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那双眼睛,却难得地透出些疲倦和……怒意?
她有些恼了,挣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你放开我!”
“你怎么回来了?”林译白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向晚的眼睛,这一眼,好像能直接穿肠破肚,看透她似的。
向晚觉得浑然不自在,不光是因为他不加掩饰的探究的目光,还有那不友善的眼神,不友善的话。
这句“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听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她皱了皱眉,赌气似的:“林译白,S市也是你家开的?我回来还要过问你么?”她有情绪,不高兴,语气中自然带着不言而喻的火.药味。
向晚边说,手上边更用力地去挣。像是一秒钟也不愿意与他多待。
林译白面上没什么变化,不过向晚却敏锐地觉得他生气了,而且是很气很气。
果然,男人凑近了些,高大的阴影罩过来,他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将她的手腕紧紧禁锢,一字一顿地:“你、就、这、么、急、着、走?”
莫名其妙!
向晚原本只想走开,被对方这一通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恼了,借着上头的酒劲儿,她怒极反笑:“林译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说话都显得阴阳怪气儿,直视着他的眼睛:“是深夜寂寞了,还是……对我旧情未了?”
她今日贪杯,这时酒意真上了头,倒没了畏惧。
两人像是武侠片里的绝世高手,不发一言地对峙着,暂时没有人落了下风。
不过她心里竟然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他……会怎么回答?
林译白眉头紧皱,眯着眼,显然是危险的气息:“向……”
谁知,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
那人亲亲热热喊着:“译白!”声音中的恼火、着急也没全然掩盖住原本甜甜嗲嗲的声线。
原来是他们的老同学,唔,也是旁边这位的小青梅——宋姝。
宋姝快步向着两人所站的方向走来。
向晚看了看过来的宋姝,又看了眼面前的林译白,看来,这几年,没有了她碍事,他们恐怕早就在一起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扯回了手。
眨眼的功夫,宋姝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看都没看向晚,径直站到林译白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把刚才暴露的情绪都小心翼翼地掩下,说着:
“译白,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在这儿和这位小……”她说着,抬眼去看旁边的向晚。
这一看不要紧,宋姝面色一下子不好了,她不由得提高了声调:“向……晚?你怎么回来了?”
又是“你怎么回来了?”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向晚强扯出个笑脸,应道:“过来工作。”
宋姝看了一眼林译白:“你们怎么约在这儿?向晚好不容易回来,应该约个亮亮堂堂的地方,咱们好好叙叙旧啊!”
林译白纵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被宋姝挽着的手,反问宋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宋姝一听这话,笑得十分灿烂:“尚姨去你家没见到人,就让我……”
向晚听了这话沉默着,尚姨?没记错的话,林译白的妈妈就是姓尚。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么?刚才为什么还非要叫住她?就这样当作从前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直打断了宋姝的话:“宋小姐,刚才不过是偶然遇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咬着牙,强忍着脚上的疼,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行动如常。
“向……咳……”林译白的酒劲儿上来,身子站不稳,只有扶着树,才堪堪能站住。
宋姝见状赶忙上前扶他。林译白却抬了抬手,制止住她,自己径自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去追向晚。
边走,边撂下句:“今天很晚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林译白是醉了走得不快,奈何向晚也因着白天崴了脚一步步走得很费力。
不出一会儿,还是在马路边儿被他追上了。
向晚边走边回头,第一次回头,林译白在她身后,她默默加快了步子。
第二次回头,他还在她身后,她专挑人多的地儿走。
第三次回头,他喊她:“站住。”
向晚循声回头去,就见男子高大清瘦的身影被浓重的夜色笼着,孑然而立。
听着声音像是生气了,向晚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她现在可没有哄他的义务。
第四次回头,咳……第四次回头是迫不得已,被林译白一把拽住。
这个动作有些大,大得他放在臂弯上的白大褂一下子掉到地上去。
林译白看她一眼,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白大褂,摇摇晃晃的,险些栽到地上去。他却面不改色:“我送你回去。”
向晚挑眉,张了张口,却只是说:“不用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喝得醉熏熏,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她早适应了一个人,可不指望他送了。
那男人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上前一把拉起她就要走。脚步有些虚浮,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格外有力。
向晚急了,板着一张小脸,像只气呼呼的猫儿:“真的不用了!”
她猛地一甩手,从他手里挣了出来,刚才犯了傻,他们之间,本不该再有什么瓜葛。
所以她甫一从他手中挣脱,就连忙几步跑出去,只想快点逃离。
林译白这时喝得实在有些醉了。
被向晚这一道甩开的力道一扯,刚刚维持的平衡就被打破,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下地去。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树,由着自己摔下地去。
暗夜寂寂,这回是“砰——”一声闷响。向晚听着都疼。身子已经先意识一步转回去,又到了林译白面前。
幸好这时他们走到一个还算偏的地段,马路上没什么行人。
她眉心微皱,稍稍弯下身子,问了声:“你……还好么?”
林译白拄着地,没有说话,他一腿半跪在地上,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向晚见他不吭声,蹲下身,有些不耐烦:“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
却见对方额角沁出点点薄汗,面上虽看似如常,脸色却微微发白。
听了向晚的话,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她一听,当下拉下脸:“什么没事,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就当是日行一善。也为后天的面试攒点儿人品。
林译白看看自己的腿:“这点伤,不用。”只是隔着裤子看看,连要掀开裤管检查伤口的意思也没有。
“对啊,忘了你是个医生了……”向晚嘟囔了句。
“嗯?”
“没什么。你家在哪?”
林译白愣了愣:“我家?”
向晚无奈地扁扁嘴:“你别多想,我现在对你可没什么非分之想。你既然不去医院,我总得送你回家。”
男人扶着树站起身,抬眼看她一眼,随即报了个地址。
这可苦了刚从外地回到S市的向晚。S市占地广大,发展日新月异,这个地儿,她还真没听过。
林译白看出她的窘况:“我先送你。”
“不用!”
她回来S市之前就已经托靳可找好了房子,他们之间的瓜葛到今天就应该结束,她可不想被他知道新家的地址。
正说着话,林译白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看了眼向晚,向晚自觉地转过身。
电话是林译白的母亲——尚秀,打来的。
一开口,就是急促的语气:“译白,你在哪啊?出事了!”
林译白一听,浓眉皱起,他一手扯开衬衫的一颗扣子,一边说道:“妈,别着急,出了什么事?”
尚秀那头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交杂,她急道:“小姝出事了!哎呀,她不是找你去了吗?你在哪啊?”
“什么?小姝怎么了?”林译白握着电话,表情有些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十瓶营养液是本壕给自己投的
窝不知道在哪看谁投的
如果你们发现了,请不要嘲笑我
第3章 三只鹅
那天晚上宋姝出了事,林译白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向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什么叫多余?还有比她更多余的吗?她一次也不该心软回头的。
她还是很识趣地在林译白打电话的时候,拦了辆出租车,自个儿坐上。临了还对林译白挥了挥手。
这样也好。以后在偌大的S市,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碰到了,高中的时候没来得及和他告别,这一次,就算是阔别八年,迟来的告别吧。以后,她又会恢复生命中没有林译白这个人的状态。
很好很好。
* *
向晚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已经待了两天两夜,没出过门了。
不得不说,靳可当了这么多年衣食无忧的二世祖,旁的不说,眼光还是不错的。这间小出租屋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统共不过四十平米的小地方,卧室、厨房、浴室、阳台……应有尽有,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漆成浅蓝色,为了适应小小的空间,房间里的家具也几乎都是迷你型的。可爱非常。
向晚窝在家里,难得地享受了几天无事可做的悠闲。
到了第三天一早,才开始收拾屋子,整理自己。今天是她面试的日子。也是硕士毕业要面试的第一份工作——S市第一人民医院。
向晚想要留在S市,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所以一大早,向晚便起床整理自己,换了比较正式的衣服,化了个淡妆,像把这两天颓废的自己里里外外的翻了个新。
靳可大概是怕她忘了面试的事,早早打了电话过来:“晚晚啊,起床了没……”她自己还是迷迷糊糊,没什么意识的。
向晚不禁觉得好笑:“我都收拾好啦,你快继续睡你的吧!”
靳可半梦半醒中回答:“要不要我送你啊?”
“不用,我打车去就行了。”向晚边拿起包往外走,边说,“乖,再睡会吧。”
* *
S市第一人民医院占地庞大,各种各样的医护人员、病人、家属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偶尔有一两个和她一样穿着正式的人大约也是一样来面试的。
面试地点在医院三楼的一个大会议室里。上午十点,来面试的人已经到齐了。
倒没有向晚设想的那样人山人海挤破头那样惨烈,只不过来得人都看着很有竞争力就是了。
其中有个女孩子让向晚印象很深刻,她一身正装,波浪卷儿,妆容精致,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会被她惊艳到。看起来高高傲傲,无法亲近的样子。
S市第一医院的面试是群面,一次进去五个人。面试次序是按姓氏首字母排的,到了最后的时候,只剩下向晚和旁边的美女。
噢,她叫张婉君。
医院就是医院,连面试人员的名字都要打在诊室门外的显示屏上。屏幕上赫然写着:“51号向晚、52号张婉君,请进入会议室面试。”
一进门,就见三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正对面。看起来都颇有资历,坐在正中间的发丝微白,脸上是皱纹颇多,像是年逾七旬,大约就是主面试官,向晚着重注意了下。
向、张两人和面试官打过招呼后就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面对这样的场面,向晚其实还是有一些小紧张,幸好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对面的面试官边翻简历边问一些基本问题。像是什么“有过什么工作经历”“实习期间的感想”等等。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快要中午十二点,面试官们连续几个小时一直在面试,见了一拨又一拨人,这时马上要结束,早已经累了。
“咳咳……”年逾七旬的主面试官咳嗽了两声,拿起面前的保温杯,却发现空空如也。这位老医生只好站起身,连说了两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默默地出门接水去了。
向晚被问到关于学历的问题,正要发言,却听到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她下意识顿住。猜测着应该是主面试官要回来了。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主面试官。却看到了眉目清雅的年轻男子,他一身白衣,庄重肃穆,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林译白?他怎么在这儿?
向晚滞了一瞬,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林译白看了向晚一眼,眼里没什么波澜。他径直走到方才主面试官的位子边,向旁边的两个颇有资历的医生微微勾了勾唇角,打过招呼。其中一个问他:“译白怎么来啦?田院长呢?”
林译白拉开椅子,应着:“田院长叫我进来看看。”
说罢,又看了眼向晚:“继续。”神情语气,像是全然不认识的样子。
向晚皱了皱眉,被打断了思绪。怔了一秒,才继续说:“我本科毕业于T大中医药学院,学习的是中医学专业。之后考研考到T大本部,继续学习中医学。”
坐在左边的面试官点了点头,看向张婉君:“张小姐呢?”
张婉君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向晚:“我本科毕业于T大,之后去了加拿大深造,说起来还和向小姐算是校友呢。”
这句“校友”怎么听都是讽刺,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向晚微微笑了笑,全当做没听见。反正这样的瞧不起,她从上大学以来听到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林译白看了刚才发言的张婉君一眼,未置可否,反而转过目光轻声问了向晚一句:“向小姐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什么规划?”
原本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几乎每个面试者都会有所准备,可是问的人是林译白。向晚滞了一滞,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一直做个医生就好了。”