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紫秀被甩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安止疾步如飞的冲了过来,一个纵身,眼疾手快的勘勘接住跌落的紫秀,一把抄住了她的腰肢,两人一起扑到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方才落稳。
安止立刻爬起来追着那匹马而去,被马带的踉跄数步,因为马匹行的太快,鞋底霎时被磨破,安止直跟了数步才终于勒紧缰绳,控制住了发狂的马。
紫秀捂着脚踝,疼的冷汗都流了下来,惨叫连连,一张脸再也不见刚才的骄傲与光彩,身上占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祁禹眉头蹙起,和安婳一起下了马,安婳连忙扶起紫秀的脑袋,紫秀疼的全身颤抖,眼泪直流。
祁禹蹲下,查看紫秀的伤处。
广宁郡主刚才一直跟紫秀同行,紫秀的马突然受惊疾跑,她连忙催马此时才赶到,见紫秀如此,不由大惊失色。
祁航听到声音打马赶了过来,见状连忙下马,关切的喊了两声,“皇妹你怎么样?”
可惜紫秀已经疼的失了神智,只一直喊疼,无法应答。
祁禹轻轻抬起紫秀的脚,刚碰到紫秀的脚踝,紫秀立刻惨叫了一声,脸色更加苍白,血色全无。
祁禹放下她的脚,沉声道:“可能是断了。”
祁航连忙道:“皇兄,你带着皇嫂不方便,我送紫秀回去吧,得赶紧找个太医给她看看。”
祁禹颔首,帮他一起将紫秀扶上了马。
祁航打马疾驰而去,广宁郡主立刻跟了上去。
安止将刚刚发狂的马交给护卫,看着紫秀离开的方向,担心道:“姐,不会有什么事吧?”
隔了老远还能听到紫秀的叫声,她从小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个苦。
安婳摇摇头,她也不知,看紫秀的喊声,伤的应该不轻,她不由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抹暗影,轻轻皱眉。
祁航和广宁郡主将紫秀送回草场,卫贵妃隔着老远就听到紫秀的痛呼声,当场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待紫秀走至眼前,卫贵妃面色顿变,差点站立不住腿脚。
紫秀面色惨白,身上脏污,脸上的眼泪和泥混到了一起,形象全无。
卫贵妃大叫一声,神色一变,双眸大睁猛地冲了过去,景韵帝也全身一震,站了起来。
众臣都关切的围了过来,见紫秀如此狼狈,人人噤若寒蝉。
“究竟发生了何事?秀秀怎么会受伤?”卫贵妃声音尖锐,眼眸之中,满是怒意。
祁航将紫秀扶下马,交由卫贵妃,然后朝景韵帝拱手道:“皇妹的马突然受惊,将皇妹摔落,应是摔伤了脚,不知情况如何,需快些请太医诊治。”
广宁郡主躬身请罪:“是臣女没有照顾好公主,请皇上降罪。”
祁航声音平稳:“事发突然,郡主亦是始料未及,在场的护卫们都没来的急救下公主,更何况是郡主?”
景韵帝摆摆手,沉声道:“广宁不必自责,你是去围猎的,并非紫秀的侍从,此事不怪你。”
“谢陛下体谅。”广宁郡主恭敬道。
卫贵妃目露凶光,但此次是紫秀公主自己提出要去骑马,如今弄成这样回来,她也怪不得谁。
她闭了闭眼,按下心中怒火。
紫秀是公主,这里大臣众多,自然不方便看诊,她急道:“陛下,臣妾先行告退,这就送秀秀回行宫诊治。”
景韵帝见紫秀哀叫不止,神情也有些焦急,“快去,快去……”
卫贵妃立刻让人备车,一行人送紫秀回行宫。
上马车的时候,由兹容嬷嬷搀扶着紫秀,紫秀痛的全身颤抖,不小心把脚碰到了马车上,当场痛叫出声。
卫贵妃本就焦急,听到紫秀的叫声,当场便一巴掌甩在兹容的脸上,目光露出狰狞之色:“贱婢!小心点!若敢伤了公主,你死不足惜!”
兹容嬷嬷不敢说是公主自己碰到了伤处,连忙后退一步,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跪地赔罪,“是奴婢粗手粗脚,贵妃娘娘恕罪。”
卫贵妃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兹容背后的冷汗淌了下来,她起身抬手以袖擦了擦额头,额上涔涔的全是冷汗,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怨恨的看了卫贵妃一眼,然后收敛神情跟了上去。
回到行宫时,紫秀已经疼的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卫贵妃命宫女将她扶到床上躺好,便立刻派人去寻太医。
随行的李太医接到消息,马上就那些药箱赶了过来,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卫贵妃连忙命他上前诊治。
李太医先是把脉,然后将紫秀的鞋袜脱掉,紫秀的脚红肿着,有些青紫,李太医低头看了看,伸手按了几下,还好紫秀已经晕了过去,没有挣扎尖叫。
“如何?”卫贵妃急问。
李太医沉吟片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依臣所看,公主坠马时应该是以脚触地,导致脚承受了大部分的重量,所以脚踝受伤最重,脚踝……应该是断裂了。”
卫贵妃面色惨白,不自觉后退一步,被身后的宫女扶住,她急忙追问:“可会留下后遗症?”
李太医躬着身,犹豫道:“……微臣不敢确定,微臣现在能做的就是给紫秀公主的脚踝上药,用木板固定住,再施针打通血脉,煮两幅汤药给公主服下,止了疼痛,让紫秀公主不至于太痛苦难捱,此后好好调养,每日汤药养着,不可妄动,不可走路,不出三月,应可恢复,只是究竟能恢复到何程度……还要看公主的造化,微臣现在也不敢肯定。”
卫贵妃神情沉痛,但李太医已经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他都说不敢肯定是否能完全恢复,其他人就更是没有办法。
她闭了闭眼,吩咐道:“按照你说的做,务必尽心尽力,不得有失。”
“是……”李太医先给紫秀把脚踝固定了一下,然后躬身下去配药。
卫贵妃身子一软坐在了紫秀身旁,看着紫秀脏兮兮的脸,忍不住红了眼。
紫秀正到了招驸马的年纪,若是留下病根可如何是好,她顿时心乱如麻,身子微微晃了晃。
祁叹一直站在一侧,见状便拱手道:“皇妹吉人自有天相,贵妃娘娘不要太过担心。”
卫贵妃刚才心里慌乱,注意力一直放在紫秀身上,这才发现他也跟了过来,忙收敛情绪,淡淡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有心。”
祁航向她深深拜下,“贵妃娘娘贵为宫中之首,儿臣年幼丧母,又体弱多病,这些年多亏了娘娘照拂,才能苟活至今,您就如同儿臣的亲生母亲一般,紫秀更是儿臣亲妹,今日见她如此惨状,儿臣亦心疼不已,若是可以,儿臣恨不能代她受这遭罪才好,可惜儿臣无能,只能盼望娘娘宽心,不要伤了身体。”
卫贵妃凝视了他片刻,缓缓地道:“你倒是个懂事的,不枉本宫多年对你的看顾。”
祁航面露感激之色,“娘娘之恩,儿臣铭记于心,一天也不敢忘怀,儿臣愿追随娘娘与二皇兄,听候差遣,鞍前马后方能报答恩情。”
卫贵妃微微地一怔,目落于他的面庞之上,并未开口接话。
“儿臣唯愿娘娘身体安康、平安喜乐,儿臣若有机会为娘娘出一份绵力,自当鞠躬尽瘁。”祁航神色越发的真挚。
卫贵妃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中隐含打量。
祁航面色不变,微微低着头,恭敬而谦卑。
半晌,卫贵妃收回视线,神色趋于平静:“本宫知道了,你今日所言本宫会记在心里,若有用得到的地方,自会找你,你且先回去吧。”
“是,娘娘,您多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祁叹躬身退下,走出大殿,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第84章
因为担心紫秀, 大家早早的回了草场, 听说她被送回了行宫诊治,才放心一些。
天色渐暗,一行人里, 只有祁叹和李文儿还不见踪影,紫秀出事时,也未见到他们二人,不免有些奇怪。
李汉儒和娘子神色渐渐焦急起来, 不断的朝树林里张望。
“这里护卫森严,出不了什么事,朕这就派人去找找他们。”景韵帝安慰了一句,摆手让护卫去林子找人。
侍卫还未动,林子里传来一阵马蹄声,祁叹驾马快速而来, 他身前抱着一个人, 身上罩着他的斗篷, 头低垂着, 让人辨不清男女, 只能看出身材比祁叹小了一圈。
待走近了, 众人才发现他身前的竟然就是李文儿,李文儿发髻散乱, 脸上好像还挂着泪痕, 李汉儒和娘子顿时大惊失色, 连忙跑上前去。
众人脸色变了变, 这孤男寡女同乘一骑回来,李文儿身上还罩着祁叹的斗篷,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祁叹将李文儿扶下马,活动间,斗篷的前襟微微掀起,一眼看去,李文儿里面衣服胸口的位置竟然被撕破了。
李夫人一看差点晕倒,还好李汉儒及时扶住了她。
景韵帝骤然想起那夜祁叹和王贵人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怒火冲天,拍着桌子大喝一声:“祁叹!你又做了什么!”
祁叹行礼,“请父皇听儿臣解释。”
李文儿立刻跪下,哀声道:“是臣女不好,不关越王的事。”
景韵帝怒火稍歇,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文儿低低啜泣了两声:“臣女在林中迷路,不小心入了林子深处,竟偶遇一猛虎,臣女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跌落在地,老虎趁机猛地朝臣女扑来,利爪勾破了臣女的衣衫,臣女险险翻身躲过,老虎却再次袭来……”
众人屏住呼吸,好像能看到当时的险状。
景韵帝追问:“然后如何?”
李文儿接着道:“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越王听到了臣女的呼喊,突然出现,一箭射死猛虎,救了臣女。”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负责围场安全的官员,顿时惊恐万分的跪下,“是臣失职,明明已经检查过万无一失,怎料竟让猛虎入了围场,臣有罪。”
皇家围猎以安全为主,一般不会让老虎、熊、狼等凶猛的猎物出现,此次突现猛虎,他逃脱不了责任,脸色变得惨白。
“日后再处置你。”景韵帝摆摆手,现在没有时间管他。
祁叹此举虽然救了李文儿,但这么多人看到祁叹将衣衫不整的她带回来,李文儿的清白是彻底毁了。
李汉儒当场老泪纵横,咬牙朝祁叹拱手,“多谢王爷救了小女,臣感激不尽。”
祁叹颔首,回以一礼。
李文儿嘤嘤啜泣,朝祁叹拜下,“臣女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她又转头朝李汉儒拜了拜,声泪俱下道:“父亲,请恕女儿不孝,今日都怪女儿贪玩,不自量力入了围场,才至……”
李文儿停住,再也说不下去。
李汉儒抖着唇说不出话,长长叹息了一声。
李夫人抱着李文儿掩面哭了起来。
李文儿擦了擦泪,哽咽道:“我李家世家清白,绝不能有女儿这个污点,女儿今日就一头撞死,不给父亲丢人。”
李文儿说着,一把推开李夫人,骤然撞向围场边的木柱。
众人面色一变,大惊出声,祁叹骤然抬头,马鞭一挥,将李文儿卷了回来,李文儿跌坐在地,神情恍惚。
祁叹沉声道:“李姑娘莫做傻事。”
祁叹走上前跪下,伏首拜下,“请父皇恩准,让儿子娶李姑娘为王妃。”
祁叹这一跪端的是大义凛然,心善仁德。
众臣全都目含赞扬,景韵帝被李文儿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祁叹如此说,他立即欣然应允,“好!我儿好样的!”
他儿子虽然救了人家女儿,但却因为让姑娘家失去了清白的名声,而逼死人家姑娘,这事若是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会让他这个皇帝脸上无光,而且李文儿若真的死在这里,实在是触霉头。
祁叹既然肯娶李文儿,那就再好不过,这件事反倒成就了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所以祁叹能如此说,正和他意,更何况李文儿的身份足以配的上祁叹,他正想给祁叹娶一位王妃,如今看来正合适,于是心情大悦,笑眯眯的道:“这是上天为你们成就的好姻缘,叹儿不但勇猛,还有情有义,朕心甚慰,回京后便下旨给你们赐婚,促成好事。”
从王贵人的事发生后,这还是景韵帝第一次夸奖祁叹,众人立刻纷纷附和,恭贺起来。
李文儿眼泪坠落,跪地谢恩,“多谢陛下。”
她又转头看向祁叹,脸颊绯红,面色羞涩,再也不见刚才寻死觅活的模样,软着声音道:“多谢王爷。”
祁叹眸色平静,亲手将她扶起,两人相携而立,好一对天赐良缘。
祁禹与安婳一直冷眼旁观,见此结果,不由相识一笑,真是一出好戏。
上次刺杀的事,是由李汉儒的门生解决的,祁叹为了避嫌一时无法开口请景韵帝赐婚,今日如此一来,这桩婚事是景韵帝亲口赐婚,便怀疑不到他头上。
今日他负责任娶了李文儿,不但彰显了仁德的名声,还成功娶到了李家嫡女,此计不可谓不高明。
只是安婳没想到李文儿为了嫁给祁叹,会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她以前最看中闺秀之名,凡事都讲规矩和排场,如今为了祁叹,竟然都舍弃了,这倒是令安婳有些惊讶。
安婳看着被蒙在鼓里的景韵帝,突然有些同情他,每天有无数人在他面前搭台唱戏,想来他已经失去了辩驳能力,分不清谁真谁假了。
李文儿谢过恩,由李夫人搀扶着,退下换衣服去了。
景韵帝解决一桩心事,心情放松下来,不由笑道:“你们都打了些什么猎物,快拿出来给朕看看。”
护卫们连忙把大家猎到的猎物,都拿了上来,整齐摆放在围场上,大家的视线都聚拢了过来。
这些猎物中祁叹的猎到的最多,品种多杂,大多数是凶猛、巨大之物,其中那只老虎最为显眼,虎目圆瞪,一箭击中要害。
安婳轻笑,也不知祁叹是从何处运来了这只老虎,又悄无声息的送进了围场,只可怜了那负责安全的官员,这次白白受了冤枉,恐怕是免不了被责罚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