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焱的声音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只留在了巷子里。
她不知道姜焱说的是不是真的,上辈子直到她出事,都不见二伯掺合过公司的事。
如果二伯真的是主谋,苏沅瞳孔缩紧,姜焱最后的声音还在耳边。
“林小雅是你二伯的情妇,他的手很干净,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所以我才故意答应做他们的律师,故意在林小雅雅面前那样说你……”
出租车渐行渐远,后视镜已经再也看不见小巷,可那种压抑的感觉还是缠绕在心上。
一直到苏家的花园,苏沅还是心魂不定的模样。
她慢慢抬起头,恍惚间眼前熟悉的建筑好像陌生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父亲被警察局的人带走,苏家被查封……
“怎么不进去?”
厉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撑着伞帮她挡住了霏霏细雨。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伞柄,他抬起手,将伞倾到苏沅那一边:“进去再说,别着凉了。”
林妈将煮好的两杯姜茶放在桌上,适时退出了客厅。
“在为你大伯的事难过?”
从见面到现在,苏沅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想到她刚接通电话的语气,厉腾理所当然认为她是因为苏文炳的事情分心。
争夺家产的事在豪门世家中并不少见,为了家业罔顾亲情友情的事比比皆是。
苏沅从小被苏文中保护得很好,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我没事。”
苏沅侧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厉腾递过来的姜茶,抿唇喝了一口。
呛人的味道从唇齿间掠过,也慢慢拉回来了她的思绪。
“厉哥哥,你电话中未说完的事是什么?”
这件事牵扯到的范围不小,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厉腾刚才只在电话里提了个大概,具体的并没有说出来。
“上个月开始,你大伯陆陆续续去了几次R市,刚开始是为了进货,可后来几次都是去的赌场。”
厉腾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沅苍白的脸上:“他去了赌场,是有人故意下套的。”
“哐铛”的一声脆响,苏沅手中的玻璃杯遥遥坠地,她瞪大双眼,嘴唇上下颤抖:“是苏文凯做的?”
她连二伯都不愿说出口了,一想到那个表面和善的老人背地里处心积虑地侵蚀父亲的产业,苏沅心里没来由的恶心。
厉腾挑眉,错愕地凝视着苏沅:“你知道了?”
他还是早上才知道这件事的,收到手下的报告后他就赶着来告诉她了,没想到苏沅居然早就知道了。
厉腾将身侧的文件递给苏沅:“这里面是你大伯出入赌场的照片,还有他借高利贷的记录。”
“他在赌场认识了一个陈哥,每次输钱都是这个陈哥借给他的。”
本来以为只是凑巧的事,毕竟赌场上这种借钱的事多了去了。
可没想到有一次跟踪陈哥的时候,居然发现和陈哥碰头的人居然是苏文凯。
可能是不放心别人的原因,苏文凯亲身上阵,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别人。
苏文凯老奸巨猾,陈哥又是在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是几句话,就叫苏文炳对他称兄道弟。
苏文炳被输赢迷红了眼,哪里注意到陈哥的心怀不轨。
而且厉腾还查到,挑唆苏文炳去赌场的是他的助理,这个人曾经在苏文凯手下做过事。
后来不知怎地竟调到苏文炳旁边。
还能为什么?
苏沅闭上眼,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圈一圈地揉着太阳穴。
原来这么早苏文凯就开始布局了。
怪不得出事的时候苏文凯半点荤腥也没沾到,五年的时间,够他处理掉所有的蛛丝马迹了。
根据厉腾说的,苏文凯好像不急着收网,苏文炳和陈哥的交易也仅限于普通的借贷关系。
如果现在捅破这件事,对他也没什么影响,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苏文凯视苏文中手下的公司为囊中物,绕了这么大一圈也只是为了最后的渔翁之利。
当年苏文中会出手收购苏文炳的公司,怕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思及此,苏沅蓦地想到姜焱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当真是为了自己才假装和苏文炳同一阵营吗?
她睁开眼,黑色的眸子倒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心思恍惚。
出事前那种绞痛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苏文凯的计谋才刚刚施展,所以现在她只能查到他故意怂恿苏文炳去赌场,实质的信息却没有得到多少。
苏沅轻叹了一声,再一次闭上眼睛。
.
是夜,她又做了一个梦。
是她的上辈子,也不尽然是,那是她出事后被送去医院的场景。
苏沅作为一个旁观者,垂眸看着病床上那个惨不忍睹的自己。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慢慢摘下口罩,对着门外眼睛猩红的沈皓,不忍地开口。
其实送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病人已经救不活了。
不过因为还有残存的一口气,他们还是尽力动了手术。
“你做的好事!”
“砰”的一声,沈皓回身狠狠给了姜焱一拳,金丝边的眼镜瞬间脱落在地,鼻间有鲜血渗出。
姜焱没回手,就这样狼狈地站在沈皓面前。
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台上的苏沅。
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孩,现在却面目全非地躺在手术台上。
他答应和苏文凯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引苏文凯入套,他特意和苏文中联手演了一场戏。
不过为了不牵扯到苏沅,他们没有把计划告诉她。
苏文凯心思缜密,出事的那个项目刚好是苏沅负责的。
苏文中为了让女儿脱身,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也幸好苏沅刚进公司工作,苏文中有意让她历练,项目虽然是她负责的,可最后签字的仍然是苏文中。
也正因为这样,苏沅才逃过一劫。
“还真是热闹啊。”
林小雅踩着高跟鞋,迈着脚步走到姜焱身边,余光瞥见手术台上的苏沅,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她是苏文中的首席秘书,如果不是苏沅从中作梗,她早就爬上苏家夫人的位置。
听闻苏沅出事,她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方面是苏文凯的吩咐,另一方面也是她的私心。
苏沅仗着苏家大小姐的身份,明里暗里对自己嘲讽多次,如今看见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林小雅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小姐终于死了。
苏沅冷眼看着林小雅嘲讽的笑容,上辈子这个女人险些爬上父亲的床,若不是她发现得及时,恐怕还得叫她一声继母。
她的视线从林小雅脸上移开,落在姜焱脸上。
男人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眼睛牢牢盯着手术台上的自己,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一般。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怕只会以为姜焱只是不能接受现实而已。
可苏沅在他身边呆了五年,自是不同于旁人。
姜焱,是愤怒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小可爱闻到真相的味道了吗?
明天会揭开上一世所有的谜团!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姜姜距离洗清冤屈只有一步!!!
感谢三位小可爱的营养液,笔芯~
读者“顾离北笙”,灌溉营养液+12018-06-06 06:5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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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从医院离开后,姜焱和往常无一,只是脸色一天比一天冷淡。
苏沅飘在半空,看着男人夜以继日地工作。高强度的工作下,男人的身体早已不比以前。
姜焱从前不吸烟,可苏沅离开后却疯狂迷上了烟草的味道。
夜深人静时,他都会静静站在飘窗前,眸色平静。
缕缕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是苏沅生前最喜欢的位置,她喜欢窝在他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掰着他的指头玩弄。
姜焱又吐出了一口烟雾,眸子隐隐有水雾闪现。
很快了,苏沅。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苏沅的葬礼姜焱没有参加,那一天滴酒不沾的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整整一天,地板上是七倒八歪的酒瓶。
若不是亲眼所见,苏沅根本没想到这个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朦胧的男人会是姜焱。
领带松松垮垮地斜在一边,领口敞开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白色的衬衫上还有红酒的痕迹。
苏沅俯身,柔弱的手指轻轻抚过姜焱的面容。
那个永远谦恭有礼的男子此时却邋遢地靠在角落里,目光涣散。
苏沅想要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可无论怎样做,都碰不到姜焱。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极堕落。
原来,自己的死并不是姜焱喜闻乐见的事。
苏沅敛眸,短小的大拇指被四指握着,不留一丝缝隙。
和姜焱的这段感情,她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就算是最后撕心裂肺的分手,也是她提出的。
她一直以为,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姜焱都是冷静自持的一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来,这段感情,不是只有她一人陷了进去。
……
苏沅就这样静静地蹲在姜焱脚边,看着他眼下的乌青,黯然神伤。
.
法院开庭的那天,苏文凯一早就到了,神色自若地坐在下面,嘴角噙笑,春风得意地看着台上的人。
过了今天,苏家的一切就都是他了。
苏文中人傻,自小信奉兄恭弟谦,可他不是,他想要的,一直是权势。
既然苏文中不肯帮自己,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瞟见镜头在他脸上停留,苏文凯稍稍侧身,假装抬手拭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装模作样。
苏沅白了苏文凯一眼,别过脸去看台上的姜焱。
比起上一次的见面,姜焱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苏沅离开后,他就再也没能好好睡一觉,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最后一次在医院看见的一幕。
面容惨白,只有那双黑色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文凯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坐等渔翁之利,却不想真正的黄雀另有其人。
林小雅是他养在外面的情妇,也是他做主送到苏文中身边做秘书。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他从未想到自己养在笼子的金丝雀,有一天竟将他从天上拽下来。
“这不可能!”
看见姜焱重新上交的证据,苏文凯面红耳赤地朝台上的人大吼大叫。
他面目猩红地瞪着隔壁的林小雅,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是你做的,是不是!”
眼看着自己就要翻身,没想到姜焱手中居然有他和林小雅通话的录音。
“咝咝”的音频在大厅环绕。
“苏沅死了,是你找人做的?”
“是啊,你不是看她不顺眼吗?我就顺便帮你做了件好事。”
……
录音不是完整的,却完美指正苏文凯故意杀人的罪名。
林小雅除了苏文凯,还有一个秘密情人。为了能和自己的情人双宿双飞,林小雅才会想出孤注一掷,
苏文凯要的,她也要。
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还是只落得一个小三的称号。
欲望和不甘一天天侵蚀着她,终于忍不住爆发。
她将手中的录音高价卖给沈皓,反正苏沅的事是苏文凯一手策划的,就算被揭开,也和她无关。
林小雅自以为打得一手好算盘,未曾想她和苏文凯的丑事早已被沈皓和姜焱知晓。
那天在医院,沈皓也是故意出手的,为的就是迷惑她的视线。
苏文凯勾结地下钱庄,怂恿苏文炳赌博的事也被搬到台面。
他故意挑唆苏文炳偷工减料捞钱,拉苏文中下水的事也人尽皆知。
最后的最后,苏沅看见苏文凯被判处了死刑,自己的父亲在沈皓的保释下很快出了狱。
只不过他不能接受女儿的离去,一夜间老了十岁,将公司交给沈皓打理后,独自一人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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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沅,我来看你了。”
姜焱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面,慢慢蹲下身,伸手抚摸碑上女孩灿烂的笑容。
她永远留在了二十三岁,留他一人孤零零地在世上。
“对不起。”
姜焱将头埋在膝盖,讷讷地低喃。
他一直以为苏文凯只是为了苏文中的公司,谁知道他如此丧心病狂,连苏沅也容不下。
山风拂过,残存的花瓣在地上颤颤发抖,翻了几个身后又重新落入土中。
整个墓园静悄悄的,只有男人哽咽的哭声。
姜焱抱着墓碑,零零碎碎地将事情的起因结果告诉了苏沅。
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他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
金丝边的眼镜被他丢在一边,活在稀土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更为醒目。
“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家吗?可是我们还没结婚,你怎么就丢下我了呢?”
“我记得你问过我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姜焱苦笑,眸光黯淡,“其实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苏沅,我后悔了,后悔没答应你毕业就结婚。”
“我一直想着,要等事业有成的那天再向你求婚。”
“我答应过你父亲,要让你做一辈子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