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食言了,我……我把你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
暮霭沉沉,男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苏沅默默地跟在姜焱身后,看着他一瘸一拐地下山。
苏沅还是第一次见到话这么多的姜焱,往常两人一起,都是她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又不是姜焱还睁着眼睛,她都以为他睡着了。
那些繁琐的小事,还有她随口开的玩笑,姜焱都放在了心上。
她知道他不甘心受制于人,不甘心被人说是靠着女人起家,所以苏沅在他面前都是卑躬屈膝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态,殊不知她俯身一尺,他弯腰一丈。
姜焱,早就跪在自己面前。
是低到尘埃的臣服。
空中的风夹杂着苦涩的味道,酸得人心痛。
苏沅还未回过神来,眼前的梦境突然消失不见。
画风一转,竟回到了姜焱和自己的公寓。
月光清冷如水,洒下一地的白光。
苏沅错愕地盯着地上蹲着的男人,姜焱正俯身点着蜡烛。
大理石的地面,堆砌了满地的蜡烛和玫瑰。
暖黄的灯影下,白色的玫瑰熠熠生辉。
苏沅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俯下身,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
靠近了才看清,这不是普通的白玫瑰,是用白纸折叠而成的。
那还是她缠着姜焱教自己的。
大三时苏沅心血来潮,想跟着网上的视频学折玫瑰。
可惜看着简单,做起来却不是易事。
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十来次,她还是没有学会。
倒是一边的姜焱,看了两遍就学会了。
苏沅气不过,捶着他胸口求他教自己。
往事如烟,一碰即散。
苏沅慢慢拭去眼角的水雾,刚抬眸就看见原本蹲在地上的男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点亮了所有的蜡烛。
灯影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微弱的光芒。
男人站在中间,独树一帜。
“五年了,苏沅。”
姜焱噙着笑,手指慢慢抚过照片上的人。
那是他们高中的合照,照片上的苏沅笑靥如花,无忧无虑地活像一个小公主。
“咚——”
古钟发出长鸣,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的方向。
今天是,十月二十号。
他们初遇的日子。
“不要!”
苏沅猛地发出一声惊呼,伸长了手臂想要阻止男人的动作。
排列整齐的蜡烛如同诺骨牌一样向下倒去,发出“咝溜咝溜”的声音。
火光弥漫,白色的玫瑰迅速被大火侵蚀,宛如红玫瑰一样艳丽。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姜焱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胸口处压着苏沅的照片,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姜焱!”
黑夜里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枕头上全是泪水。
她颤抖着手指划开手机的屏幕,拨通了那个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她已经泣不成声,只能隐约听见她啜泣的抽噎声。
“……姜焱,你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姜姜: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渣男了,哼
解释一下,
姜焱会做对方的辩护律师是为了拿到苏文凯犯罪的证据。
感谢小可爱的营养液,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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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桌上的手机持续振动。
姜焱晕晕沉沉地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传来时钟的“滴答”声。
姜焱不悦地蹙起眉毛,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陌生的数字,陌生的号码。
他的号码和上辈子一样,而苏沅的却是新的。
持续的电流声,唯独没有人的声音。
姜焱眉毛皱得更紧,刚想挂断电话,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哽咽。
随之而来的是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
“姜焱,你疼吗?”
突然间,“砰”的一声,手机应声而落,还有心跳漏掉的一拍。
原以为至死也不会被揭开的秘密毫无征兆地被昭然若揭。
姜焱怔了怔,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黑夜更为显眼。
短短三秒,他便知道她指的事。
“姜焱。”
苏沅又唤了一声,带着低低的哭声。
“不疼。”怕她不相信,姜焱又重复了一句,“苏沅,我真的不疼。”
自从苏沅出事后,他就再也没如此惊慌失措过了。
苏沅,总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情绪。
她是他注定的劫。
尽管他甘之如饴。
姜焱揪着床单,对着话筒安慰对面的人。
哪会不疼呢?
那种皮开肉绽的感觉,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大火蔓延至脚边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
烈火焚身也不过如此。
只是再疼,也没失去她那一刻心疼。
“苏沅,都过去了。”
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姜焱缓缓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从脑海掠过。
哭过,笑过,失望过,愤怒过。
追究真相的那一个个日日夜夜他都未曾心安过,日夜难眠。
很多时候都是睁眼到天亮。
“……姜焱”
苏沅抱着手机,缩着身子半蹲在角落,语无伦次,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对方的名字。
弦月当空,月光清冷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阳台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还有试图开门的声音。
苏沅愣了愣,怔怔地抬起头。
白色的窗帘后是一个朦胧的身影。
“苏沅,是我。”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姜焱的声音,“开门。”
“……你,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身子就被眼前的人牢牢扣住。
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从胸口传来。
苏沅呆愣地被他抱在怀里,眼角还有未来得及擦拭的泪水。
腰间的力度越来越大,姜焱好像是要把她嵌入怀里。
他还穿着在家的睡衣,最上面的扣子没扣紧,露出精壮的锁骨。
苏沅踮了下脚尖,细嗅他身上的味道。
干净又好闻。
夜深露重,凉风习习。
姜焱腾出手将门关紧,俯身把怀里的人打横抱了起来,压着她的身子卧在床上。
大概是跑得急,他的身子反而比苏沅暖和许多。
苏沅紧紧抓着他的领口,像是怕他会突然不见似的,一刻也不松开。
鹿眼杏眸牢牢盯着他。
“我不走。”
姜焱突然凑近她,鼻尖碰着鼻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她小巧的耳垂,动作轻柔地揉着。
这是他捧了两辈子的人啊。
黑夜里,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苏沅抬手,细细描过他的眉毛。
往下,是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真好。
苏沅勾唇,他还活着,他们都活着。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还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半晌,苏沅突然抬起身,在男人右颊落下一吻,“对不起。”
还未来得及躺下,肩膀突然被人握住,唇瓣间传来冰凉的触感。
十八岁的身子,二十三岁的灵魂。
不同于十八岁青涩的吻技,姜焱熟悉她身上每一个敏.感.点。
他一点一点地描绘她的唇线,不急不缓地勾着她的□□。
待人娇喘吁吁时,才俯身撬开她的牙齿,勾着她舌尖。
“沅沅,”
黑夜里,苏沅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你不欠我什么。”
“为你,我甘之如饴。”
他是一个较真的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再也不会放手。
苏沅是他捧在手心的人,她就该肆无忌惮地活着,不欠任何人。
女孩柔顺的长发在床上铺开,宛若上好的绸缎。
姜焱低头,一点点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值得最好的。
“你怎么那么傻?”
苏沅侧身,看着枕边的男人,柔弱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这是她熟悉的眉眼。
刻入心骨的烙印。
姜焱没回答,只是抓过她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吮吸。
苏沅出事的那天他就想跟着一起去了,若不是沈皓一拳把他打醒,他恨不得陪她上路。
自以为冷静自若的男人,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分寸。
“沅沅,别再离开我。”
姜焱长臂一伸,将人牢牢扣在怀里,眼底是失而复得的满足。
烈火焚身的痛苦不及也她离去那一刻的万分之一,他不敢保证若她再次离自己而去,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女孩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坚硬的下巴,痒痒的。
黑夜里苏沅“嗯”了一声,微微侧身抱紧身侧的男人。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走之后发生的事了。”
沉吟片刻,她缓缓开口,仰头看着头顶的男人。
“姜焱,我不喜欢红玫瑰了。”
那是用他的鲜血浇灌的,她一辈子也不会喜欢。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也只是一个他。
.
天刚蒙蒙亮,姜焱就走了。
亏得上次苏沅偷跑出去用的梯子没搬走,他才得以夜探香闺。
苏沅还未醒,哭了一夜的眼睛红肿着,可怜兮兮地趴在他胸口上。
一双小手紧紧拽着他的领口。
姜焱微微勾唇,在苏沅额头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被角,母亲七点就起床,他得赶在那之前到家。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姜焱再一次出现在苏家门口。
只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走的大门。
苏沅果然还没起床,姜焱进门的时候只看见林妈在客厅忙碌。
“小姜,你来了。”
林妈手里还拿着抹布,笑语盈盈地将门推开。
姜焱待人接物有礼,所以林妈对他印象不错。
姜焱笑着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屋子。
刚进门,就看见楼梯的转角处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苏沅含糊不清的声音在楼道响起:“姜焱,帮我把早餐带上来。”
说完,径自回了屋。
她昨晚哭了一夜,眼睛到现在还是红肿着,要是让林妈看见,指不定要说什么。
姜焱对她的使唤习以为常,唯独林妈呆愣在一边。
小姐什么时候和小姜关系这么好了。
诧异归诧异,她还是很快将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桌:“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没事,我来吧。”姜焱神态自若地将餐盘端起,余光瞥见盘中的东西,眉毛轻蹙,“林妈,还有水煮蛋吗?”
……
姜焱上楼的时候,苏沅已经洗漱好了,晃着腿坐在床边,看见他进门,一溜烟跑过去,语气埋怨道:“怎么那么慢?”
她今天穿的是长裙,遮住了一双盈盈一握的小腿。
姜焱把餐盘置于桌上,长臂一伸将人抱在腿上,眼角轻挑:“怎么,想我啦?”
“想得美。”
苏沅冷嗤一声,脸上却是掩饰不在的笑意,探出手想要拿盘中的鸡蛋,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人拍了一下。
“这不是给你吃的,”姜焱仗着手长的优势,抢先一步将鸡蛋握在手里,“别动,先敷一下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拿着鸡蛋在苏沅眼角处轻滚,语气怜惜:“肿得这么厉害。”
苏沅嗯哼了一声,闭着眼享受他的照顾。
鸡蛋的温度刚好,敷在眼上很是舒服。
待吃完早餐,已经是九点了。
苏沅趴在姜焱腿上,哼唧着让他帮自己揉肚子。
“姜焱,”她突然睁眼,挑眉看着头顶的男人,“……我不想高考了。”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不过姜焱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意料中的质问并没有出现,姜焱手上的动作不停,低垂着眉眼看她:“随你。”
见苏沅面露惊讶,姜焱嘴角轻轻上扬,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反正我养得起你。”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馈赠了。
苏沅撑着身子半跪在他身边,下巴抵在他肩窝处:“我想参加艺考。”
她将自己找的资料翻出来摆在桌上,“我找了几个学校。”
因为还没和苏文中说,她只是在网上找了几个美院的报考条件。
苏沅侧身,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姜焱,踟蹰了一会才开口:“距离A大最近的是杭美,我……”
杭美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美术学院,她这种半吊子要进去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苏沅咬着下唇,抬眸紧盯着姜焱。
“沅沅,”姜焱没看资料,伸手抱住了她,“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没说出口的是,之前以为她要出国,他连国外的学校都查过了。
而且,姜焱低凝视着怀里的人,就算不在同一个国度,他也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