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祛疤的法子,她还真就知道不少,且都是古方,实打实的好东西。
可她不能这么轻易就拿出来。
人都是有贪念的,有一有二便有三。
她这一回轻易的拿了祛疤的方子出来,下回再有什么事,他们总以为她理所当然得解决了。
可哪里就那么容易呢?
而且,她白白将方子拿出来了,方氏和顾凝薇还不见得领他的情呢!
徐氏听见安笙的话,倒是没怀疑。
让安笙意外的是,徐氏竟然说:“既如此,你便上上心,去山上问问大师,大师慈悲为怀,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若是有法子,必不会袖手旁观。”
安笙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惊讶,这是叫她跟师傅实话实说了?
顾凝薇这事,可不大光彩,涉及到顾凝薇和顾家的名声,徐氏竟然叫她说实话?
方氏显然也挺吃惊,急的也顾不上规矩了,抻着徐氏的衣袖道:“娘,这事还是不劳烦外人了吧?”
安笙闻言,也很想点头附和附和。
方氏这话倒是没说错啊,师傅确实是“外人”,能不劳烦就不劳烦了吧!
可惜,她的心声徐氏没听到。
徐氏一甩袖子,斥道:“你懂什么!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等她这脸治好了,咱们再来算账,近来你给我看好了她,别叫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徐氏口中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还是徐氏头回这样说顾凝薇,尤其是,还当着安笙和顾安雅的面,着实算是重了。
不够相对的,也可以看出,徐氏有多生气。
安笙和顾安雅都低着头,不出声,不想让火烧到自己头上。
方氏这会儿也没心思搭理她们俩,徐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闺女,那也跟骂她没两样了,方氏脸上也不好看。
可再不好看,也得受着。
且不说这事确实是顾凝薇的错,她不敢拦着徐氏教训人,就单说徐氏在这个家里绝对的威严,也叫方氏不敢放肆。
徐氏见方氏老实了,才又对安笙道:“你明儿就上山,去看看你师傅,他老人家既云游回来了,你这个恶弟子,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就算是俗家弟子,也得尽本分不是。”
有些话,她不能说,她之所以一定要让安笙去求普云大师,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只不过,这个原因没法对其他人说。
这个原因,可能方氏都不太清楚。
弘济寺为何在邺京地位如此之高,甚至比皇家寺院更加得圣心?
这其中不光是因为弘济寺常出修为高的僧人,更因为,先圣祖皇帝的晚年,是在弘济寺度过的。
这件事,京中的世家大族们都知道一些,但是具体更多的,就没有几个知道了。
当年先圣祖皇帝禅位后,一定要搬进弘济寺中修行,皇家众人劝阻不得,只好派人在弘济寺中秘密保护。
对外,却只说先圣祖皇帝去行宫休养了。
先圣祖皇帝说要去修行,果真就是去修行了,做了藏经阁的守经人。
先圣祖皇帝喜好读书,且品类不拘,但尤其爱好经书和医书,年岁渐长之后更甚,仁显皇帝孝顺,搜罗天下经书和各种医书送去给父皇修行所用。
所以,后来弘济寺的藏经阁,藏书量甚至比皇家还要丰富。
徐氏之所以知道这些,乃是因为,徐家先祖是有幸跟随先圣祖皇帝入寺伺候的。
徐家先祖那时候,是先圣祖皇帝身边的侍卫,后来被仁显皇帝派过去,保护先圣祖皇帝安全了。
先圣祖皇帝仙去后,徐家被允许还俗,便将此事当做家族秘辛,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徐氏为何对安笙拜了普云大师为师这般上心,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弘济寺那些藏书,可不是普通人家能见到的,安笙随便学上几手,都要了不得了。
顾家现在根基太浅了,急需要与几个权势深厚的世家结合,重新站在权利的顶峰。
徐氏不像方氏眼皮子那么浅,她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她才一直不拘着安笙跟普云大师学医。
南诏对女子管束不严,从前也不是没有女子有大出息的,徐氏冷眼看着,想知道安笙到底是不是这块料,所以才一直叫她跟普云大师多接触。
安笙出息了,将来说人家的时候,才能说上好的,这都是顾家起复的筹码,徐氏拎得清楚着呢!
第183章 上山
顾凝薇一直都没有醒,又说了会儿话,徐氏就叫大家散了。
临走之前,徐氏跟方氏说:“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自己行事的时候,掂量着一些,这话我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徐氏就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笙和顾安雅也福身要走,却被方氏叫住了。
方氏看着她们俩,目光沉沉,口气严厉,“你们俩,都是大房的姑娘,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你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安笙和顾安雅自然是明白方氏的意思的,俱都答说:“请母亲放心。”
方氏这才放她们走了。
青葙和秀琴在外头等的心里七上八下,总算见到自己主子出来了,忙都迎了过去。
大家都没有说闲话的心思,互相福身过后,便都离开了。
青葙是个有分寸的,路上并未多问,扶着安笙回了玉笙居,也没有表现出急色。
主要是,安笙悠悠然然的,也不急,青葙见她这样,心思就定了,不再担心得不成样子。
主仆俩回了屋内,紫竹打水进来。
安笙净了手,让她把水端出去。
郑妈妈听说安笙回来了,便放下手边的活,来了安笙房内。
有紫竹和雪蝉守着门,安笙放心地带着青葙和郑妈妈回了内室。
“小姐,奴婢听说大小姐提前回来了,是不是寿宴上出了什么事,您没有受牵连吧?”郑妈妈低声问道。
“是出了一些事,倒也不算太受牵连,但总归是脱不干净的,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安笙说着,冲郑妈妈安抚地笑了笑。
郑妈妈知道安笙心里有主意,也不多说,只点点头,道:“小姐心里有数就好,奴婢就放心了。”
“明个儿,咱们得上趟山,妈妈待会儿去小厨房交代一声,明儿一早,我要去做两道素斋,叫她们把东西先准备好。”
“小姐您放心,奴婢待会儿亲自去准备,这是要孝敬大师的吧?”
“正是,那就有劳妈妈了。”安笙含笑点点头。
“小姐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能给大师准备素斋,是奴婢的福气呢。”郑妈妈也笑了。
这一笑过后,气氛便轻松下来了。
安笙将寿宴上的事情,跟郑妈妈说了一下。
这家里的消息一直是郑妈妈打听着,这些事,郑妈妈得知道。
方氏“威胁”她不许往外说这事,她自然是不能完全听话的。
而且,她总有预感,这件事,至少在顾家,是瞒不住了。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别她没做什么,再让人泼了脏水。
郑妈妈听完安笙的话,沉吟了片刻,郑重答道:“小姐您放心,奴婢最近会留意各房的动静的,照您说的,这消息要么是二夫人那头故意放出去的,要么,就是三小姐,奴婢瞧着,三小姐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就是不知,她们会怎么传这个话。”
“妈妈办事,我自然放心,我就是先给妈妈提个醒,叫妈妈有个准备,许是我多虑了也不一定,但是多准备准备,总归没有坏处。”
郑妈妈和青葙闻言,都十分赞同。
次日一早,安笙早早地就起了。
收拾过后,便去玉笙居的小厨房做了两道素斋,然后带着去了松鹤堂。
请早安的时候,徐氏见她带着素斋,说要去弘济寺见普云大师,当即就喜得应了,还当着几房人的面,夸她有孝心。
安笙笑呵呵地应了,然后听徐氏的安排,直接就去了弘济寺。
临上马车的时候,荷芸跑了过来,手上提着个食盒。
安笙目光动了动,没有说话,笑盈盈的看着荷芸。
荷芸也是满脸笑意,走到马车旁,冲安笙行了个礼后,脆声道:“大小姐,这是夫人着人准备的素点,请大小姐带去给普云大师,夫人说了,大小姐是去做大善事,让大小姐不必着急赶回来,一切稳妥诚心为上。”
说罢,荷芸便将食盒递给青葙。
安笙笑了笑,让青葙将食盒接过来,然后对荷芸道:“你回去同母亲说,我知道了,母亲的善心,我一定会转达给佛祖的。”
“有劳二小姐了。”荷芸颔首笑道。
安笙带着青葙和紫竹上了马车,赶车的婆子将马车稳稳地驾了出去。
两名府卫跟在马车旁边,算是保护。
安笙看着这个架势,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荷芸见马车走了,才转身回去,跟方氏回话去了。
方氏不放心安笙,但是有徐氏压着,也不敢做什么,只得明里暗里拿话敲打敲打安笙,让安笙别耍花样。
她是不怎么信任安笙的。
昨日徐氏等人离开后,她立即便让方妈妈去联系了一位来往密切的大夫,跟那大夫说好了,等安笙真求来了什么方子,叫那大夫先过过眼。
否则的话,她不能安心。
这些安笙都知道,倒是不怎么在意。
方氏要是突然间信任她,信任的不得了,她才觉得不正常呢,这样么,没什么不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好一阵,才到紫霞山脚下。
安笙下了马车,戴上了纱帽,上了软兜,带着青葙和紫竹,还有永宁侯府两名府卫上山。
若是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安笙便走上去了。
可今日还有府卫在,便只能坐软兜了。
毕竟,永宁侯府二小姐身子不强健这事,可是阖府皆知的。
要不是这样,方氏哪能对她这么放心。
安笙想到方氏那副防备又不屑的样子,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容。
照例晃得浑身快要散架了,才到了弘济寺山门前。
安笙被青葙和紫竹扶下来,拼命忍住想要捶腰的冲动。
看来这软兜,她是真有点儿消受不起。
下回可不能坐这玩意了,白白遭罪!
进了山门,安笙也没急着去找普云大师,而是先到大殿去上了一炷香,虔诚地拜了拜佛祖,才随知客僧人去了普云大师修行的禅院。
知客僧人得了普云大师的嘱咐,也没多问,直接就将安笙一行人带了过去,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第184章 佛度有缘人
进了禅院,知客僧人便行了佛礼,退出去了。
慧通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将安笙主仆带进了禅房。
顾家两名府卫,留在禅院门口。
进了禅房,便见普云大师背对众人,坐在蒲团上念经。
慧通走上前去,躬身道:“师傅,顾二小姐来了。”
安笙听见他这个称呼,就颇为“怨念”。
不是应该叫师姐么?她好歹比慧通大那么多呢。
师傅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好好地一个小娃娃,怎么成天板着个脸,活像老学究。
这不行,孩子嘛,就得有点儿孩子的样儿啊。
安笙目光炯炯地盯着慧通,将小和尚盯得一张包子脸涨得通红,她还毫无自觉。
普云大师转过头来,看见两个徒弟的模样,一佛珠敲在了安笙头上,登时将安笙敲得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青葙和紫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师傅,您怎么又打我?这么好的脑子,该打坏了,要是也将我打成慧通这样,变成个小呆子,可怎么好?”安笙捂着头,似模似样地“抱怨”。
被点了名的慧通小和尚,不服气地瞪了安笙一眼,看来是不怎么喜欢小呆子这个称呼。
安笙见慧通终于不是一副少年老成,缺少表情的模样,喜得也不顾不得捂着自己的头了,忙伸出手,一把摸上了慧通的小光头。
真好摸。
安笙暗戳戳地笑了。
她肖想这个小光头好久了啊,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果然是,十分好摸呀。
慧通的包子脸瞬间又红的不成样子,僵着身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去看师傅。
普云大师收到小徒弟求救的眼神,将人解救下来,又叫他去沏茶,才算将这孩子从“苦海”中解救了出来。
慧通小腿飞快地跑了,那副样子,活像是后头有狼在追。
安笙叹了口气,遗憾地收回了手。
普云大师瞪她一眼,道:“你也不怕叫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不怕人说你没规矩了!”
安笙笑呵呵地收回手,道:“难得到师傅这方外之地来,若还是戴着张面具过活,也活的太累了些,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个没规矩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慧通还这么小,师傅难道真舍得将他拘成老头子呀。”
普云大师听了安笙的话,默默叹息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她什么。
“慧通这孩子……佛门清苦,他同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他倒不是厌你,其实,每次你来,这孩子心里都欢喜着呢。”
“徒儿不苦,有师傅呢。”安笙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普云大师。
虽说普云大师是方外之人,但是,在安笙心中,他更像是亦师亦父一般的存在。
她两世为人,却都没有体会过真正的亲情。
永宁侯府那一家子,不是漠视她,就是算计她,所以,在她心中,师傅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慧通那孩子心思纯净,他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厌恶自己,自己又怎会不明白呢?
普云大师知道安笙通透,也没多说,只问她,“你今日上山来,可是有事?”
安笙毕竟是女子,虽说南诏男女大防不重,但她毕竟还未出阁,自然也不好常来他这里的,所以他便猜测,安笙应是有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