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龙凤胎呢——夜子莘
时间:2019-04-02 09:40:31

  风来的突然,又是在山上,的确凉飕飕有些刺骨,苏瑜也就不再坚持,凭着她去了。
  慈新庵门口有棵百年的姻缘树,树上挂着善男信女的姻缘福,将整棵树装点得十分漂亮,因为突然起风的缘故,求姻缘的好多人都离开了,忍冬从庵里出来时四周比较安静,以至于苏泽生一个人站在姻缘树下的身影也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些许落寞。
  他手里拿了条红色的姻缘福带,垫脚将那福带往树上挂,忽然一阵狂风挂过,他眯了眼睛,抬手一挡,手里的福带被风吹走了。
  他面上一急,匆忙上前一路追赶,却又好几次近在咫尺时福带再次被风吹起,落在远处。他始终没有放弃,继续尾随着往前跑,纵然被石头绊着摔在地上,也不气馁。
  忍冬就那么看着,心上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走过去,用轻功将那条又被风吹起的福带攥在手里,垂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男子,将那福带递了上去。
  苏泽生高兴地接过,缓缓起身,感激地看向忍冬,对她躬身行礼:“多谢姑娘。”
  忍冬看了眼福带,淡淡道:“一条绸带罢了,公子何须搞得自己如此狼狈?”
  苏泽生尴尬地笑笑,并没接话。或许旁人看来微不足道,可他却很珍视的。
  忍冬瞥一眼那福带,再看看树上的,不免诧异:“公子的福带上怎么没有字?”姻缘树上的福带都写有眷侣的名字,还有一些相依相守之类的话语,然他手里那条却什么字都没有。
  苏泽生攥着手里的福带,抬眸看了眼头顶的青天,目光里似有缱绻,又透着哀伤:“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好,挂这个绸带只是希望她在天上能够看见。”
  忍冬清冷的目光里带了些许柔和:“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节哀,早日从伤痛中走出,海阔天空才是正道。”
  语罢又停顿片刻:“如果那个人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公子是如今这个样子。”
  苏泽生抬眸看她:“姑娘的声音跟她很像,举手投足间也颇有她的影子,方才我认错了人,还望姑娘恕罪。”
  “天下之大,容貌都有相似,何况声音?既然公子的故人已经不在,那么旁人跟她再像都不是她,公子也不必寻求着她的影子而活,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方能不辜负余生。”
  忍冬说罢,对着苏泽生微微颔首,转身向着山下而去。
  苏泽生紧追上前,大声喊:“我知道你是端宁郡君的侍女,敢问姑娘芳名?”
  忍冬早已下了山,留在原地的仅有婆娑的风声。
  
  忍冬的速度的确很快,不多时便拿了氅衣回来。苏瑜披着氅衣,整个人都觉得暖和多了。
  快正午时,留在庵里用了斋饭。
  斋饭的碗都是要自己洗刷的,苏瑜也不假手于人,自己到井边洗了自己的饭碗,送去厨房。
  出来时,却迎面撞上了个熟人。
  那人穿了件素净的艾绿色长裙,外罩白色斗篷,十分素净,不过那张脸却十分精致,掩不住的风华。
  她打扮的太过素净,脸上也未施粉黛,以至于苏瑜乍一眼险些没认出来,直到她上前来唤她“端宁郡君”,她愣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此人来。承恩公府的嫡女,先前跟三哥有婚约的孟良卿。
  自打她与三哥退亲之后便再没出现过,没想到在这儿竟能碰见。
  “孟姑娘。”苏瑜对她微微颔首,态度淡淡的。她还记得孟良卿当初设计让她嫁给吴进意,又引她去放纸鸢,结果险些被吴进意轻薄之事,以至于如今看见她仍没什么好感。
  不过孟良卿态度却很好,跟以前比少了分居高自傲,看上去顺眼多了。
  孟良卿道:“自打与令兄婚约取消,我便一直在慈新庵住着,来此处上香的人很多,倒是第一次见郡君。”
  “我这人犯懒,不爱出门。”
  孟良卿听出了苏瑜对她的不喜,她抿了抿唇,对苏瑜屈膝行礼:“先前不懂事,做了许多伤害郡君之事,良卿给郡君赔礼。”
  孟良卿在苏瑜的印象里就是个自命清高,谁也不看在眼里的人,没想到今日倒是这般做低姿态跟她说话,倒让她有些意外。苏瑜这种人吃软不吃硬,看她态度客气,便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出什么事,便不用提了。”
  她说完径自便要离开。
  孟良卿在后面唤住她:“郡君,秋日天凉,从这里下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去我那里喝杯茶驱驱寒,再走不迟。”
  苏瑜停了下来,可心理上仍不想跟孟良卿有太多接触,正寻思着该怎么拒绝,又听孟良卿恭敬道:“权当是为我先前的事跟郡君赔罪,还望郡君肯赏这个脸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苏瑜如果再推辞,那便显得不近人情了,只得点头应允下来。左右孟良卿如今也落魄成这样了,她不信她还会惹出什么名堂来。
  或许人家真的改过了也说不定呢?
  
 
第44章 
 
  孟良卿住在慈新庵北面的一处僻静院子里, 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落棠。小院儿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上去十分朴素雅致, 倒是跟孟良卿以前的性子不大匹配。
  入内后屋里的摆设也十分简单雅致,桌边摆着炉炭,上面架着烧水壶不断冒着泡,袅袅青烟升腾,周遭氤氲着水雾。
  苏瑜被请入内后, 落棠给她和孟良卿各斟了一杯茶水, 外面天凉, 此时捧着茶的确让人觉得暖和了一些。
  两个人在桌边相对而坐, 苏瑜低头看着茶盏中缭绕着的热气,见孟良卿不说话, 她也十分沉默。
  她跟孟良卿不熟, 还真是没什么话想说的。
  孟良卿时不时看一眼苏瑜, 也不开口, 只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许是因为她重生的缘故,再加上这一世平南侯没死, 贾道的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也都被铲除, 如今朝中局势在朝着她完全不知道的方向发展,她知道的那些事, 有心想提醒苏瑜两句,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苏瑜上一世拖到二十四岁也未曾出嫁,以前她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也就从来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再想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苏丞对她,分明不是什么兄妹之谊吧?
  只是他们兄妹一定想不到,上一世在苏瑜二十四岁那年,苏丞坐上皇位的那一日,她却死在了瑶台之上。
  上一世因为平南侯之死,苏丞前期一直被压制,蛰伏多年才将太师和太子铲除,可这一世平南侯活着,户部和工部皆落入他手中,他如今已经权势滔天,或许铲除太师等人用不着那么多年了。
  那么瑶台上的那件事,要么不会再发生,要么……就是今年或者明年的事了。
  苏琬还是嫁给了太子做良娣,孟良卿觉得,或许上一世苏瑜的悲剧还要重演。毕竟这件事,跟苏琬这个太子良娣脱不了干系。
  “苏姑娘知道瑶台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孟良卿一开口就让苏瑜心惊。好端端的,她跟自己提瑶台做什么?
  她诧异地抬头,想听孟良卿说些什么。
  孟良卿捧着茶顿了顿,笑道:“听说那地方修建时选址不当,有些不吉利,去那里的人容易出事。”
  苏瑜心上咯噔一下,又想到了那个令她不安的梦。
  犹豫片刻,她面色认真地问:“孟姑娘可是知道什么?”
  孟良卿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摇摇头:“总之姑娘离远些就是了。”
  苏瑜心生疑窦,眉心微微拧着,本想再多问问,可孟良卿却没了要说下去的打算,她心思沉闷地略坐了坐起身便要告辞。这次孟良卿没再拦着,让落棠送她出去。
  苏瑜走后,孟良卿仍旧在屋内坐着,想着上一世的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其实这件事的根源在苏琬身上,不过她不能说,这时候说了顶多是防患于未然,没有人会记着她的好,既然她知道这件事,就得好生把握,借机换来承恩公府百余条性命,方不负她重来这一遭。
  只要苏瑜不死,承恩公府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下山回都督府的路上,苏瑜坐在马车里满脑子想着孟良卿那意味莫名的话,心上越发觉得不安了。
  孟良卿的话,就好像在暗示她一些什么似的,可是她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就好像知道她做的那个梦一样,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不管怎样,瑶台她是真的不会再去了。
  她尚在沉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廖启从外面钻了出来:“弄丫头,果然是你啊。”
  苏瑜回神,看见钻进来的廖启也颇觉意外:“廖先生怎么在这儿?”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此时还未进城呢。
  廖启道:“我去白谷村,马儿突然受惊了,遇见你刚刚好,用你马车载我一程呗。”
  苏瑜有些不明白:“廖先生去白谷村做什么?”
  “我是个大夫,当然是治病救人啊。”廖启答得理所当然。
  苏瑜觉得也是,于是不敢耽搁,吩咐车夫去白谷村,又问廖启:“马儿好端端的怎么受惊了?”
  廖启叹道:“你三哥那匹马性子太烈,不听话,我甩了他几鞭子,谁想到就惊了,幸好我溜得快,否则小命就没了。”
  苏瑜:“……你骑我三哥的马啊,三哥的马认主,它当然不让你骑。”
  “不骑就不骑,外面天儿那么冷,如今有马车坐我巴不得呢。”
  苏瑜忍不住笑他:“那马儿呢?”
  “不知道,估计自己回家去了。”廖启说起这事还有些气,他被那马摇着身子搞下来,现在屁股还疼呢。
  马车很快到了白谷村,廖启下车后马车调转方向便要走,廖启一看急了,赶紧拦下来,对着里面的苏瑜道:“弄丫头,你这么走了我一会儿怎么回去?”
  苏瑜掀开帘子看他:“你不会让我跟你一起过去吧?你给人看病我去做什么?”
  廖启道:“我很快的,你先别走,待会儿好捎我一起回去啊。”
  苏瑜无奈,只好应着从马车上跳下来,随他一起进了村。
  走着走着,苏瑜心上不免起疑:“廖先生,你去哪看病啊?”她怎么觉得越走越熟悉,这是往宁大将军家里去的路啊。不过宁大将军都归朝了,如今还是司空,他们一家人可不住在这儿。
  廖启道:“就是昨晚上你遇上的那个状元郎啊,被你三哥安排在这儿了。”
  原来是方洵……
  “他伤势严重吗?”苏瑜问。
  “马马虎虎吧,有我在,再严重的伤也不算严重。”
  苏瑜:“……”
  进了农家小院儿,离瑟在外面守着,看见二人上前行礼:“先生,端宁郡君。”
  苏瑜随着廖启进屋,便见方洵在床上躺着,只穿了件白色中衣,胸口处缠着纱布,面色略显苍白,不过精神倒还不错。
  似乎没料到苏瑜回来,他先是一惊,随后是难以掩饰的欣喜:“苏姑娘怎么来了?”
  苏瑜道:“半路上碰到廖先生,我用马车载他过来的,方大人的伤势可还好?”
  方洵笑着摇头:“无碍,劳苏姑娘记挂了。”
  廖启上前为他诊了脉,亲自拿了药包去厨房煎药,苏瑜见了道:“先生用我帮忙吗?”
  廖启摇头:“不用,我可不敢使唤你,让你三哥知道还不找我事?你自己好生在屋里坐着就好。”
  苏瑜也没反驳,自己在桌边坐下。
  方洵倚在床上看着她垂下来的侧颜,目光温柔了很多。
  突然口中有些干,他下意识咳嗽几声。
  苏瑜闻声侧眸看他:“方大人喝水吗?”
  方洵微怔,随即木讷地点头。
  苏瑜倒了水走过去递给他,又嘱咐一句:“小心烫。”
  喝了茶,屋子里依旧安静,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瑜受不了这个氛围,没话找话地问:“三哥说你自幼在农庄长大的?”
  提及此时,方洵眸色暗淡几分,想到了幼年的那些岁月,勉强笑了笑:“是啊,那时候身边只跟了两个嬷嬷,一个尖酸刻薄,一个倒是对我极好,只可惜身子弱,在农庄待了半年便染病去了。”
  苏瑜惊讶:“那没有人护着你了,会有人欺负你吗?你可是皇子啊。”
  “农庄里的皇子算哪门子的主儿,我母妃又是霖国公主,大齐的人哪个会看我顺眼?一个不被待见的皇子,每天只能像个老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管如此,也会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
  苏瑜没想到他的经历还挺可怜的,一时有些感叹。
  “那后来呢?”
  “后来农庄地主家的儿子看中了我母妃留给我的玉珏,污蔑我说是我偷了他的,我被地主找人按在地上打。没有人将此事报去宫里,当官儿的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所有人都不把我当皇子,我只是父皇厌弃的落魄人罢了。那次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晚上又被逼着砍柴,地主的儿子便躲在门缝里看着我笑。”
  方洵突然看向苏瑜:“后来那个少年被我杀了,我生平第一次杀人。”
  苏瑜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那个大齐皇帝也太不是东西了。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纵然是敌国公主所出又如何,霖国都被他吞并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居然这样虐待霖国公主唯一的儿子。
  而且皇子好歹是皇室的脸面,那个皇帝就那么任由自己的骨肉被作践?好狠的心呐!
  方洵继续道:“那天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不反抗,或许我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而权力,是唯一能让我脱离困境的办法。所以我开始暗中培植势力,豢养死士,拉拢朝臣,我想有朝一日站在那个将我抛弃的人面前,看看他厌恶的儿子是如何夺走他引以为傲的江山社稷的。”
  这个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苏瑜也不知如何插话了,只勉强笑笑:“一切都会好的。”
  方洵看着她的笑容,神色缓和不少,突然问:“知道我为什么想娶你为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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