没多解释。
确实,这事文韬跟苏远也解释不着,他想解释的人,只有安笙而已。
可现在,他连人家能不能出来见他,都不敢确定。
……
永宁侯府,玉笙居。
郑妈妈正在院里忙着,忽听小丫头来报,说外头采买的婆子来寻她,说有事要说。
郑妈妈心念一动,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放下手边的活,出去见了人。
院里几个粗使的婆子和小丫鬟见她出去了,探头探脑的不住打量着。
郑妈妈也不避忌,大大方方的在院门口见了采买的婆子。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这婆子也是替人传话的。
传完了话,采买婆子便走了,郑妈妈回去找安笙回话。
院中的婆子丫鬟们见她回来了,忙扫地的扫地,擦灰的擦灰,浇花的浇花,各有时做,好不忙络。
郑妈妈没有理会她们,径自进了正房。
方才她与那采买婆子说话声音小,料想这些人未曾听仔细,也不敢贸然去回话。
可是,小姐待会儿要出门,这信儿,怎么着也还是得传出去。
不过,大夫人此刻正忙着明日赴宴的事情,怕是也没工夫理会她们这头。
如此倒是正好。
第312章 安神香
郑妈妈进了内室,将采买的婆子跟她说的话,又跟安笙说了一遍。
安笙听完郑妈妈的话,却没有立即应声。
采买婆子传的话并没有问题,她也相信,来送口信的人,必然是苏远的人,可让她不解的是,苏远怎的提前了一天来传信?
这口信,按说应该明日来传,她正好借口出门。
现在苏远却叫人今日来捎话,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苏远是不是有急事要跟您说?否则怎么提前叫人来送口信了呢?”青葙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可能,轻声问安笙。
不过,没见到苏远本人,那头到底怎么回事,安笙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她思忖片刻,对郑妈妈跟青葙道:“我得出去一趟,妈妈,家里头就交给你了,你帮我留意些其他院里的动静,青葙,你跟我去一趟老夫人那。”
“是,小姐。”郑妈妈跟青葙闻言,皆颔首称是。
安笙带着青葙去了松鹤堂。
不过,她去的时候不巧,盼夏来回话说,徐氏小憩呢,叫她等等再来。
安笙正急着出去,哪里能等,正要再说话,却听里面传来徐氏的声音。
仔细一听,是叫她们进去呢。
既有了徐氏传唤,盼夏又怎敢再拦着安笙,遂打起湘帘,请安笙进去。
徐氏确实在内堂小憩,安笙她们进去的时候,徐氏人还歪靠在贵妃榻上,不曾起身呢。
徐嬷嬷候在一旁,双手交握身前,神容端肃。
“孙女见过祖母。”安笙向徐氏行礼问安。
徐氏叫了起,许是刚醒来的缘故,声音里带着些许惫懒,她看了看安笙,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安笙福身答说:“回祖母的话,因着事出突然,孙女一时着急,便赶着过来了,不想祖母正在小憩,扰了祖母歇息,是孙女的不是,还望祖母宽宥。”
徐氏一听这话,便扯唇笑了,“这话怎么说的,祖母又不是质问你,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我昨儿夜里没怎么睡好,今日便有些贪睡,是以这才又睡了一会儿,往常并不会这样,你也别多心了,我并未怪你。”
安笙闻言,也不急着说为何而来,先去问徐氏身子现在如何,哪里可还难受云云。
徐氏听罢笑意更甚,“不过一些老毛病罢了,当不得什么事,你且说说吧,这会儿过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安笙听到徐氏发问,赶忙解释说:“孙女唐突而来,确实有点急事,想求祖母帮个忙,是这样的,前几日,孙女在一家铺子里看了几样香料,发现那铺子里的香料甚是精妙,忽然想起,曾在师傅那里看过一个安神香的方子,故而便问那店家可有孙女要的那些香料,店家说,还真有,不过不巧的是,其中有一种香,却断货了,不知何时才能补齐,孙女闻言不由大为失落。”
“孙女是想,祖母常日里睡不好,若有那安神香,能助益睡眠,也是极好的啊,可谁知,找了方子,香料却配不齐,后来那店家看孙女失望,便应承说,这香料若是补齐,便来给孙女传信儿,方才,就是那店家差人给孙女送信来了,孙女一听,便急着想要出门,可是,可是母亲这几日正忙着明日赴宴的事情,诸事繁多,孙女怕母亲太忙,所以,所以便厚颜来求祖母开恩,准孙女出去一趟了。”
方氏忙确实是真的,不过,也不至于忙到连听安笙说个话的工夫,都没有。
可明知如此,安笙却还是直接来了徐氏这里,为的什么,徐氏也明白。
这是怕去找了方氏,出不去不说,还要惹一顿好骂吧。
这点小心思,徐氏可明知眼见。
不过,安笙这安神香既是要给她配的,那为了出门的事情来找她,倒也没什么。
这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徐嬷嬷,忽然弯下腰,在徐氏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声音太小,安笙也没听见说的是什么。
不过,她不必听,却也知道,徐嬷嬷说的一定是,“老夫人,二小姐前几日确实跟奴婢说过,要给你配制安神香”。
这话是安笙亲口跟徐嬷嬷说的,为的,正是应付今日。
跟徐氏耍点儿“小心眼”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心眼,是为谁而耍?
徐氏会不明白自己为何越过方氏,直接来求她么?
既然明白,心里必定有计较,那么,徐嬷嬷这句话,可就帮了大忙了。
果然,徐氏听完了徐嬷嬷的话,脸上笑容比方才又多了几份真心,“难为你惦记我这老婆子,既是这样,我若不叫你出门,岂不毁了你一番孝心,盼夏,去将我的牌子拿出来,给二小姐吧。”
“是,老夫人。”
盼夏听命而去,不多时,便拿着个玉牌出来了。
将东西交给安笙,盼夏又退回了徐氏身边。
徐氏这时对安笙道:“早去早回,天色不早了,你个千金小姐,不要在外逗留太久,若不然,祖母叫几个人陪着你去?”
徐氏的叮嘱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时辰确实不算早了,已经过了申时,再过一个时辰,都要传晚膳了。
若非如此,安笙也不会特地过来求徐氏,许她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