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对方是警察要找的人。
年年没有一刻像现在庆幸外婆正好生病住院。
---现在怎么办。
黑暗中,年年的一双眸子越发引人注目,她缓缓抬起头,手指刚触碰到手机的边缘,“嗖”的一下再次缩回去。
烫手山芋一般。
她紧紧抱着脑袋,身子无助地颤抖。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可是现在报警,会有警察相信她吗?
况且那群人就住在对面。
年年紧捂着发白的嘴唇,颤巍巍地站起身,小心翼翼透过猫眼看对面的情况。
楼道还是黑黢黢的一片,同她回来时相差无异。她们楼层的感应灯恰好坏了,一眼望去,空落落的走廊像黑洞般可怕。
“哈哈哈哈哈---”
有人突然打开了电视,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年年一个抖擞,心猛地一慌,连退了好几步。
一双澄澈空明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家的门板,一刻也没有离开。
手机安安静静地待在地板上,年年捂着心脏,悄无声息地再次走过去。
她不敢开灯,或许只有黑暗才能勉强给她一点抚慰。
就着窗外的月光,年年准确无误地摸到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锁屏。
壁纸还是熟悉的卡通人物,只是此时在年年眼里,咧嘴大笑的哆啦A梦就像是一个噬人的妖怪,几乎要将她吞灭。
“1-1-0”
紧咬着的牙关开始打颤,年年试了好几次,还是不敢点下拨通键。
怎么办。
她紧闭着眼睛,柔软无力的手跌落至地面,连手机也握不稳了。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芒。
“蹬蹬蹬--”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中终于响起了皮鞋的践踏声,索命般渐渐向年年靠近。
近了,更近了。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比平时都灵敏了好几倍,年年只觉得那皮鞋的声音,像是踩在她心上一样,一声一击敲打着她的心。
鬼使神差般,她扶着门把渐渐往上靠,透过猫眼看外面的人。
怎么会是他---
若不是捂着嘴,年年差点惊叫出声,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她猛地推开门,泼妇般将手机摔在门口的人身上。
“你还知道回来?!!”
年年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楼道中响起,混杂着她发抖的声音。
厉腾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触不及防地被年年推了一把。不过也只是一秒,他立马明白了什么,紧握着年年的肩膀不放。
“行了,进屋去,别站在这里。”
“进屋干嘛,你还嫌我丢人现眼了不是?”年年像是发疯的妇人一般,拽着厉腾的胳膊不放,拳头发狠般打在他胸口。
“你那个老婆……”她强忍着恐惧,还是没把话说完,咬着下唇哭出声。
“我知道委屈你了,乖,先进屋。”厉腾连人带抱地将人哄进屋,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才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嗤笑:“妈的,原来是个偷人的,害老子守了这么久……”
对面的人还在大大咧咧地骂着脏话,后面的话厉腾没再听完,抱着怀里抖如筛子的女孩进了屋,顺手开了灯。
房间终于再次亮了起来,也驱散了不少黑暗与惧意。
刚到楼下的时候他就觉得莫名的熟悉,没想到会是几年前曾经来过的地方。
那时候,小姑娘还是棵豆芽菜呢,虽然现在也好不了多少,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厉腾觉得他一只手就可以将人拎起来。
“先喝口水。”厉腾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年年嘴边,“别怕了,我在。”
刚才年年打他的时候,厉腾明显感觉到女孩发颤的身板,怕被后面躲着的人看见,厉腾才一把将人捞在怀里。
一直到进了屋,他才把人放开。
屋子罕见的关了灯,也不知道小姑娘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多久。理智告诉他应该先和下属联系这边的事,可是看见年年苍白的脸色时,他已经什么也想不了了。
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年年的后背,一直到一杯水见了底,年年才缓过劲来。
活了20余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冒险的事。
年年知道对面的人一直在背后看她,或许那木仓口就正对着她的后脑勺,随时都可能贯彻她的脑袋。
“我,我……”瞥见厉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年年终于不再有了底气,说话不再结巴,“我会不会打扰你们办事了?”
刚才冲出去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了,如果厉腾早就知道歹徒的情况,那么她是不是破坏他们的计划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如果再来一次,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不会。”厉腾动作轻柔地将玻璃杯放下,温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隔壁的人有问题的?”
“我听到的。”
莫名对厉腾的信任,年年一股脑将傍晚听到的事都说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厉腾在,她心中的恐惧渐渐开始消散。
“我知道了,”一直等到她说完,厉腾面上的凝重还未散去,原本只是以为普通的盗窃团体,没想到对方还有木仓在手。
他俯身安慰了年年几句,这才起身打电话。
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全部取消,厉腾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好久,这才放下手机。
“这边你可能不能住了。”
挂断电话,他径自朝年年走来,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大片的灯光。
局里出了内鬼,厉腾他们暂时不会有过多的动作,只是这一边的房客大多都已经搬走,厉腾不放心年年一个人住这里。
老旧的房子是歹徒藏身的好地点,却不是好的居住地方。
“我在A市还有好几套房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搬过去?”
见年年脸上露出迟疑的脸色,厉腾以为她是在为难没有居住的地方,试探地开口询问。
“或者你自己喜欢什么的房子,我……”他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从小到大身边除了一个苏沅,再没有其他的女人。
可是年年和苏沅差别太大了,这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极度自卑的人,厉腾深怕说错了什么惹得小姑娘多心。
“要多久呢?”
“嗯?”
“我需要在外面住多久?”年年眨巴眨巴眼,脸上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外婆住院了,我可以过去医院陪她。”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不用太长时间,这些天我住在医院就好。”
医院可以陪床,往常外婆怕她在医院睡得不好,才一直让她回家来住。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外婆肯定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方法,毕竟高昂的医院费已经压得她透不过气,年年再也负担不起过多的费用了。
至于厉腾说的房子,年年眉心一皱,他们之间除了几年前的一次见面,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年年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厉腾给自己安排的一切,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比陌生人近了一点。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嗨,还有小天使在吗?
第56章 番外
番外:年年×厉腾
年年没有想过, 两人的再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原本严肃静默的葬礼被搅得一团糟, 二十余年未见的母亲和舅舅突然找上门, 为的不是参加外婆的葬礼,而是外婆留个自己的小房子。
年年无奈地站在一旁, 陌生地看着眼前撕心裂肺争吵的男男女女。
这里面的人她应该认识的,可是她一个也记不起谁是谁。
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她做了自我介绍年年才知道的。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啊。
没有书里说的慈祥亲切,有的只是尖酸刻薄。年年突然不羡慕其他人的母亲了,或许在很久之前,她还会抱着期盼期待母女的见面,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都没实现这个愿望。
久而久之,那一丁点美好的期望也消失不见。
连日来操办葬礼本来就已经心力交瘁,外婆离世的伤感还未消散, 母亲和舅舅莫名的找人门, 更是让她痛苦无助。
最困难的时候, 她都没想过去打扰他们, 可是没想到外婆才刚走,母亲就亟不可待地找上门,问了自己房子过户的事。
那一片老市区就要拆迁了, 年年外婆的房子也在其中,因为担心外孙女,她一早就立好了遗嘱, 将房子过户到年年名下。
可能就算外婆也没料到,她生前的两个儿女都对她置之不理,死后两人却都同时找上门来。
“这是妈留给年年的房子,白纸黑字你还想赖什么帐?”
母亲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那个所谓的舅舅的咒骂声:“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拿到妈留的房子?”
“我才是妈唯一的儿子,房子理应是我的。”
“妈死之前家里就你闺女一个,谁知道那遗嘱是不是真的?”
……
乒乒乓乓的喧闹声不绝如耳,年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那片土地没有被拆迁,或许这样他们也不会看得起那套小房子了。
只是因为这是外婆留给自己的一点念想,她不想也不愿拿给别人。
穿着粗布麻衣的母亲挡在自己面前,半丁形象也无地同人争吵,看来这些年她过得也不好年年心想。
还没50岁的母亲看起来却和60岁的老人相差无二,多年来的操劳早就磨光了她对生活的热情,手指粗糙,头发枯黄。
此刻的形象和街边的泼妇一般。
“年年啊,你弟弟明年就要读大学了,你看你也快出来工作了,这房子的钱你就当作姐姐的心意,给他上学用,你也不想你弟弟没书读吧?”
母亲的循循善诱还在耳边,年年很奇怪,一个人的脸面是有多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半点感情也没有,也不知道母亲哪里的自信,以为她会看在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面子上将房子交出去。
天边的夕阳开始变色,年年站在门口,看着头顶的天空渐渐从橙红色过渡到紫色。
“嘀嘀嘀---”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在楼下响起,年年怔了下,好奇地往楼下望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看清来人后,年年匆匆往屋内的人望了眼,来不及换鞋子,忙不迭地从楼上跑下。
还好这几天家里一直有客人在,她穿的都是简单的T恤长裤。
两人相对而站,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他气宇轩昂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落魄弱小。
脸上因为刚才的动作有汗水涔出,年年抬手随意地在额头上抹了一下,一双眼睛澄澈空明。
厉腾勾了下唇,朝上瞥了一眼,拿着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带你出去吃饭。”
“啊?”年年诧异,“可是我家……”
“你在不在这里他们都不会走。”厉腾不由分说将她推进车里,“都瘦成这样了,还学着别人节食减肥。”
他没有提起她外婆的事,专挑别的事和她聊天。
这几天年年过得浑浑噩噩,外婆的突然离世本来就猝不及防,再加上母亲舅舅的事,她早就没有了食欲,只是在夜深人静时随便吃几口敷衍了事。
没想到厉腾第一眼就猜到了。
年年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多日来的委屈无助猛地涌上心头,即使是她那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也只是关心房子的过户,从来没有过问她的生活。
厉腾带她去的是一家中式的小菜馆,简单的菜式年年却是吃得津津有味,她好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外婆这几年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年年为了能照顾她,常常是医院学校两头跑。
吃过晚饭,厉腾没有把她送回家,反而开车往郊区的方向驶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变暗。
年年坐在车里,双目空洞地望着窗外。
已经到了山脚边,泥土特有的气味从窗缝溜进,年年闭眼嗅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她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好像从懂事开始,学业生活的压力就压得自己缓不过气,每一时每一刻都要为生计所担忧奔波。
林间鸟声雀跃,像是归家的小孩一般,叽叽喳喳地和父母分享着一天的见闻。
车子在山腰的一处休息区停下,厉腾将车子的天窗打开,又调低了两人的座椅。
山间的天空不同于城市般灰蒙蒙的,夜幕上方繁星闪烁,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年年抬眸凝视着夜空,许久才听见隔壁的人开口。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厉腾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辽阔的夜色中响起,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是抑郁症自杀的……”
这是年年第一次知道厉腾的家庭,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会选择做警察也是兴趣所致。
她从未想过,原来他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母亲早逝,父亲形同虚设。或许和她比起来,自己还算是幸福的吧。
至少,外婆一直是疼爱自己的。
年年的手不知不觉握住了男人的手,深蓝色的夜色下,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比空中的繁星还要璀璨。
“你已经很好了,”年年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抿着唇继续说道,“如果你妈妈看得见的话,肯定会以你为傲的。”
虽然两人没有联系,可年年还是猜出了他工作上的不易。就像上一次的事一样,厉腾在她家附近蹲点了一个多月,才将歹徒制伏。
年年见到他的时候,厉腾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
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次他也是这样和死神擦身而过。
闻言,厉腾只是淡淡笑了下,反手握住小姑娘的葇荑。他早就不在意这些事了,只是对母亲遇人不淑感到惋惜而已,说出来也只是想分散年年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