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禹嘴唇动了动,连安婳都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过得半晌,祁禹才又从唇畔挤出了一个‘好’字。
安婳忍笑忍的脸都红了,谁叫祁禹刚刚把她抱在屏风后欺负,后来她都推祁禹了,祁禹还一直不肯放过她,亲得她嘴都疼了。
于是她再接再厉,声音柔软的道:“那我做好了以后,你要多穿才行,这样我见了才会心情好,你若是能日日穿,那么我便日日心情好。”
祁禹僵硬的点了点头,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件朱红色绣着金丝牡丹,比喜服还要显眼的衣服,他想象着自己穿上的模样,实在是说不出来话。
但是媳妇软软柔柔的小手按在身上,他实在是无法拒绝,为了让媳妇开心,只能忍了,朱红色就朱红色吧。
安婳低头忍笑实在是辛苦,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连忙拿起笔在纸上记了几笔祁禹的尺寸,然后把纸吹干,仔细折好放进怀里,跑出了门,“我这就让人把尺寸送去云裳香闺,快点把衣服赶制出来。”
祁禹面色纠结的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两个字,“不急……”
安婳笑着跑远,心情极好的穿过二门的长廊,一转头,看到安止正好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荷包,正抛着玩。
那荷包是用上好的云锦所制,绣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安止看到他立刻跑了过来,“姐。”
安婳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荷包随口问道:“哪里来的荷包?路上买的?”
“不是我买的,是紫秀公主送的,她说是她亲手给我做的,姐,你说她没事忽然送我一个荷包做什么呀?”安止神情露出几分困惑。
安婳神情一凝,停住脚步,拿过荷包看了看,荷包上的鸳鸯绣的生动形象,紫秀向来不精于刺绣,这荷包一看就不是出自紫秀之手,应该是宫里绣房的绣女所绣。
上面的鸳鸯的寓意不言而喻,只有安止这个不解风情的还没明白过来。
她抬头看着安止,“你今日去看望紫秀了?”
“是卫贵妃召唤我去的,她说紫秀公主脚上有伤不能出房门,一个人太过无聊,让我去陪陪她聊聊天。”
安婳抬头看着安止,柔声问:“你对紫秀公主感觉怎么样?”
安止挠了挠头:“没有什么感觉呀,就是公主。”
安婳放下心来,正色叮嘱道:“卫贵妃若再在召你前去,你千万不可以久呆,稍待一会儿,便找个理由离开。
“好的,姐,可是为什么啊?”
安婳抿唇,如实道:“因为卫贵妃想让你娶紫秀。”
“啊?”安止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然后立刻急道:“姐,我不想娶,我对紫珠秀公主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安婳点头,“你如果不想娶紫秀,就按我说的做。”
安止连连点头,“姐,我听你的。”
安婳把之前的想法说给安止听:“卫贵妃如果跟你提起娶亲相关的事,你就说你要为朱香蓉守孝,三年内绝不娶亲。”
安止立刻答应下来,他实在是不想娶紫秀,紫秀那么骄纵,他如果娶了紫秀必会家无宁日。
安止相信他姐,他只要乖乖按他姐说的做就好了。
安婳沉思片刻,接着叮嘱道:“你去紫秀宫中的时候,吃的喝的都注意一些,能不吃便不要吃,若是宫女们都下去了,只留下你们二人在屋内,你更是要立刻就出来,不能和紫秀公主单独共处一室。”
安婳担心卫贵妃为了让安止娶紫秀会不择手段逼迫安止,当然,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如此做,毕定此举有些下作,但紫秀的脚不知能不能恢复如初,如果不能,安婳担心卫贵妃会变得急切起来。
“姐,这我知道,毕竟男女有别,我不会那么糊涂的。”
“紫秀日后如果再送你东西,你也记得不要轻易收下。”
“我再也不收了。”安止摆手,他再也不敢随便收紫秀给的东西。
安婳把那个荷包攥在手里没有给他,“这个荷包我挺喜欢的,你送给我吧。”
安止看荷包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你快拿走吧,我可不敢收这荷包了,而且这个荷包实在太像女人家用的了,我拿着不合适。”
安婳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若是卫贵妃或紫秀问你荷包哪去了,你就说不小心弄丢了。”
“知道了,姐。”安止满口答应下来。
安止这么配合,安婳放下心来,不再说这件事,而是道:“对了,明日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安止连忙追问,难得他姐让他帮忙。
安婳想了想道:“明日早朝散朝时,你帮我将墨亦池大人拦下,就说我感激他的母亲不但收了宛柔做干女儿,还要于明日给宛柔介绍男子相亲,所以我特意让你去向他道谢。”
安止连连点头,他一定完成他姐交给他的任务。
安婳又仔细叮嘱了一遍,“记住,一定要把我的原话说给他听,一句也不能少说。”
安止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一散朝,我立刻就去跟他说,姐,你放心吧。”
安婳不由露出笑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91章
第二日安婳一早就去云裳香闺。
林宛柔还没有梳妆, 披散着头发,呆呆的坐在铜镜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昨夜可能是没睡好,神色有些憔悴, 眼中隐含血丝。
安婳走到她身后, 静静的拿起木梳,一下一下的低头给她梳里垂于身后的一头青丝。
林宛柔透过铜镜看着安婳, 睫毛颤了颤,忽然低声道:“婳婳,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安婳明白,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一段婚姻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可是总踏出第一步才行。
木梳从林宛柔的青丝上滑过,安婳柔声道:“宛柔,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只是看看,或许会有惊喜呢?”
林宛柔声音微颤:“我怕再遇到李梁那样的男人,刚成婚的时候我也以为李梁是个好男人,可是结果……人变的太快了。”
她最后一句说的很轻, 却隐含了无数失望和哀痛。
安婳心里发酸,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李梁确实不是一个好男人,可是你不能因为他就对所有的男人失去信心, 而且李梁对于你的人生也不算毫无意义, 至少他让你更能分辨出什么是男人的花言巧语, 什么是真心实意的爱对不对?”
林宛柔点头,“婳婳,你说的对,现在我至少更懂得分辨男人的真心,而且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委屈求全。”林宛柔眸色亮了几分,不再像刚才一样愁闷犹豫。
“最重要的是你不比成婚前的你差,还变得更好了。”安婳看着镜子中的她低声道。
林宛柔略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又忍不住看向镜中的自己,因为多了一份自信,她的眉眼比以前亮了许多,就连她自己也承认,她确实比以前更加美,那种美来自于内心的平静与沉稳,让她整个人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安婳笑了笑,“快点梳妆,不然墨夫人要等急了。”
“嗯。”林宛柔抬手将一头青丝绾了起来,与平时打扮的无异,头上见到的戴了一支白玉簪子,面容白皙,穿得素雅娴静。
安婳没有劝她盛装打扮,这样清雅,既不迎合,也不轻视,清清淡淡的挺好。
墨府的轿子很快便来了,两人跟着轿子来到左相府,左相文采斐然,墨亦池才学出众,她们本以为墨府必定文雅清静,结果一走进墨府就被大堂里摆着一只巨大的金蟾晃了眼,金蟾口里噙着铜币,全身金光灿灿,身上盖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红布。
一般文臣府中多摆放玉器之物,可墨府里摆放的无一不是金器,甚至大堂里还摆着几个鸡毛掸子,唯一清雅些的就是墙上的画,一看就是出自墨亦池之手。
墨夫人看到两人便笑眯眯的迎了出来,连忙让两人落座。
林宛柔和安婳含笑应下来,檀木座椅上放着红绿大花相间的坐垫,厚实绵软。
林宛柔和安婳坐下后,立刻就有丫鬟端着茶点送了上来,府里的丫鬟穿的也十分喜庆,鲜绿的云雷纹衣裙,配着海棠红的花边,个个梳着双髻,头扎红头绳,看起来倒是精神又伶俐。
三人在大堂里稍坐了一会儿,墨夫人便领着她们去了花园里的凉亭,今日虽然两方人心里都知道是在相亲,但大家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人,若是议亲不成,两相难看,所以不能如此公然说是相亲,只说是在墨府偶遇到的。
林宛柔规规矩矩的坐在凉亭里,桌下的手却反复地攥着帕子,有些紧张也有些心绪不定。
墨夫人滔滔不绝的说着男方的情况,“这宁为旭公子本是北俊侯的庶子,可惜后来他爹和他嫡兄长过世后,皇上没有让他继承侯位,他府上没了爵位地位低了一些,但是胜在他未娶过亲,人品出众,长得清秀俊雅,人也有几分本事,现在任四品官职,他还年轻,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安婳忽而想起她曾在宫中的赏花宴上见过这位宁公子,当时他的亲娘于氏被卫贵妃处罚,他的表现倒是有几分风骨,没有像于氏一样苦求不止,长得也不错。
他因为这件事失去了爵位倒是有几分可惜。
只是安婳如果没记错,他本是有未婚妻的,于氏当初正是因为此事才会被卫贵妃训斥。
安婳不由开口道:“夫人,如果我没记错,宁公子不是已经跟王家继女定了亲吗?”
墨夫人叹了一声:“说来这宁公子也是个可怜的。”
她压低了声音道:“那王家继女与王家大儿子暗通款曲,肚子里孩子都四个月了才被王大人发现,宁公子与她的这门亲事自然是不成了,正因为如此,宁公子才至今尚未娶亲……”
这种府宅里的秘闻往往比话本里的故事还令人惊奇,安婳和林宛柔全都惊讶的微微张大了眼睛。
“宁公子的亲生母亲似乎有些不是好相与的……”安婳想起于氏有些担心,于氏当初为了攀上紫秀这个高枝,想要舍弃王家继女的举动实在是令人不喜。
“于氏虽然是宁公子的亲生母亲,却是个侧室,她身份低,决不敢像轻安侯夫人一样欺负宛柔,宁公子的大娘徐氏才是真正有些难缠,她性子素来霸道些,亲生儿子逝了后,性子愈发刁钻了,她当初大病了一场,好在宁公子为人孝顺,亲自在她床前侍候,待她像亲生母亲一般,她才渐渐好了起来,我是这么想的,宁公子的两位娘亲,一个是身份低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并非亲生的嫡母,宛柔日后若是嫁过去,她们就算想管,也都差了一成,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们两人是一种巧妙的平衡,可以互相牵制。”
墨夫人没有说的是,她实在是不想林宛柔嫁出去给人当后娘,像宁公子这样没娶过亲,又跟林宛柔年纪相合,而且还没有子女的男子实在是少,最重要的是宁公子本人确实不错,有些才学,她这才想把宁公子介绍给林宛柔。
安婳虽然不喜宁府的复杂,却也明白,林宛柔毕竟是嫁过,宁为旭这种情况已是难得,而且墨夫人用心良苦,必定考虑周全,她便再未多说。
又说了一会儿话,小厮来禀报,说宁府一行人已经到了。
三人抬头,管家已经亲自引人走了过来,宁为旭确实如墨夫人所说,长得清秀俊雅,一身玉青色锦衣被他穿出了几分风度来。
他身侧走着的正是于氏,眉眼低垂着,面色略显冷淡。
走在最前的女人两鬓略有些花白,眉梢上挑,眼尾上翘,眉眼间显得有些尖酸刻薄。
墨夫人看到她忍不住面色一暗,低喃了一声:“她怎么也来了……”
想来为首的女子应该就是宁为旭的嫡母。
墨夫人扬起笑容迎了上去,林宛柔下意识的抚了抚衣角,和墨夫人一起站了起来。
大家先是寒暄了一会儿,墨夫人才道:“你们来得巧,王妃娘娘和我干女儿也在。”
三人将视线转到林宛柔和安婳身上,躬身向安婳行了一礼。
再抬起头时,安婳是王妃,宁为旭不便多看,只看了一眼,便连忙移开了视线,和徐氏一起看向了林宛柔,只有于氏还眼睛发亮的盯着安婳。
林宛柔成过亲,又是因为夫君纳妾才和离的,可见其性子无容人之量,以后儿子想纳个妾室都难,如今林宛柔还在云裳香闺每日抛头露面,于氏本是十分不喜,只是她儿子之前定的婚约作废了,她又因为儿子的亲事得罪了卫贵妃,一时无人敢嫁,她听说林宛柔认了墨夫人做干娘,还与王妃是密友,她这才动了几分心思,随便问了她儿子一嘴,没想到他儿子钦慕林宛柔的才名,竟然不介意林宛柔成过亲,欣然同意,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如今看安婳也在,说明她与林宛柔的感情确实是好,不由露出笑容,如今禹王得势,若能攀上关系,于她儿子前程有益。
徐氏的目光冷淡的落在林宛柔的身上,□□裸的盯着林宛柔看,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打量。
林宛柔是于氏提出介绍给宁为旭的,她自是不喜,宁为旭的婚事自然该由她这个大娘做主。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林宛柔微微皱眉,不自在的侧了侧身。
墨夫人看在眼里,连忙热络的道:“走走走,里面请,到凉亭里坐着,那里清凉,风景还好,我这府里花开的正艳,很是漂亮。”
宁为旭的视线落在林宛柔身上,林宛柔与他对视一眼,便微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宁公子却是眸色一亮,林宛柔姿色柔美,消瘦婀娜,眉间似有淡愁,更显娇弱,让他心头一颤。
徐氏低咳了一声,他才收回目光。
几人在凉亭里坐下,墨夫人为了活跃气氛捡了几个有趣的笑话说了,大家才渐渐把话题引到了林宛柔和宁为旭身上,墨夫人含笑夸道:“宁公子一表人才,真是前途无量。”
于氏露出骄傲的笑来,谦虚了几句,然后看着林宛柔夸道:“林姑娘性格温婉,墨夫人能有这样贴心的干女儿实在是有福气。”
墨夫人笑了笑,看着林宛柔道:“宛柔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能有她这样的干女儿确实是我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