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将军不让我说啊……”陆文又何尝不知,这事瞒不住。
可是,陆铮昏迷之前,特地交代他,不许他往京里送消息,现在陆铮尚未醒来,他总不能违背陆铮的意思吧?
所谓军令如山,这军营里头,主帅的话,谁敢不听?
不过,他要是非不听陆铮的,坚持把消息传回去,倒也不是不行。
陆铮醒来也未必怪他。
只是,陆铮的话也有道理。
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与其将自己重伤的消息传给家里,叫家里替他担心,提心吊胆,还不如等他情况稳定些,再寄家书回去,将这事略提一提。
“他受伤糊涂了,你怎么也糊涂了,你们自己人倒是能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了,可是别人呢?这营中将士兵士无数,说不定从谁的口中,就将这个消息透出去了,到时候,老夫人和夫人从别人口中得知陆铮受伤,该何等忧急啊。”
“那……要不我就给夫人去封信?”陆文被文韬这么一说,心里也突然有些没底。
“我来写吧,陆铮只交代你不许传信回去,却没交代过我,遂我来写这封信,最为合适。”
陆文闻言,思索片刻,也觉得此法甚好,遂点点头,应了。
陆铮仍未醒来,文韬也没再在他的营帐里多待,先回自己的营帐写信去了。
因知道他要过来,所以陆铮一早就交代陆文,让陆文给他安排了一个小营帐,单给他和听风住。
方才,他已经将听风先打发过去收拾了,这会儿直接过去就好。
正好他要安排暗卫回京,因而,可以让暗卫将信一并给护国公夫人捎回去。
写好了两封信,文韬招来暗卫,让他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到文国公夫人和护国公夫人手上。
然后,又交代了几句口信,让他带给太子殿下,就叫他先离开了。
暗卫得了命令,也不多言,抱拳颔首之后,转瞬,便又消失了踪迹。
文韬此时还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封信,将他心中放不下的那个人,彻底地推离了自己。
虽然,那个人一直也不曾属于自己,但是,只要她一日不属于别人,文韬就总是忍不住暗示自己,还有希望……
但是这封信回去之后,就连这份希望,也彻底地破灭了。
可造成这个结果的,竟然是他自己,文韬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怪谁?
不过眼下,文韬还不知道,自己的这封信,会在邺京掀起多大的风浪。
西北大营条件虽然苛刻,环境也实在算不上好,但是,这里没有迫人的视线,也没有让他痛苦的根源,尽管常常黄沙卷地,但是却自有一股疏狂辽阔之感。
这种情境之下,文韬多日以来一直郁结的心情,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第374章 不吉之梦
邺京,护国公府。
巳时一刻,护国公府大管家陆山劲派丫鬟来报,说施药的时辰到了,请魏氏等人出去。
魏氏闻言,便带着家里人,招呼客人们一道出去了。
因此次施药人数众多,因而,陆家早在数日前,就在府外长街搭好了凉棚,并在每个棚子下面,都摆好了桌椅案台,各家所在的位置,也都明确标注出来。
每一家带来的药材和药品等物,也一早就派人摆放好了,只待时辰一到,诸家一同出来,分发给前来领药的百姓即可。
到底是底蕴深厚的大家世族,做事当真是周全得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愣是没有一点儿疏漏。
陆家这些年,因刻意避讳,故而很是低调。
不过,这次一过,大家便都明白了,低调归低调,但是人家的能耐,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低调行事,那是人家自己不愿意出风头,但是却不代表人家底蕴不在了。
大家伙可别忘了,陆家还有一位将军,在西北打仗呢,只要陆家还有男儿上得了战场,带得了骁勇善战的镇北军,那么,就没人敢小瞧了陆家!
只是,陆家风光怕也就这几年了,等那陆铮年岁渐大,陆家的路,怕是仍不好走啊……
陆铮再优秀,若是衣钵无人传承,陆家的风光,也就到他这一辈为止了。
造化弄人啊。
谁能想到,那么优秀的儿郎,偏是个克妻的呢?
魏氏站在自家凉棚底下,因她站的位置较高,因而,正好可将众人表现,看在眼里。
别看她岁数大了,但是,这眼睛可不花,反倒亮着呢。
那些对着他们家大门口悬着的那块御赐匾额一脸唏嘘的人,别以为,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京中,如今怕是大多数的人都认为,陆家风光不过一代了吧。
其实,这倒也不怪人家这么想,别说这些人觉得陆家过了这代便要衰落,就是她们自己,也曾冒出过这样的念头。
概因陆铮娶不着媳妇啊……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却不存在了。
陆铮的未来媳妇,已经出现了,还是普云大师亲自给算的呢,错不了!
一想到这里,魏氏便笑得合不拢嘴。
她心心念念的孙媳妇,可算是有着落了!
……
徐氏今日,因为魏氏的刻意抬举,又因为普云大师亲手所制之药,很是出了一番风头,连带着对安笙,都满意了很多。
施药活动圆满结束之后,陆家准备了小宴,留诸位来客吃了午膳才走。
因为今日高兴,徐氏席间便多吃了两杯酒,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有些熏熏然了。
回到永宁侯府之后,徐氏已经快要睡着了。
盼夏担心徐氏吹风伤了身子,便让赶车的婆子将车直接赶进府里,又叫人将软轿抬到垂花门外侯着。
到了垂花门外,盼夏便同安笙和顾菱道了声罪,说得先送徐氏回去。
安笙和顾菱见徐氏醉酒,自是叫盼夏赶紧将人送回去。
盼夏送徐氏离开后,安笙和顾菱也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回去后,安笙叫紫竹打水洗了脸,自己也去歇着了。
今儿一上午都不得闲,她也有些累了。
方才在护国公府饮了几杯酒,别说徐氏熏醉,她的脑子也有些迷。
青葙伺候安笙睡下后,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安笙这一觉睡了很久,但是却并没有睡好,不停地在做梦,是以醒来之后,颇为头痛。
青葙拿了清凉膏来给她按摩,又问是否要煮些解酒汤来。
安笙摇摇头,说不必了。
她这非是醉酒所致,应该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不过,她做的那个梦,似乎并不怎么好。
她梦到陆铮被青蛇绕身,挥之不去,挣脱不开。
青蛇绕身,多半预示着麻烦缠身,或是碰到了不好的事情,乃是不吉之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按说,她今日见到陆铮母亲和祖母,并未看出二人面上有何愁闷之色,所以说,应该没有对陆铮不利的消息传回来才是。
但是,自己突然间做这样的梦,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青葙见安笙面有忧色,遂问道。
安笙听到青葙的话,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将自己方才做的那个梦,跟青葙说了一遍。
听说梦境不吉,若是说出来,便能将这份不吉破除,那么,自己跟青葙说了,陆铮也许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青葙一听安笙说做了这样的梦,便道:“小姐会不会是因为今日在护国公府待的时辰比较久,故才做了这样的梦啊。”
安笙闻言,便一愣。
再仔细想想,青葙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兴许真是自己多想了吧,但愿陆铮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将这场仗打完,早日回来。
等等,他早些回来,还是晚些回来,与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相干吧?
她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直想起陆铮呢?
“小姐,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明日奴婢陪您去寺里上个香,求个签吧?”青葙见安笙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生怕他再想下去,把自己想出病来。
“算了吧,最迟后日,我们就能去寺里陪师傅了,明日还是尽量不要出门,省得被人怀疑。”
“奴婢听您的。”
安笙这一觉睡得久,徐氏那头,就睡得更久了。
徐氏从回去就睡起来了,一直睡到傍晚十分,方才醒来。
不过,与安笙不同的是,徐氏这一觉,可是睡得香甜异常。
这几日因为顾凝薇的事情,她睡得一直不好,今儿这一觉,可算是养足了精神。
这精神头一足,就有空料理别的事情了。
徐氏今儿虽出门去了,但是,徐嬷嬷却被她留在府里,是以,她走了之后,这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徐嬷嬷可都知道。
方氏在房里摔东西,后又打了方妈妈,动静着实不小。
徐嬷嬷自不会替方氏遮掩,隐瞒不报,因而,徐氏一醒过来,精神头足足地叫她去问话,徐嬷嬷便如实将府里的事情,都跟徐氏说了。
第375章 大起大落
徐氏一听徐嬷嬷说,方氏趁她不在府里,又作了这么多妖,当即不喜,命徐嬷嬷亲自过去,将方氏好一番教训敲打。
方氏被徐嬷嬷训斥,却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等到徐嬷嬷将徐氏的话都转达完了,离开了,方氏才过身颤抖地坐下了。
“宋惜文,你给我等着!”方氏咬牙切齿地说出宋氏的名字,那模样,大有要将宋氏生吞活剥了的意思。
不过,方氏这还真是冤枉了人家宋氏,这个状,还真不是宋氏去告的。
不过,方氏跟宋氏交恶,宋氏又才来奚落了她一番,又为着这事打了方妈妈,方氏自然是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宋氏头上了。
至于宋氏是真无辜还是替别人背锅,方氏完全不在乎!
徐氏那头,罚了人,自然也要奖赏有功之人。
今日这头功,自然是要奖给盼夏的。
盼夏的主意出的真真好,大大的替她挣回了面子,徐氏高兴,直接就将盼夏一直惦记着的那套嵌金宝石头面,赏给盼夏了。
盼夏接到这份赏,喜得当即跪下谢了恩。
徐氏笑着摆摆手,叫了起,“你尽心尽力帮我办事,我心里都是有数的,往后还要如此才好。”
“奴婢对老夫人忠心不二,定然尽全力帮老夫人排忧解难。”盼夏适时地表了决心。
主仆俩都很是满意。
徐氏不在乎这一套头面。
再说这头面是她年轻时候戴的了,现在也戴不出去了,与其留在匣子里沾灰,倒不如赏给盼夏,也叫她更加尽心替自己办事。
一套头面而已,她还拿得出来。
她在意的,是今日收获的这些人脉。
人脉这种东西呢,都是要经营的。
她自认手段眼光都不缺,唯独缺少的,就是一个契机。
而今日这个契机,她已经拿到了。
这往后,还愁跟那些大家太太们走动不起来么?
徐氏越想越高兴,大手一挥,又命盼夏,“将我收着的那两只翡翠镯子,给二小姐送去吧,就说我给她置装了。”
“是,老夫人。”盼夏柔声应下,然后拿着镯子去给安笙送赏去了。
她们主仆俩这时候又哪里会想到,这事情都是双面的,有喜,自然也就免不了有悲。
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天下的便宜,哪能都让一人尽占了呢?
不过,徐氏这会儿正是高兴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些。
次日一早,邺京城里,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了徐氏大善,亲求普云大师所制之药,赠与有需要的百姓,此举堪为世家宗妇之楷模。
直将个徐氏夸成了举世无双的大善人。
徐氏听到盼夏送回来的消息,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不出一日的功夫,她就已经接到了不少人家的帖子,邀她前去做客。
虽然,这些帖子大都是些小户人家,真正那些大家尚未动作,但徐氏估摸着,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那些世家大族,也要给自己下帖,请自己过去做客。
她可是已经好久没有接帖子接到手软了,这感觉真是不错!
徐氏高兴了,得脸了,连带着,永宁侯府的下人们出门办事,都受到了礼遇。
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觉得做永宁侯府的下人,实在是好。
可谣言这种东西,历来是把双刃剑。
有说好的,自然就有说不好的。
不过,对于那些不好的言论,徐氏都自动过滤掉了。
一些眼馋的说酸话罢了,她还不放在眼里。
可酸话不放在眼里,有人抢名声,她却不乐意了。
听到盼夏说,有人效仿她,也亲自上山,去找普云大师求药去了,徐氏脸就拉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就又放轻松了。
因为,她这药,可不是外面人传的那样,是自己去求来的。
这药到底怎么来的,永宁侯府人人都知。
不过,外面人硬是将这功劳按在她徐氏身上,徐氏表示,自己也颇为无奈啊。
毕竟,嘴巴长在人家脸上,想说什么,也是自由么。
起初,还只是一人效仿徐氏的做法,前去求药,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多。
听说,还不到傍晚,这弘济寺的山门,都被那些求药的人给堵住了。
“这些人还要脸不要,这不是成心打扰大师清修么!”徐氏眉毛一竖,怒道。
“老夫人,您消消气,奴婢叫人去打听了,听说大师谁也没见,都拒之门外了。”盼夏立即说。
她明白,徐氏到底要听什么。
要是人人都能求来普云大师亲手所制之药,那也就显不出徐氏的能耐来了。
既显不出她的能耐,那谁还会这么主动与她相交呢?
到时候,她们苦心经营这一着,可就白费了啊。
果然,徐氏一听盼夏说,普云大师谁都没有见,又放心了。
“大师是方外高人,如何能见这些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