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檬一愣,马上听见教室后门“吱呀”一响,有人出去了。
她回头一看,小结巴旁边的位置空了。
李珍檬想了想,揣上手机,从前面走了出去。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自习课时间,楼梯间里十分安静,稍微有些大点的动静,就能被楼下教室听到。
于是李珍檬只能压低声音,靠表情来渲染语气。
“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李珍檬使劲皱了眉,“什么剑?长什么样?”
“你是说你没见过林落焰的剑?不可能吧,”段响剑说,“你回忆一下,他有没有带过形状类似的东西……大概这么长,这么粗……”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下。
可能是李珍檬思想龌龊……总之看着怪难为情的。
“没见过没见过,”李珍檬皱着眉头摆摆手,仿佛段响剑比划了个什么脏东西,“可能是他藏起来了吧?平时不能拿出来的那种……”
这描述听起来……似乎更难为情了。
“不可能,”段响剑十分肯定地说,“我们紫阳宗弟子,剑不能离身,人在剑在;就算出现迫不得已的突发状况,也要想办法先把剑寄放在安全的地方。”
“哦,所以你走到哪儿都带着你的喜羊羊。”这一点李珍檬倒是早就看出来了——就算是现在,对面这位紫阳宗弟子手里还抓着他的“竖笛”。
段响剑脸上红了红:“……我找不到合适的剑囊,结果发现小时候我妈给我做的竖笛套子尺寸正好……”
“哦,挺可爱的,很适合你。”
段响剑咳嗽一声,表示喜羊羊的话题到此为止。
“林落焰的剑是掌门亲授的,历代掌门都曾经用过,意义非凡,他绝对不可能不带在身上,”段响剑说,“他出事之后,我们搜寻了他闭关的山洞——没有发现任何遗留,肯定是被他一起带来了。”
“……那会不会是他来的时候弄丢了?”李珍檬突然想到,“我是说,他穿过来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丢了,没了,不见了?”
段响剑皱了皱眉,摇摇头:“林落焰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弄丢的。”
“我是说,不是他故意想丢,就是不小心丢了。”
“不可能。”斩钉截铁。
那好吧。
李珍檬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那事发当时——我是说在你们那个时候,他……突然没了,这么重要的剑也跟着一起没了,你们岂不是很着急?”
《响剑传》里没有提到那把剑的下落,至少在李珍檬所看到的部分,那把“掌门亲授”的宝剑只出现了一次,然后就随林落焰一同退场了。
“非常着急,”段响剑说,“但人都没了,哪还顾得上剑?就算是为了剑,也要先把他找到——然后狠狠罚他。”
……说得也是。
“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李珍檬说,“我之前问林老师,他说只记得有人突然闯进来,然后两人打了起来……然后天雷落下……再之后的事,他就全忘了。”
段响剑摇摇头:“不知道。那天晚上确实有几个不长眼的试图闯山,但都是群不入流的三脚猫,连山门都摸不到就被巡夜的师兄弟们赶出去了——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那可能是你们自己人?”
段响剑顿时眼神一凛,下意识地就要提高声音,然而楼下走廊里突然有人路过,他只好又憋了这口气,压低嗓子:“……反正为了他的事,我们师门上下调查了很久,你能想到的,我们都探查了;你想都想不到的,我们也想办法试过了。”
他说着又皱眉笑了笑:“毕竟他是师父最心疼的弟子,又是门派大师兄,这一离去,师父也好掌门也好,终日郁郁寡欢……师娘和铮儿甚至还去找了神婆看事,问米走阴能用的都用了,找了他几十年,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谁知竟然是来了这里……”
穿越途中,应该是一种超脱生死之外的状态;既不能算作活着,也不能算作死去……李珍檬想,大概就像被放进冰柜里急冻起来,虽然一时心跳停止,但及时解冻,还能复活?
所以就算找神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说完这一些,段响剑没有再开口。楼梯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不过,就算来了这里,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段响剑说着,眉头一拧,“又自大,又狡猾……偏偏运气还好得要命,真是令人讨厌。”
“……你们俩到底是多大的过节?”
段响剑“哼”了一声 。
“不长脑子的部分也是一点没变,”段响剑说,“他怎么就不想一想,上了这么多新闻媒体,他的名字又这么独特……万一被什么人看见了怎么办?”
李珍檬一愣——这一点她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你是说,可能有别的认识他的人也来了?就像你一样?”
段响剑没有说话,这大概也只是他的假设。
李珍檬又想了想:“那难道就因为担心自己会暴露,就不去救蒋雨辰了吗?”
“我没说这个,”段响剑皱了眉,“我的意思是,他就不能隐姓埋名低调做人?非要让这么多人都知道他叫林落焰,在这所学校,在这个班级?万一那个人正在找他,要对他不利呢?”
被他这么一说,李珍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也不一定就有这么巧吧?”她试图往好的方向去想,“而且也不一定就是林老师的仇人——万一只是一面之交……或者干脆就是朋友什么的……”
段响剑又“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至于你说的,怕暴露自己,就不去救人那种事——你尽管放一万个心吧,”他瞥眼朝她一看,“就算没你在旁边大喊大叫,林落焰只要知道了自己的学生‘可能’出事——也绝对没有二话,上天入地都要把人找回来。”
说完这一段,他转头望向窗外,好像又想起什么过去的事了。
但李珍檬顾不上探访这位先生的前世过往,她满脑子都是他刚才说的——“万一被什么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些新闻里有姓名,地址,学校,班级……什么资料都齐备了,甚至林落焰还上过电视新闻,大大方方地接受过记者采访——连长相都被知道了。
这简直就是按图索骥,就差把林落焰领到人家面前了。
李珍檬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第一次在小吃街遇到段响剑的时候,他说——感知到了“剑气”。
“剑气是什么?”李珍檬立刻走到段响剑面前,开口问道,“你上次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有和你们一样的人来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担心?”
段响剑回过神来,朝她一望。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所以直接判断这是坏事?”
“……你就别操这些心了,”段响剑说,“你一个人凡人,操心了又能怎么样?还是准备你的期末考去吧……小孩子。”
说完,段响剑握着那柄“竖笛”,转身走下楼去。
李珍檬看出来了,他不是“没事说”——是“不想说”或者“懒得跟你说”。
那还能怎么办?她还能大棒子揍到他说?
她毕竟只是个“凡人”,轮不到她操这个心。
不但是“凡人”,还是个“小孩子”,管好期末考就行了。
哼。
就很气。
李珍檬忿忿地抬腿,踹墙,雪白的墙壁上顿时印了一个37码的鞋印。
要是揍得过,她宁可不用他招——直接抓住揍一顿都行。
小福蝶:速报速报
小福蝶:两个消息,先听哪个
耳后刺青:竟然还能点播了?
布拉德汪:可见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天道酬勤:苦尽甘来,先听坏消息再听好消息!
耳后刺青:好的,那我们就先听好消息吧
小福蝶:好消息,阿林的关键词上热搜微博了,目前是全榜第五名
天道酬勤:……
微风泡泡:哇!
甜甜甜桃子:阿林牛逼![激动][激动]
小福蝶:同时他的专题新闻被本地电视台选送到省台,省台又送到国家台,今晚就要在国家台黄金档新闻节目播出
生鱼片:牛逼!
血之写轮眼:牛逼!
钢铁白兔:现在阿林是不是在全国范围内都出名了啊[擦汗]
元气小柠檬:……
布拉德汪:所以你说的坏消息就是指他的脸要上国家台了,提醒我们别看电视?
小福蝶:[为难]
小福蝶:坏消息是
小福蝶:杨老师昨天和高老师去吃饭了[泪奔][泪奔]
钢铁白兔:……
耳后刺青:什么情况??
甜甜甜桃子:我不同意![抓狂]拆散他们![抓狂]
微风泡泡:说起来,为什么杨老师突然就不理阿林了?太奇怪了吧,总得有个原因?
元气小柠檬:难道是有谁在杨老师面前胡说八道,让她误会阿林了?
甜甜甜桃子:谁呀这么坏![抓狂]
钢铁白兔:一定要查出那个混蛋,把他吊起来打死
剑在匣中:……
生鱼片:你们差不多点!大哥都看不下去了!
钢铁白兔:[左哼哼]
元气小柠檬:[左哼哼]
小福蝶:哦,其实还有第三个消息
血之写轮眼:什么事?
小福蝶:蒋雨辰明天就回来上课了
——明天到了,班级群的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这句话。上一次享受这个待遇的,是班长让人改群名的通知。
李珍檬7点不到就去学校了。上一次享受这个待遇的,是被她忘了带回家的双休日作业。
到校后,她把蒋雨辰的课桌椅擦了,桌上的东西收拾整理了,抽屉里剩下的零食看看保质期,过期的扔,没过期的都按大小形状分类码放。
她还提了满满一袋小零食,是据她观察蒋雨辰平时喜欢吃的,也照着原样放进抽屉了。
然后她就随便摊了本课本,坐在位置上等着。
6点50,远处操场上有人喊号。
6点55,隔壁班的值日生到校了。
7点,教室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
“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李珍檬,又忘了带作业了?”
“……作业都做完了,”李珍檬扁扁嘴,“林老师早。”
林落焰冲她点点头,好像又想说什么,但嘴巴动了动,没说出来。他抬手抓抓脑袋,仿佛在手动整理表达内容。李珍檬简直能听到翻动发言稿的“唰啦啦”的声音。
“……今天蒋雨辰要回来上课了。”林落焰说。
“知道。”
“你也别跟她提……提那件事,如果有别的同学来问,你就受累点,想办法帮她挡了吧。”
“知道知道。”
“还有……你稍微帮我打听一下……”林落焰嘴角一拉,看起来十分为难,“那天我对她说的话可能有点过分……她不会怀恨在心吧?万一真的……那你可得帮我说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帮他说话?
他当时骂蒋雨辰骂得那么利索,现在时候后悔了,还要自己为他挽回形象?
李珍檬内心瞬间组织完了一篇针对林落焰老师的小黑状,然后镇定地点头:“我知道了。”
“……好好好,那就好……”林落焰难得冲她笑笑,然后转身要走出教室。
“林老师,”李珍檬喊住他,“我也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林落焰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不知道该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知道该不该把握的机会,赶紧把握——你要记着这些,以后能少走很多弯路。”人生导师的语气,还配上长辈般慈爱的表情——真是令人讨厌。
尤其是他自己才刚刚说过很多“不知该不该说”的话。
“这个问题不是我自己要问的,”李珍檬说,“是你师弟让我问。”
“响剑?他为啥不自己来问我?”
……可能是怕控制不住自己杀意的波动吧,李珍檬想。于是她也不废话,直接开口——
“林老师,你的剑呢?”
林落焰脸上慈爱的笑意顿时一滞,然后迅速垂了眉扁了嘴,目光透过窗户折向远处,假装看风景。
“弄丢了,一直没找到。”像个丢了午餐费的小学生一样垂头丧气。
“……弄丢了?在哪儿丢的?”李珍檬简直难以置信,“段响剑说,你们紫阳宗不是人在剑在的吗?”
“来的时候丢了,”林落焰说,“它要跑……我有什么办法,我又留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