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安不想同他有过多的纠缠，陈舜义的存在好像就是在提醒着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的心在那时就死了，她的青春，她的初恋，早就已经被她埋在心下，深不可测。
这些年也有人劝过她再嫁，毕竟家里有一个男人，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可姜若安硬是不肯，在男人身上吃的亏一次就够了。
张家的落败她已经知晓，姜若安隐约可以猜到陈舜义今天来找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求着自己帮他在姜焱面前说好话。
她冷冷地瞥了陈舜义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贪恋权势，自己怎么会苦苦在大城市漂泊这么多年。
“对不起。”陈舜义低垂着头，攥着姜若安的手渐渐松开，声音低落，“虽然知道已经晚了，可还是想对你说一声抱歉。”
他微微勾唇，敛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过几天我就离开A市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命运是如此的神奇，当年是他带着姜若安来A市的，这么多年过去，姜若安倒没有离开，先走的那个人居然是他。
城市的灯红酒绿，荣华富贵终究和他无关，二十年前他风尘仆仆地提着一个小皮箱来到A市，二十年后他再次灰溜溜地离开了。
唯一不同的是，身边的女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境也不如以前。
……
一直到坐在咖啡馆，姜若安还是没回过神。她想过陈舜义会对自己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唯独没想过他真的只是来和自己道歉。
陈舜义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还在自己耳边萦绕，姜若安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些年执着的仇恨究竟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亦或是一个简单的道歉。
安静舒适的咖啡厅内，悠扬的琴声清脆悦耳，小小的绿植在桌角探出一个头，绿叶缠绕。
姜若安拘谨地坐在沙发一边，桌上只有一杯白开水，她很少来这种地方，整个人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伯母。”
思忖间，苏沅已经来到眼前。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米色长裙，头发随意地散漫在一边，因为有了上一世的隔阂，她对姜若安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所以只是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没有特意的打扮。
可即使只是平时随意的装束，她身上的气质还是不变。就算不开口，姜若安也看出她和普通女孩的不同。
这是一个被人宠着长大的孩子，苏沅身上的包包她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那一定是价值不菲的。
苏家的独生女，生活怎么可能会差。
不过比起咄咄逼人的张子曦，苏沅在姜若安眼里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家教方面看得出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
怪不得姜焱会喜欢。
姜若安收回心思，招呼着苏沅坐下，将刚才服务员搁在桌上的菜单递给苏沅：“你就是苏沅吧？”她嘴角噙笑，“你看看要喝点什么？”
姜若安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沅一愣，她还以为对方是来劝自己离开姜焱的，没想到姜若安对自己如此的客气。
上辈子她和姜若安的关系，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也不为过，姜若安不喜欢她的家庭，她同样也不喜欢姜若安的固执和偏见。
两人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好像还是第一次。
诧异归诧异，苏沅还是很快地恢复脸色，笑着问姜若安喜欢吃什么，又添了几样甜品。
“这里的蛋糕不错。”
点完餐，苏沅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
她打量姜若安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她。
“伯母，你今天来找我……”苏沅轻轻晃着手中的柠檬水，嘴角微扬，“是有什么事吗？”
姜若安约她的事苏沅并没有告诉姜焱，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处理张家后续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苏沅不想他担心，便一个人过来了。
反正姜若安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这样直白的开口，倒让姜若安不知如何接话，原本打好的腹稿也派不上用场。
姜若安细细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泛白的灯光下，她枯黄的手指尤为明显，干瘪得可怕，宛如枯木一样毫无生机。
“苏……”姜若安顿了顿，脸色尴尬，“我可以叫你小苏吗？”
见苏沅点头，姜若安仿佛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和姜焱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悄悄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发现苏沅仍然神色如常，淡笑着听她说话。
“我之前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不太喜欢姜焱和你在一起，不知道姜焱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
姜若安面色自若地将自己之前对苏沅的偏见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她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竟然能让自己的儿子为之痴狂，甚至不惜和她反目。
“姜焱劝我换种活法，别生活在别人影子下。”姜若安笑了笑，那双枯井般的眸子鲜见有了异常的光芒，“过了这么些天我也想通了，姜焱是姜焱，我是我。”
“他总会长大的，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那个能陪他一生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所以小苏，你能陪姜焱一辈子吗？”
……
一直到姜焱来接这里，苏沅还是发怔的模样，手中的咖啡已经冷却，巧克力色混杂着牛奶的纯白，融为一体。
“我妈为难你了？”
一收到苏沅的信息，姜焱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来，还好咖啡馆离公司不远，他没一会儿就赶来了。
看见苏沅呆愣地坐在窗边，他还以为自己的母亲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姜焱，”苏沅突然开口，缓缓说道，“你妈妈让我陪你一辈子。”
第54章
姜若安在不久之后就回了老家,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独自收了东西去了火车站。姜焱知道的时候, 母亲已经在乡下了。
——这样也好。
手机的屏幕已经彻底暗下去，姜焱站在窗口处, 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夜幕笼罩，深蓝色的夜空下，点点灯火璀璨，微风和煦，吹开了一角的帘子。
“怎么了？”苏沅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站在窗口的姜焱，她光着脚跑过去，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踮着脚靠在他肩上。
身上的头发还未干，水滴顺着发丝滑落至领口处。
“又没穿鞋？”
姜焱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反身将她打横抱起, 光滑莹润的脚指蜷缩着, 上面还有热水留下的红痕。
“发生什么事了？”苏沅单手撑着下巴, 一手抚过姜焱皱着的眉头, 疑惑地开口，“你不开心吗？”
“没什么，”姜焱轻叹一声, “我妈回老家了。”
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心里还是免不了怅然若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挖走了, 空落落的让人失落。
苏沅“啊”了一声，喃喃自语：“这么快啊！”
她知道姜焱劝过姜若安，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好像上周，她才来找过自己。
回想起那天姜若安对自己说的话，苏沅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
“别难过了，以后我们有时间，也可以去老家看你妈妈的。”苏沅环着姜焱的脖子，仰着脸凝视着对方深邃的眼眸，“而且，A市对你妈妈也谈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说不定换一个地方她会活得更好呢。”
“嗯，但愿吧。”姜焱半搂着她坐下，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湿发。
苏沅每次都懒得吹头发，姜焱怕她受凉感冒，所以每次都是他代劳。
“对了，姜焱。”轰隆隆的声音过后，苏沅突然转过身，正对着姜焱，“下个月一号我在A市有一个签售会，你有时间过去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办签售会，苏沅免不了会紧张，虽然在微博上和粉丝插科打诨这么久，可是真要见面了，她还是有点担忧。
要是到时现场没什么人来，那就尴尬了。
然而事实证明苏沅是多虑的，还有两个小时签售会才开始，现场已经人山人海了，苏沅从未在网上发过自己的生活照，这还是读者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孔。
八月的天气还是艳阳高照，苏沅和负责人商量后，还是决定让门口的读者先进场。
“怎么……这么多人啊？！！”苏沅站在后台，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捅了捅隔壁杨菲的胳膊，开玩笑道，“不会是你花钱请来的水军吧？”
“怎么可能？”杨菲“嗤”了一声，“这都是冲着你来的好吧？”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小公主》开播了，来的人会更多。”
苏沅的《小公主》在不久之前卖了影视权，因为是自己的第一部作品，苏沅和读者一样不希望它被改得面目全非，签合同时特意标注了她也会参与剧本的改编。
苏沅今天穿的是一条格子英式长裙，一字领的设计露出精致的锁骨，她才刚出现，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继而是一阵尖叫。
【天呐，酥酥也太好看了吧！没有滤镜皮肤都这么白！】
【呜呜呜呜，仙女不仅画画厉害，本人都长得这么好看。】
【好后悔今天没有逃课去A市，暴风哭泣.jpg 】
【现场的大家能不能多发酥酥的照片啊，跪求大大的美照！！】
【加一】
【在现场的我快要被掰弯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仙女！】
【大家还记得之前的爆料吗？酥酥简直是人生赢家啊，苏氏集团的大小姐，男朋友还那么好看。】
……
苏沅忙着签名，对微博上的信息一概不知，直到杨菲将手机拿给她，她才知道网上已经沸腾了。
“对了苏沅，这是待会抽奖的箱子。”杨菲朝不远处的箱子支了支下巴，示意苏沅注意。
为了活跃气氛，出版社的负责人特意安排了一个活动，每一个读者在进场时都可以领到一个彩色小球，上面标注着不同的数字，节目的最后苏沅会从箱子里抽出三个幸运数字，分别赠送出版社特制的礼物和苏沅的特签。
苏沅点了点头，接过杨菲递给自己的矿泉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读者比她想象中还要热情，苏沅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都是白费了。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门口处，微微发怔。
可惜的是，姜焱今天刚好有事，不能陪她一起过来。
“还有，因为来的人太多，出版社那边临时多加一个特等奖，会由电脑随机抽取一个数字，赠送神秘礼物。”
苏沅还在发愣，没注意到杨菲目光的躲闪，机械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忙着签名的事。
果然到了签售会的最后，原本放着苏沅的大屏幕临时换了抽奖的页面，苏沅站在台上，和台下的观众一起盯着上方翻滚的数字。
“1020！”
负责人尖叫的声音在全场环绕，他晃了晃手中的卡片，目光在鼎沸的人群中搜寻，“谁会是我们今天最后的幸运观众呢？”
话音刚落，全场的灯光突然熄灭，下一秒又全部亮起。
“哇！！！”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惊呼，继而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是大大的男朋友吧？”
“对对对，就是上次视屏里的人，我手机还留着截图呢。”
……
无数的闪光灯在姜焱和苏沅身上亮起，苏沅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一片轰鸣，再也听不见人群的喧嚣。
她眸光错愕地盯着本该在外面出差的男人，微微张开的小嘴还没来得及收起。
——1020。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男人颀长的身影离她愈来愈近，酒红色的条纹领带还是苏沅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姜焱嘴角上勾，眼底蕴满笑意，迈着步伐缓缓向她靠近。
光影随着姜焱的身子移动，一直到苏沅面前，他单膝跪地，缓缓开口。
“10月20号那天，我遇见了此生最珍贵的女孩，她教会了我太多太多，我们经历了很多，也遇到了不少常人难以想象的事。”
姜焱低沉的声音在现场响起，底下的人或许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可苏沅知道他说的是两人上辈子的阴差阳错。
所幸，他们还有机会重来一次；所幸，他们还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苏沅，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第55章 番外
番外：年年×厉腾
深蓝色的夜幕中, 繁星点点, 月色清凉, 一抹白色的影子快速在楼道中一闪而过，最后消失不见。
“砰---”
直到房门被关紧, 年年颤抖着的手才终于停了下来。柔弱的身子顺着门板向下滑落，最后蜷成一团，鸵鸟般将脑袋深深埋进膝盖。
怎么会这样。
肩膀无助地开始瑟缩，年年紧捂着嘴唇，才不至于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
她住的是老市区，每次倒垃圾都得去隔壁的楼层。刚才她和往常一样拿着垃圾过去，没想到会在后面的小巷中听见那种对话。
“陈哥说今晚会有警察过来，让我们小心点。”
“呵, ”有人冷笑，空气中有打火机“咔嚓”的声音，“兄弟们都有木仓了, 过来送死吗？”
“那倒是, 就我们老大的技术, 来一个死一个。”
……
两人渐行渐远, 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巷子中，最后完全不见。
年年紧捂着心脏，一颗心跳得飞快, 几乎要跳出胸腔。刚才那两个声音她并不陌生，正好是她对面刚搬来的新邻居。
年年只有在第一天见过他们一次，后来对面的房门总是紧锁着, 年年忙着照顾外婆，也无暇顾及他人的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