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嫁到梁家那种囚攮的暴发户门庭里去?
那不是辱了她们永宁侯府高贵的门楣么!
想来想去,还是这位二小姐最最合适,她跟梁家那个小子一样没规矩,放到一处岂不正相配?
“小姐,您瞧瞧她们一个个的,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您呢!这顾家除了小姐您,就没有一个好人!”青葙觑见那几个婆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实在是有些气不过。
安笙淡淡一笑,“既知道她们不好,咱们自己留心就是了,不必生气,你若不拿真心对她们,又何必在意她们对你有没有真心。”
青葙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遂不再提那些人,转而扶着安笙向内院走去。
永宁侯府的婆子们以为安笙真是内急才要离开,却不知,她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弘济寺内有一口大铜钟,每过一个时辰便有数声梵音响起,安笙和青葙刚走到内院门前时,铜钟正好敲响,整座佛寺笼罩在这空灵的禅音中,格外静逸恬然。
安笙默然驻足听了片刻,才带着青葙去往弘济寺内院西侧的一座小院。
弘济寺内院占地极大,其中有许多供各家贵裔们歇憩的小院和厢房,顾家此刻正好在东侧的厢房内听禅,而安笙,则要独自去西侧见一个人。
第13章 旧友
得益于前世记忆,安笙对弘济寺的格局尚算熟悉,这会儿带着青葙走的都是些避人的小路,故而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人。
主仆俩一路到了西侧的一座小院,安笙便吩咐青葙前去叩门。
青葙刚敲响了门扉,那院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小厮摸样的少年探出头来,见到安笙主仆,立即笑了起来。
“顾小姐,青葙,你们可来了,少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罢,少年便伸手做了个恭请的手势,请安笙主仆进去。
安笙主仆进去后,那少年又探出头去,谨慎地看了又看,见无可疑人士跟踪,方才又关上了院门。
小院面积不大,院中种着一株杏树,如今正是花开时节,眺目望去粉粉灼灼,娇艳欲滴。
杏树下有一石桌,桌前坐着一年轻公子,白衣胜雪,墨发玉带,姿容清逸,俊美绝伦,眼角眉梢,皆若含笑。
见到安笙她们进来之后,便站起身来,含笑点头道:“你可算来了,我以为你脱不开身呢。”
安笙走了过去,对那年轻公子福了福身,歉然道:“确实为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让云亭兄久等了。”
“不妨事,也没等多少时候,快坐。”那唤云亭的公子闻言便摆了摆手,请安笙坐下。
安笙应声坐下,云亭替她倒了杯茶,方道:“人我已经派人送走了,你放心,梁家人保证查不到什么。”
“云亭兄做事,我自然放心,”安笙含笑点点头,然后举起茶杯,“今日实在麻烦了,安笙以茶代酒,谢云亭兄仗义出手相助。”
“客气了,”云亭看着安笙举起的双手,剑眉微微挑起,举杯与她轻轻一碰,饮了一口茶水后才又道,“于我来说这不过一件小事而已,你不必介怀,况且我自以为凭你我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用如此见外才是。”
安笙放下茶杯,启唇一笑,“自然。”
“这才对么。”云亭似乎很满意安笙的回答,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
安笙知他这人一向随兴,对朋友又仗义,便没有再与他客气,而是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前日收到苏远来信,最迟再过一个月,代州那边铺子的新掌柜便能上手,届时苏远便可到邺京来,不知云亭兄可还有兴趣,与我同做买卖?”
云亭闻言急忙道:“我原还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跟你提这件事呢,没想到你先开了口,这倒免去我不少麻烦,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跟你掺一脚啦!”
“云亭兄客气了,在代州时若非有你帮忙,我如何能将铺子安稳地开下去,如今来到邺京,我身份不便,往后生意的事情就更要多依仗云亭兄了,这样说来,倒是我麻烦了你才是。”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提安笙与云亭相识的经过。
想当初,安笙为了积攒银钱,在代州老家开了一家脂粉铺子,生意十分兴隆,引来当地恶霸垂涎,每日上门滋扰找麻烦,想要将铺子据为己有。
安笙因身份问题不好直接出面解决这群人,正值为难之际,幸得到代州走商的云亭仗义出手,方解决了那些地痞恶霸。
自此,安笙与云亭便结交起来。
云亭此人爽利仗义,待朋友心诚意笃,热忱友善,却又不过分打探朋友私隐,相交有度,安笙与他相处很是轻松,几次接触下来,便熟悉了。
安笙并不知他具体家世,云亭也没有特地提过,不过从种种细节来看,云亭家世必然也是不俗。
不过安笙与云亭相交也不是冲着他不俗的家世去的,她看重的,是云亭这个人的品性,与其他外物无关。
离开代州之前,安笙与云亭见了一面,交代了些代州铺子上的事情,然后将要回邺京的事情,跟云亭说了。
云亭听后满目欣然,说自己也要回邺京去,如此正好与安笙搭个伴。
当然最后这伴是没有搭成,不过他们二人的往来,倒是并没有断了。
安笙曾听云亭说过自己的老家是在邺京,对京都的人事颇为熟悉,因而前些日子便修书一封,请他帮个忙,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演一出戏。
云亭不负所托,果真帮安笙将那一出戏演得精彩绝伦。
梁无道被人缠住,惹了麻烦,便没有机会见到安笙的面,方氏定的计,自然也就没成功。
这第一步,走得尚算顺利,接下来,安笙就打算将梁无道的污糟名声“发扬光大”,让他扬名京都。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
梁家敢上永宁侯府逼婚,仗的自然还是宫里那位梁贵人的势。
所以说,只要梁贵人一天不倒,梁家就还能嚣张无畏。
所以,安笙眼下要对付的,还有宫里那位梁贵人。
不过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位梁贵人承宠时间并不算长,听说是为了一件小事惹了惠帝不快,从此便被冷落,再也没有起复过。
安笙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梁贵人犯了事,梁家失去依仗,梁无道臭名昭著,届时,永宁侯府必然不会再认这门亲事。
即便是方氏厌恶到非让自己嫁给梁无道不可,安笙也不怕。
因为老夫人徐氏不会同意。
在徐氏眼中,永宁侯府的脸面才是第一位的,没有什么事,是能高过这个的。
与梁家结亲,本是被逼无奈,一旦有机会摆脱这样的亲家,徐氏定然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永绝后患。
“后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不出三日,这位梁少爷的大名,就会传遍邺京城的大街小巷。”云亭对陷害梁无道这件事情,有着非比寻常的热情,有时候甚至比安笙这个正主还要用心。
安笙不明所以,但是却得承他这个人情。
故而含笑谢道:“那便多谢云亭兄费心了。”
“不必客气。”云亭笑眯眯地摆摆手。
“我不能出来太久,恐惹人疑窦,云亭兄若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还是将信递给永宁侯府采买的婆子就好。”
说完这话,安笙便起身告辞。
第14章 兄弟
安笙要走,云亭自得起身相送。
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亭只将人送到院门口,便停住了。
他对安笙温文一笑后,说道:“回去之后一切小心,有什么事,便差人传信于我,莫要自己为难。”
安笙含笑应道:“多谢云亭兄好意,安笙记下了,那今日先就此别过,云亭兄且留步。”
云亭站在门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陌间小路,方才对贴身侍从听风道:“去跟寺里的师傅打声招呼,咱们也回去吧。”
“是,少爷。”听风闻言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客堂方向。
不消多时,听风便回来了。
云亭主仆收拾了一番,关上了院门,离开了他们暂待的小院。
为避人耳目,二人走了与安笙她们相反的路途,如此便是在外碰巧遇见,也只管做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并不会有人怀疑。
弘济寺内院小路交错纵横,四通八达,倘若不熟悉道路,又没有寺内僧人引领,多半都要迷路。
不过云亭主仆显然对此地甚为熟悉,一路走来都十分悠哉顺畅。
行至最西侧时,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座禅院门前站着几名带刀护卫。
云亭耳驻足看了看,转头问听风,“陆家来人了?”
听风颔首答道:“是啊,少爷您忘了,今日普云大师云游回来,陆家长房大公子来找大师治病的。”
云亭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又看了看那边,便打算离开。
他与陆家大房一向没什么交情,若是陆铮在这儿,进去打声招呼还行,可大房那位郑郡君,还是算了吧。
打定主意要走,云亭便不再停留,而是加快脚步转身离开。
谁知刚走没几步,便迎头碰上一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身量堂堂,一头墨发整齐的束在脑后,面若刀削,目若寒星,使人不敢与其对视。
他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的鞶带上打着一枚黑金带扣,再无其他配饰,端的是英姿飒爽、卓尔不群。
“陆铮,原来你也在这啊!”云亭面上一喜,随即伸手敲了陆铮肩膀一下。
显而易见,二人应该是极为熟悉的。
“文兄。”陆铮见对面之人是云亭,眸中寒芒褪去,但也只是颔首示意了一下,算作回应。
谁知云亭听见他的回应,当即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见两旁皆无旁人,云亭才暗暗松了口气,啧了一声,又狠敲了陆铮一下。
“你这小子,都说了叫我云亭兄便是,你怎么又忘了!”
陆铮不解的皱了皱眉,“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文兄怎么如此在意?你从前倒不像这般拘泥纠结之人?况且去岁你生辰的时候,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许我们称呼你的表字,说显不出你虚长一岁的优势么?”
云亭被陆铮的话堵得一愣,半天找不出话来反驳解释。
对呀,如何反驳?怎么解释?
这小子说的话都是自己从前说的啊!
去岁生辰之时,一众知交好友同桌宴饮,自己是说过不许他们再以表字称呼,可现如今,他又反悔了呀!
不对,什么反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可轻言反悔!
他不过是,没能及时在某位好友面前表露真实身份,如今怕乍然被旁人戳破,会影响他与友人之间的情谊罢了。
朋友相交,贵在真诚。
可他与那位友人结识之时,正是不便道明真身的时候,待渐渐熟悉之后,屡次想要开口解释,却都犹豫了。
最后一拖再拖,便拖到了今日,将自己拖进了如此两难的境地。
如今说与不说,只怕友人都会有想法。
便是友人大度宽和,明着不说,心中总归也会有些不舒服的。
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彼此间的情谊。
罢了罢了,还是找一日,将这件事情如实相告了吧,自己坦白,总比被旁人忽然戳穿了要好……
大不了,豁出去些面子,任那人处罚便是。
想通了之后,云亭,应该说文韬,即文国公嫡长孙,当今文皇后之嫡亲外甥便不再纠结。
而是爽朗一笑,对陆铮道:“你回来已有几日了,什么时候得空,出来喝一杯?大家伙可都念叨你多时了,我们知道你忙,可这回是太子殿下做东,你总得卖殿下个面子吧!”
想到几位好友,陆铮心中一暖,眼底露出几分笑意,颔首应道:“这几日我都有空,若殿下定好了时间,我定欣然赴约。”
文韬闻言眉眼一弯,抚掌道:“那便如此说定了,我待会儿便去见殿下,跟殿下说你已经应了这事,届时你可别再反悔。”
“我何时反悔过?”陆铮剑眉微挑,唇角隐隐勾起,竟让他本来刚正坚毅的面容,隐隐有些邪魅。
“你这小子!”文韬听他这般回答,心中是又气又好笑,最后着实无奈,只能失笑摇了摇头。
到底是谁说这小子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
真该让那些人看看,眼前这个连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的小子,可是他们口中那位完美无缺的少年将军!
也不对,陆铮身上也是有缺憾的,且还是无法弥补的缺憾,那便是他的亲事……
克妻的名声一天不能消除,陆铮只怕都难以再结一门圆满的亲事!
只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跟着人云亦云,胡说八道,败了陆铮的名声,他如今不过十六,家世门第,长相抱负皆为上等,却连一门相当的婚事都定不了!
实在可恨可叹……
思及此,文韬暗暗叹了口气,再没了与陆铮斗嘴的心思,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对了,你大哥怎么样了?”文韬问。
陆铮闻言面色凝了凝,摇头道:“据说被普云大师诊治过,已经有了起色。”
文韬听他这样说,便明白陆铭的身子还是没有多少好转。
想到陆家长房的情况,文韬便没有再问下去,只又与陆铮闲话几许,便拱手告辞了。
陆铮亦拱手回礼相送,看着文韬主仆离开之后,才转身回了陆家所在的院子。
第15章 师徒
回到院中,刚走至厢房门前,陆铮便听里面传来普云大师浑厚的声音。
大师说:“大公子此症乃多年顽疾,恕贫僧无能,怕是没有太大把握,能治好大公子。”
普云大师话音刚落,便听郑氏凄厉的声音响起。
“大师,我求您了,家夫已去,只给我留下这一儿一女,铭儿就是我的命根子,大师若不救他,我也活不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