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怕安笙会生气,陆铮赶紧小心翼翼地看着人。
安笙自然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再说这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她跑到山上,去普云大师禅院外面跪着的消息,总是瞒不住的。
说是去给长辈祈福,但是大家多少都能猜得出来,怕是祈福是假,普云大师因为赠药的事情,生了安笙的气,才是真的。
没看连徐氏都再不敢提求药的事情了么。
现在这个话题在永宁侯府就是禁忌,谁也不能提的。
这个结果是安笙一手促成的,她怎会生气?
安笙莞尔一笑,道:“着恼倒是算不上,师傅心怀慈悲,哪会真跟我计较。”
她没有说得太多,既没刻意跟陆铮解释,也没说承认或是否认,但是,举凡有心的,大都能从她这话中参出些其他意思。
陆铮并不傻,听到安笙这样说,便明白了。
虽然安笙语焉不详,但其实,也是隐晦地回答了他。
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普云大师并未着恼,这就够了。
陆铮听到这里,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他知道安笙有顾忌,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他,所以有些话,不能跟自己说的太明了,但是,他会努力的,努力让安笙信任他,愿意将什么事情都说给他听,甚至,依赖他。
想到终有一日,安笙会全心信任他,并且依赖着他,陆铮就忍不住高兴。
这一高兴,面上就忍不住透出些许来。
安笙见陆铮喝了口茶,便如此高兴,便误以为他是喜欢这茶。
可是,她院里这茶,都不是什么上品香茗,连永宁侯府各房主子房里的茶都比不了,就更别说,跟护国公府相比了。
她去过林氏那里几次,林氏招待她用的茶,可都是上好的,陆铮怎么会喜欢她这里的茶?
难道,是有独特喜好?
思及此,安笙又忍不住打量了两眼,见陆铮面上的喜色不似作假,便想自己的猜测多半是真的。
因而,略想了想,便对青葙招招手,小声吩咐了几句。
青葙听了安笙的话,不由惊讶,但还是照着安笙吩咐出去了。
片刻后,捧着个小罐子回来了。
陆铮见青葙在自己面前放了个小罐子,不由不解。
便听安笙解释道:“我见你似喜欢这茶,便叫青葙装了些给你带回去,不是什么好茶,难得你喜欢,便拿回去吧。”
陆铮:“……”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安笙误会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陆铮还是伸手将茶罐拢了过来,放到自己手上,然后对安笙道:“多谢。”
安笙回以一笑,让陆铮别客气。
她没问陆铮是怎么来的,但是总归应该不是走的正经渠道,否则的话,外头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爬墙进来的陆铮,送出了心心念念的定情信物,又如愿跟安笙说上了话,安笙也没生他的气,也没说不愿嫁给他,更加没有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个克妻的天煞孤星,陆铮满足极了。
满足过后,他便明白,自己得走了。
他是爬墙进来的,午后人都困乏,所以永宁侯府也安静,但是再过一会儿,主子们都醒了,府里就又该热闹起来了。
所以,他必须得走了。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大白天偷偷溜进安笙房里,就糟了。
“那,若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走了。”陆铮起身,磕磕巴巴地提出了告辞。
安笙含笑点头,“将军慢走。”
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将军小心。”
陆铮闻言,脸色不由又是一红,僵着脖子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青葙刚跟出去准备送人,陆铮却一下子就消失了。
快得,让青葙以为,这人好像就从没有来过。
院中静悄悄的,午后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安笙抬头看了看天,对青葙道:“走吧,去松鹤堂。”
老夫人这会儿叫倚翠来唤她,多半是已经醒了,既然长辈都醒了,她这个做小辈的,自然也不好太贪睡啊……
就在安笙跟青葙动身去松鹤堂的时候,陆铮已经安全出了永宁侯府。
一直尽忠职守在外望风的陆文见到陆铮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便长长的呼了口气。
他家将军总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他都忍不住也要爬墙进去找了。
生怕他家将军被永宁侯府的府卫,误当做宵小刺客什么的给抓起来。
不过,以永宁侯府的府卫身手,想要抓住他家将军,几乎也不可能。
但就算不可能,他们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啊。
护国公府世子,镇北将军陆铮偷爬未婚妻府上墙头,这要是传出去,邺京臣民们便又有新的谈资了。
“将军……”
陆文迎过去,刚要说什么,便被陆铮给打断了。
“回府吧。”陆铮说着,便一马当先,大步走了。
陆文赶紧追上去。
这就回去了?
将军您那礼物呢?不买了?
陆铮捏了捏手里的茶叶罐子,想着待会儿回府之后,得让他娘安排一下,多备些好茶,明日给安笙带回来。
第410章 洗尘宴
文国公府。
文韬今日回来的消息,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传回邺京,传回文国公府了。
文国公夫人谢氏,一直盼着儿子回来,这一日,更是早早地便起了,坐立难安,什么事情都忙不进去。
儿子离家这么久,什么气都没了,一心只盼着儿子早日平安归来。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儿子终于回来了。
谢氏一见到儿子,就忍不住哭了。
西北走了一遭,文韬瘦了,也黑了。
不用多问,谢氏便知道,儿子过得不好。
什么话也不想问了,也不想说了,赶紧催着儿子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
文韬见到母亲哭了,心中也是过意不去,酸涩难当。
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母亲一样,大哭出声。
正好这时谢氏催他去沐浴更衣,文韬就赶紧先回自己院子去了。
临走的时候,余光扫见表妹谢婉容双眸含泪,文韬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他现在心里乱的很,这种情况之下,他实在不想回应表妹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样逃避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难道明知道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却还去回应表妹的感情吗?
这种事情,他更加做不到。
……
陆铮回京,朝堂上的形势必要被打乱,再重新组合。
太子这次借着汪昌平的案子,大大扫了汪家和大皇子的威风,但同时,也引得这些人记恨。
不光是太子,还有陆家,也成了汪家和大皇子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说汪昌平是因为郑氏闹的,才被皇上发配了,但是,郑氏是谁?是护国公府大房夫人,是陆家的人,所以说,汪家恨陆家,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就算没有汪昌平这事,汪家对陆家的敌意,也并不少,如今不过是拿到了明面上来而已。
早在决定将汪昌平扯进来的时候,太子和陆铮就已经商量过了,陆铮对太子的做法,并无异议。
他不是会躲避的作风,与其躲着,他更喜欢迎面对上。
难道他还会怕汪家不成?
何况汪昌平害死他大伯父,这件事,终究要有一个结果。
汪昌平为他的贪婪付出了应付的代价,陆铮不悔。
匈奴递了止战和书,若无意外的话,近几年,怕是不能有大战了。
但是,事无绝对,陆铮一直不相信,匈奴真的有讲和的心思,所以,他并不像惠帝那样乐观。
终有一日,与匈奴的大战在所难免,陆铮一直明白。
只不过,从前上战场,拼的毫无顾忌,可如今……
想到安笙,陆铮忽然隐隐生出了一种英雄气短的感觉。
不对,安笙可不是他的负担,更不是累赘,这次若非安笙编的药藤软甲,他怕是,真的就回不来了。
想到这,陆铮眼中不禁闪过柔情。
正出着神呢,司契来报,说时辰到了,林氏请陆铮去荣禧堂参加洗尘宴。
这洗尘宴,是老太君魏氏特地为陆铮办的,陆铮自不敢怠慢。
陆家嫡系两房人丁不旺,倒是庶出的三房,人丁甚是兴旺。
三老爷陆文安大能耐没有,但是就是特别能生。
哦,不对,是三老爷的夫人小妾们,特别能生。
陆文安的正妻蒋氏,生了两子一女,分别是,三少爷陆绍陵,十六岁,比陆铮小一个月,四少爷陆绍毅,十一岁,二小姐陆瑾瑜,十三岁。
然后是李姨娘生的三小姐陆毓茹,十二岁。
兰姨娘生的四小姐陆佩文,十一岁,五少爷陆绍辰,七岁。
这是三房所有的人,比大房和二房加起来,还要多。
按说给陆铮办洗尘宴,三房的人无事都应该到才对。
府里除了一个陆铭,因身子不好的缘故,大小宴会甚少露面,其他人无事,还是都要出现的。
可是这次,大房竟只有一个陆佳敏来了。
郑氏说是病了,起不来,但实际上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不想来,谁都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却没人会乱说。
没见上头坐着的老太君魏氏都没发话么,别人谁敢乱说什么?
洗尘宴到底是家宴,除了姑娘们大了需要避讳些,便跟主桌隔了个屏风之外,其他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护国公府是武将世家,规矩比照其他大家世族,一向没那么重。
每次家宴,看着人丁不丰的大房和二房,魏氏就愁得慌。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马上就能被打破了。
连续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的陆铮,护国公府的将来,终于找到了命定的有缘人。
魏氏早就想好了,待今年一过,就商量陆铮和安笙的婚事,等到安笙进了门,给陆家添了新丁,陆家嫡系的人丁,总会丰茂起来的。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至于那些让人糟心不快的事,罢了,今日高兴,那些事情不提也罢。
因为郑氏不在,洗尘宴上气氛还是比较轻松愉悦的,至少除了郑氏,没人会在陆铮面前说酸话。
洗尘宴过后,众人移步花厅喝茶,陪着老太君闲话一阵,齐齐告退。
老太君将陆铮和林氏母子留下了。
其他人也都识趣,老老实实地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魏氏将孙子留下,自然是有话要说,有事情要嘱咐的。
因而众人一走,便带着孙子和儿媳妇移步内堂,说起了悄悄话。
赐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当时又是那样的情况,魏氏也不能跟孙子解释什么,幸而陆铮也不是个混不吝的,魏氏不提,他自己也就什么都没说。
魏氏一向知道这个孙子孝顺,见状不由心怀大慰。
赐婚的事情拿过去不提,但是,朝堂上的事情,到底还是要说一说的。
陆家如今还没有能顶得住门庭的壮年男子,有些事情,魏氏就不得不提点孙子一些。
她虽为一介女流,但是,到底虚长了这么多,怎么说,在一些事情上面,也有陆铮也没有的见识。
魏氏要说的,自然还是汪家的事情。
这个仇既然已经结下了,轻易也解不开,那么,就得商量商量,日后到底该怎么应对,才最得宜。
第411章 黑面
次日早,陆铮早起准备一番后,去上早朝。
昨日是私下面见皇上,将大事小情交代一遍,今日,还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说一遍。
匈奴递了止战和书,这种事情,多年不曾有过了,惠帝高兴,也实属正常。
能让匈奴递交止战和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侧面反应了南诏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连一向骁勇善战的匈奴人,也怕了。
至于匈奴到底为什么递交的止战和书,惠帝表示他并不在意。
这和书上面可是有匈奴王冒顿的亲笔签名,还有玺印,总不能作假吧。
只要这和书一签,匈奴就得履行诺言,十年内不再进犯南诏边境,还要给南诏进贡。
这么大的诱惑,惠帝不可能不心动?
朝中主和一派,也不可能不心动。
当然,主战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到了这时候,在明明白白看出惠帝并无打仗的心思后,主战一派,也都歇了声了。
君臣君臣,历来都是先有君,后有臣。
为臣者,想要走的长远,必须得学会看上位者的眼色。
又不是什么大乱年间,难道还真要死谏以正视听么?
是人都渴望活着,渴望好好地活着,谁没事成天想着挑战君威,作天作地作死?
因而,签订止战和书这件事,便在惠帝和朝臣们一致的意见下,定了。
从头至尾,陆铮都没有多说什么。
只在惠帝问起西北情况的时候,将实情上报了一下,多余的一句没说。
惠帝很满意,有些人却不满意了。
汪家一直等着,陆铮回来为西北的事情跟惠帝争上一争呢,结果现在,陆铮竟然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这实在不像是陆铮往日的为人。
莫不是,因为汪昌平的事情,有所顾忌了?
汪德蒲眯了眯眼睛,满肚子阴谋诡计,一个都没用上,心里略堵得慌。
长子是被他从家族中除名的不假,但是,他那都是被迫的,是无奈之下的求全之举。
若是有可能,但凡有一点儿可能,他会不想保下唯一的嫡子吗?
太子,陆家,这个仇,他早晚要报!
大事既定,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商量了,惠帝便挥手让常公公叫了退朝。
群臣三呼万岁,恭送惠帝离开。
待惠帝走后,群臣陆陆续续地走出朝堂。
匈奴递交止战和书,甭管到底因为什么原因,陆铮的功劳,都是不可泯灭的。
大家都在猜,惠帝会如何奖赏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