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怎么没有发现,大概是回到从前,改变自己的人生,于是便也掩耳盗铃了。
南晚问他:“你怎么会感冒?”
他笑着说:“最近天气变化太快,一没留意就感冒了。”
似乎是漫不经心一般,南晚说:“上辈子,你也没感冒过。”
霍浔洲说:“人都是会变的。”
南晚的心,不知为何,慢慢下沉。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他:“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前世,我死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霍浔洲,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
“后来,你和一个叫季约的人做了交易,于是我回到了十八岁这一年。”
霍浔洲面色未动:“梦都是假的。”
“那我为什么会回到现在,在上辈子,我分明已经死了。”
霍浔洲抬眼看她,目光有些凌厉。
她眼中似有盈盈泪光,霍浔洲不敢再看,匆忙低下头,几乎快落荒而逃。
她逼问着:“你说啊,霍浔洲,我为什么会回到十八岁。”
霍浔洲沉默,片刻后,他开口,声音有些悲凉。
“因为你很好。”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住,“很好很好,所以老天都想让你回来。”
“和我无关,是你自己很好。”
南晚不说话,她眼睛有些酸涩,别过头不看他。
又问:“那为什么你也回来了?”
霍浔洲笑了一声,笑声凄凉。
“大概是因为我太坏了,无恶不作,老天要再让我受一次惩罚。”
“上一辈子是死别,所以这辈子便是生离了。”
气氛沉寂,阳光掠起轻尘,在空中飞舞。
窗边的绿植轻轻摇晃着它的叶子。
霍浔洲再度开口。
仿佛怕惊扰了这美好的一切,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祈求。
“晚晚,今天是两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了,你会留下吗?”
他不是在问,是在求她,卑微地求她留下。
第60章 改变
南晚怔愣。
原来今天就是两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了。
时间过得这样快。
她应该要离开的, 她心里也是偏向于这一点的。
但不知为何,看到此刻的霍浔洲, 却有了那么一丝不忍。
他看上去太可怜了。
南晚又想起梦中他的声音。
季约问他想好没有。
他说他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 他生命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他那种语气,仿佛她是他生命中的唯一。
原来霍浔洲真的很喜欢她啊。
拒绝的话在唇齿之间游离。
霍浔洲面露希冀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在等一个奇迹,在等一个不可能。
“对不起。”
但奇迹最终也没发生在他身上。
万籁俱寂, 周围都失了声。
霍浔洲努力想弯了弯嘴角,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答应过你的, 会放你离开。”
他终于朝她笑, “你看,这次我没有失信了。”
前世时, 她总是说他言而无信, 她恨透他了。
这次,他总算没有违背自己说过的话,只希望她的恨能少一点。
南晚眨了眨眼睛,眼睛莫名有些酸涩。
她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
例如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
但她说不出口, 她也不想和他做朋友。
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她也慢慢忘了他以前做过的坏事, 她也由衷祝福他能找到心爱的人。
她不想去恨了,可是也没办法去爱他。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能不能不要去学校了,在家陪陪我好吗?”
他从没用过这样低到尘埃里的语气说话。
南晚吸了吸鼻子, 觉得有些难受。
今天的课只有两节,还都是公共课,她准备答应他。
话还没说出口,他又说:“不用了,你去学校吧,别为了我这样的人逃课。”
南晚说:“好,我留在家陪你。”
她扬起嘴角:“毕竟是最后一天了。”
说不定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无论是从家庭背景还是性格因素来看,她和霍浔洲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霍浔洲觉得他应该高兴的,她多爱学习一个人,居然会为了他这样的人逃课。
应该满足的。
可他无法满足,他在怨憎。
他仍然无法放手,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卑鄙的人,改不了了,永远也改不了了。
这一天,过得就像世界末日一般。
霍浔洲竭尽全力对她好,笨拙地像一个孩子。
不知道怎么爱人,只会一昧的付出。
南晚其实懂得也不多,但她好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是正常的。
有爱她的亲人,虽然母亲不在,但父亲把最好的感情都给了她。
她觉得自己应该帮一帮霍浔洲,他以后会遇见更多更多的人。
她不希望他遇见别人时,也像现在这样,不懂爱。
喜欢一个人便是占有;补偿一个人便是一昧付出,甚至没问对方想不想要。
“霍浔洲,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她说,“我喜欢吃梨,但你总拿苹果给我,或许你以为苹果是最好的,但我并不喜欢苹果。”
霍浔洲是一个聪明的人,自然很轻易地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又让你为难了。”
面对她,似乎道歉已经成了近期的家常便饭。
南晚摇了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
“你以后会遇见别人的,我希望你未来也能过得好,不要一昧付出和占有,你要明白,对方需要什么,投其所好。”
霍浔洲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只是他明白,不会再遇见别人了,他都以为自己要孤独一生了。
那时候遇见了她,他燃烧尽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全部给她了。
她害怕,她退后。他便步步紧逼,终于也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到了深渊。
再也不会爱别人了。
如果连她也不要他,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一天有多久呢?
24个小时,1440分钟,切分成小块,过得这样快。
晚上,霍浔洲看见南晚在收拾行李,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在霍家的最后一晚,南晚想了很多,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回忆。
前世的今生的交错在一起,霍浔洲对她好的,不好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这一晚,注定是睡不好了。
第二天南晚很早就起床了,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她不知道,她蹑手蹑脚地拖着行李从霍家出来的场景一一落在了霍浔洲眼中。
他一夜没睡,落地窗前是一地的烟头。
他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南晚离开的消息,李医生是第二个知道的。
霍浔洲打电话告诉她,仿佛是在故意折磨她。
他明明白白向李医生说明,她的办法不管用。
李医生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很了解南晚的选择,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这个女孩担心,担心霍浔洲又会用什么极致的手段。
忍不住劝道:“霍总,您别冲动,您现在还可以挽回的。”
霍浔洲笑了一声:“以后的事不劳烦你了,我自己解决。”
李医生被吓得不轻:“霍总,您——”
“李医生,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南晚不可能会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他问。
李医生呐呐的,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你们眼中,我就这么坏,为了一己之私可以用尽手段?”他语气很淡。
不过回过头想想,他也就是那样的人。
也无非旁人会用这种眼光去看他。
霍浔洲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次,我想改变了。”
他挂断电话。
李医生怔住,耳边回荡着霍浔洲最后那句话。
他想改变了,李医生明白,或许霍浔洲这次讲的是真话。
她此刻才明白自己的残忍。
她作为霍浔洲的心理咨询师,明知道他心理有问题,却还去哄骗他。
她其实已经违背了职业道德了吧。
只是同作为女人,她太心疼那个无辜的小姑娘了,人心总是偏的。
***
南晚回了学校,住在学校宿舍里。
自从徐梦退学之后,她们寝室便是于馨一个人在住了。
看到南晚拉着行李回来,于馨并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两人就像陌生人。
南晚其实还蛮适应这种气氛的,她和于馨本就相处不好,两人都不想去维护表面的和谐,反倒让自己恶心了。
对于她的回归,林蓝是最高兴的那个。
但林蓝也有些担心,问过她好几次,她和霍浔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为何,南晚没把真实情况告诉给林蓝。
只说她觉得未婚同居不好,于是便搬来了学校。
说来,南晚都有些不敢置信,和霍浔洲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年多的日子。
他们之间居然没有发生任何男女情/事,前世那个欲/望强烈的男人像变了个人似的。
认真说来,也不能说是变了一个人。
只是他懂得了克制,好几次,南晚看着他眼中的旺盛的□□,都觉得自己难逃一劫。
但偏偏他又放过了她。
其实,他也改变了很多。
一开始搬来学校的时候,南晚还有些忐忑。
她觉得霍浔洲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但日子过得这样平淡,印证着当时霍浔洲说的话并非作假。
她渐渐放下心来。
却在这时遇见了季约。
还是在校门口,像是把上次遇见季约的场景复制。
他问道:“同学,算卦吗?”
南晚惊讶地转过头:“要。”
季约笑眯了眼:“算一卦八百八。”
南晚瞪圆了眼睛:“这么贵?”
季约说:“全国统一价,童叟无欺。”
南晚摸了摸自己的钱包,有些不舍,但她到底是想知道前世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狠了狠心:“好,算!”
季约点了点头:“做生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
爽快人南晚心中在滴血,八百八啊,够她用半个月了。
“怎么算卦?”南晚问。
收了钱之后的季约态度特别好:“我知道你想算什么,跟我来吧。”
南晚有些犹豫,她怎么觉得现在的季约像一个骗子。
季约回头笑道:“我不会骗你。”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打趣:“毕竟你重活一次也有我的苦劳呢。”
南晚打了个冷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季约,再不犹豫跟着他走。
季约把她带到海城最好的私人医院。
一路上南晚想和他说话,他都不开口。
到了医院,南晚终于忍不住了:“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呢?”
季约笑了笑:“当然是带你看看上辈子你死后发生的事,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重生吗?”
季约说得很清楚,一点没有遮掩。
南晚唇抿得紧紧,跟在季约身后。
季约把她带到了一件VIP病房,这里没有住人。
季约说:“等我一会。”
南晚看着他从随身带着的木箱中拿出几张符纸,摆在病房四个角落。
重生这件事本来就不符合科学,因此南晚此时看见季约的举动已经丝毫不惊奇。
季约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把场地布置好,朝她扬了扬眉:“过来,躺在床上。”
南晚依言而做。
“你待会会在梦中看见上辈子你死后发生的事。”
南晚有些紧张,朝季约点了点头。
季约小声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他又大发慈悲告诉她:“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霍浔洲就在你旁边的病房,我能力有限,只能近距离施法啦。你看到的就是他经历过的事。当然,你可能也会有一点受他情绪影响。”
南晚有好多想问的,比如霍浔洲怎么会住院?
又比如,她看到霍浔洲经历过的事,这经过了霍浔洲的允许吗?
但她问不了这么多了,她的意识在渐渐消退。
第61章 她不会回来了
南晚看到了霍浔洲,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浔洲。
双眼猩红,眼中闪烁着可怕又执拗的光。
他手中紧紧抓住冰棺的边缘,口中喃喃道:“南晚, 你起来,我不准你死。”
南晚觉得有些可笑,生死由天, 哪又是个人意志可以改变的。
她怀疑霍浔洲是疯了。
但她从心里又升出一种难过,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受到霍浔洲的情绪影响了。
季约说她只会受到一点影响, 那种难过却像潮涌, 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
难过、绝望、求死不得。
她看着冰棺里躺着的人,她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尸体。
这种感觉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